祁修宁愣在原地迟疑了几秒,预想着他追上去讨要钥匙后的各种可能性,犹豫着……犹豫着……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昭凛跟着江雯上了车,扬长而去。
其他都问题不大,只是他没了钥匙晚上怎么回家啊!
他也没有昭凛的联系方式,想要上前讨要都没个门路。
手机里同学又在催了,祁修宁没有时间去想法子和昭凛算账,只能打了车匆忙赶去饭店。
五月初的论文答辩已经结束,除了六月的毕业典礼,学校就再没有别的事情了。他们这次聚在一起,也是为了给去外地实习的同学践行。
这是毕业前倒数第二次聚会了,去的又都是平时关系要好的同学,十几个人在一起喝了几箱啤酒,直到晚上九点多实在没精力转场,才意兴阑珊地各自回了住处。
祁修宁是本地人,但家离学校开车得近一个小时。为了上班方便,他便在学校附近的回迁房小区租个一楼的小房间。
小区环境虽然差了点,楼下随处可见油腻腻的小餐馆和灯牌忽明忽然的快捷酒店,但胜在租金便宜。
他尚未正式步入社会没什么积蓄,这个价位能租到一室一卫带厨房,付款方式还是押一付一的房间,他已经十分满意了。
倒不是家人不愿意接济,只是他从小按部就班,长大选择的职业又是稳妥的教师,总希望在其他方面摆脱家里的控制。
祁修宁能想到叛逆的方式,就是找工作不让家里打点,上班地点离家较远,最重要的是,尽可能不向家里要钱。
下了车,穿过长长一条散发着蛋炒饭、麻辣烫香味的小吃街,祁修宁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贴着围墙绕进了一个昏暗的院子。
院子里杂乱地摆放着许多盆栽的花花草草,以及房东家用泡沫箱装土种的小青菜。
祁修宁摸着黑走到东南角,开始盘算着如何进门。
窗台上摆着几盆房东送的吊兰,家里窗户开着通风,可惜装了一格二十公分左右的铁丝网,想从窗户爬进去显然不太现实。
祁修宁胸有成竹地从口袋拿出一根猫条,敲了敲门,然后将手搭在窗边的铁丝网上,朝里面大声喊道:“汤圆!”
备用钥匙就放在门口的铁盒里,他觉得用食物引导猫将钥匙叼出来的难度虽然大,但并非完全不可行。
总之值得一试!
他在门口等了几秒,汤圆始终没有出现,他再次疑惑地拍了拍窗户,然后便惊悚地听到一旁传来开门声,只见眼前浓得要晕开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来。
祁修宁怀疑自己大概是神志不清醒,他家银渐层怎么成精了,还从软软糯糯的胆小鬼变成了个身材高挑的大活人。
他吓得退后了半步,迷迷糊糊地嘀咕了句,“汤圆,你别吓我啊,快变回去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眼前那不知为何物的生物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朝他走来,俯下身,贴近他的鼻尖嗅了嗅,略带嘲讽地问了句,“祁修宁,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闻声,祁修宁打了个寒战,借着月光,他这下看清了眼前人了,哪里是什么猫妖,分明是昭凛!
祁修宁身形晃了晃,险些站不稳,昭凛想去扶他,却被他抬头厉声喝住,“走开,别碰我!”
四目相对间,祁修宁又迟疑了整整三秒,来思考眼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回过神来,他迅速拨开昭凛往屋子里面跑,打开灯冲到卧室,连拖带拽地将躲在床底下的汤圆给抱了出来,也不管它需不需要,搂在怀里安抚道:“别怕,别怕,哥哥回来了。”
昭凛毫不客气地跟着走了进来,靠在门边面无表情地说:“刚喂了它两个罐头加一把冻干,你家猫有吃的不怕生。”
祁修宁听了他这无所谓的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呵斥道:“光明正大偷我钥匙,未经允许闯入我家,昭凛你能有半点分寸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哪儿?你跟踪过我?”
昭凛不言,只是看着他微微扬起了嘴角。
这玩味的笑一下子就将祁修宁点着了,他摆出生气的样子,大声吼道:“问你话呢,昭凛你听见没!”
昭凛低头做了个深呼吸,眼里没有半分的不好意思或是畏惧,像这屋子的主人一样,一边泰然自若地走到厨房拿碗筷,一边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大晚上出来你爸妈知道吗?”祁修宁实在恼怒,放下汤圆,拿起水杯刚想发火,扭头看到满桌丰盛的菜肴,顿时偃旗息鼓、不知所措,脑子里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嗡嗡地响,磕磕巴巴地说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然还能是你家猫做的?”昭凛半开玩笑道,“你还真以为它是个海螺姑娘啊!本来只打算给你随便做一点,你回来得太晚了,我又无聊,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咯。”
祁修宁明明有充足的理由继续发火,毕竟昭凛莫名其妙、自作多情的行径实在无礼又吓人,但他没好意思。
他向来是个不愿意受人半点恩惠的人,哪怕别人对他带着恶意,但凡那恶意里阴差阳错带上个一星半点的好,他都没办法说服自己囫囵地对他人恶语相向。
别人是刀枪不入、油盐不进,那他就是照单全收、兼容并蓄。
总而言之,就是性子软到没原则、没底线、没有自我边界感。
他扭头瞥见昭凛眼底的期待,凑过去问,“菜看上去很齐整,你吃了吗?”
“我不饿。”昭凛只拿了一副碗筷,放下后摆在了祁修宁面前,他自己到没有动筷的意思。
饭是整碗没盛过,鱼是完整一条,祁修宁估摸着,昭凛最多也就喝了几口汤,夹了几筷子炒菜尝尝味道。
一路吹着夜风回来,饭桌上的几分浅醉也消得差不多了,祁修宁觉得自己大概是清醒了,分析局势后,也不再责骂昭凛,径自走到厨房又拿了一副碗筷,自然地推到昭凛面前,“我同学聚会光顾着喝酒了没太吃饱,陪你再吃点吧。”
菜都是热的,家里没有微波炉,也不知道昭凛一个人温了几次。
祁修宁低头夹着菜,说感动肯定是半点都没有,毕竟家里来了不速之客,他不发火已经算脾气好了,就是有些不是滋味。
昭凛这个年纪,也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做一堆让人急火攻心的事儿无非是想找点存在感。
你说他坏吧,他揭发刘主任是遵循朴素的正义价值观,顶多算是以恶制恶,他一声不啃拿了钥匙,还知道你回来发现一定生气,亲自买了菜堵上你的嘴,让你无法可说;但你说他好吧,他这一天天不干人事的,也确实是行径恶劣。
思来想去,祁修宁还是试图和他讲道理:“昭凛,你别以为做了顿饭,菜还挺好吃,我就能不生气了。这是我独处的空间,我需要的是安静,不是你的打扰,你懂吗?”
昭凛沉默半晌,祁修宁以为他会认错,没想到他说的却是:“那你还吃!”
祁修宁循循善诱道:“我吃是因为知道你为了这桌菜耗费了时间和精力,不想你的心意落空,但大多数的人,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接受不了别人强加的好意,这叫事与愿违你懂不懂?”
昭凛脸沉了沉,起身拎起包,不悦道:“爱吃不吃,我走了。”
祁修宁忙上前拉住他,“你做什么!”
“你不是看我碍眼吗?钥匙给你房门口,我回去写作了。”昭凛明明不占理,此时还有了脾气。
“合着你来我这也就做一顿饭,你自己不觉得亏啊?我都让你留下一起吃了,走什么呀。坐下!”
昭凛一劝就听,转身坐下,“行啊,那你吃人嘴短,饭都吃了,少找我茬。”
“不管我说不说,你心里得有数。”祁修宁说着揉了揉跳到自己怀里的汤圆,盯着它指桑骂槐道:“很多事是功过不能相抵的,你说是不是啊汤圆。”
昭凛听了当即想要回怼,看见祁修宁一筷子接一筷子扒拉菜的样子,硬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只是闷头喃喃了句:“都第二顿了还吃这么多,你是真能吃啊!”
祁修宁听了也不恼,淡淡地回道:“能吃是福。人有的时候迟钝点好,谁家没有点鸡毛蒜皮、家长里短、难以言说的烂账本啊。父母吵架你也别太敏感,不管遇到什么事,每天照吃照喝,日子一晃眼就过去了。”
昭凛冷笑着回了句,“我爸那个人净会装,偷情和装深情完全不冲突。我妈……可能觉得是我拖累吧。”
祁修宁顿了顿,心想难怪他一个人大晚上会跑出来,“等你再大一点就能想明白了,人对于自己的父母,没办法有太多要求。”
几句聊完,屋子一下就静了下去,饭后昭凛一声不啃地收了桌刷了碗,知道自己来的打扰,服务态度倒是挺好。
祁修宁心想,昭凛会来,大概率是想来找他聊天的,可真到了面前,毕竟不熟,两人也说不上多少推心置腹的话来。
弄完一切已经十点半了,昭凛拎了包想走,祁修宁看着外面潮湿的夜色就多嘴问了句,“这么晚了,怎么回去啊?”
“打车。”
祁修宁开了门,见天上阴云密布,天气预报显示晚上十一点有雨,也不知是被夜风吹清醒了还是吹得醉了,他扫了眼穿着单薄的昭凛,轻声道:“太晚了不安全,打个电话回去算了,说你住同学家。”
昭凛挑眉,“为什么不能说住老师家,这样更安全?”
祁修宁见他开口第一句说的不是推辞,就知道他不想走,于是顺着他的意思偏离重点回道:“切,你叫过我老师吗?”
“就你也算吗?”昭凛一字一顿地喊道,“学长。”
“喵……”汤圆不爱吹风,见门一直开着倒有些不高兴了,围在祁修宁脚边来回扫。
祁修宁不理会昭凛的挑衅,伸手关了门,转身朝卫生间走去,“你不介意就凑合一晚,洗漱用品和换洗衣服我给你拿。条件是一般,你就当住宿舍了。我困了,你不请自来也不算客人,我不招待你了,晚安。”
昭凛望着他的背影,摸了摸口袋里崭新的钥匙,感觉心里有一簇烟花轰然炸开,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嘴角。
为了避免摆烂浅浅立个flag:每周至少更新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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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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