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祁修宁眉目一横,斩钉截铁地回绝了昭凛的请求。
闻声,昭凛的神色瞬间垮了下来,无论对方的理由是什么,这个直截了当的回答,让他很失落。
浓重的挫败感包裹着他,让他没法面对眼前人,于是低头转过身,想走。
祁修宁一头雾水,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手腕,费解地问道:“你干什么?来都来了,不进来坐坐?”
“你不是都拒绝了吗?”昭凛低着头,目光盯着祁修宁白皙的指节,嘟嘟囔囔道。
“那是你得寸进尺。你不想回家也不能老躲着啊,难不成想在我这儿安营扎寨啊?我没法儿跟你父母交代。”
“用不着你交代。”昭凛蹭的一下把手抽了回去,看表情倒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扭捏。
这样杵在门口,太晒不说,街坊邻居看见了也挺莫名其妙的。见僵持不下,祁修宁干脆直接把人拽进屋子。
“你干什么……”昭凛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对方摁在桌前坐下了。
一杯凉开水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他面前,祁修宁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喝水。大热天的,当心中暑。你别一想着躲开你父母,就往我这儿来!”
“我不是躲着他们。我是……”
“是什么?”祁修宁端着水杯瞥他,想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谁知昭凛忽然左手握拳,死死地贴在桌面上,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轻声说道:“我是就想待在你这儿。”
“别闹,我又不是开托儿所的。”祁修宁不以为意,轻描淡写地将他的话堵了回去,然后转身就走。
昭凛被他的态度逼急了,一下拉住他,语气急切地说道:“祁修宁,你说话为什么不能看着我!”
祁修凛被他抓着手疼,却还是不以为意,敷衍地哄劝道,“行行行!我看着你,但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不放!”
祁修宁有些气,“我让你别闹了,你听见没!不听话你就给我滚出去!”
“你自己拉我进来的!一句话没顺着又要赶我出去?走就走,我还不稀罕留下呢。”昭凛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啪嗒!
门板一关。祁修宁转过身,愣神地望着门口,对他的喜怒无常感到震惊而无措。
心中的火焰在夏日的催发下生出来苗,对方已经过界了,但他不敢往那方面想。
脚步声远了,力气被抽空,还是困,祁修宁扑回床上,将枕头压在耳朵上,闭目塞听。
往后紧挨着的就是近三个月漫长的假期,祁修宁已经通过考核,确定要留在在青川中学工作了,就等开学的时候正式签约。毕竟是毕业的人了,不想闲着,就在附近的辅导机构,找了个假期兼职的工作。
他安顿下来的第三天,却惊讶地发现,昭凛也在。
他第一次想到,要用“阴魂不散”这个词来形容某一个人。本来他对这一想法还有些羞愧,当昭凛转过头,笑着朝他走来的那一刻,他顿时感到“阴魂不散”这个词,是如此地贴切。
“你怎么在这儿?”
昭凛双手一摊,笑得坦荡而灿烂,“闲着也是闲着,来当助教咯。毕竟不想待家里,学长那儿又不让我躲。真巧,这样也能遇见。”
“是啊,好巧。”祁修宁皮笑肉不笑,腹诽道这人怕不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还偶遇?把话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事实证明,祁修宁的猜测没错,昭凛是数学组的助教,平时就负责批批试卷,照理不会和自己产生太多的交集,但他有事没事就喜欢凑过来,说一些诸如“无聊买了个拼图,好难啊,学长下班帮我一起”之类的鬼话。
有次祁修宁实在被吵得不耐烦了,想着主动反击一次,就低头批改作业头也不抬地随口调笑了句:“黏着我做什么?喜欢我?”
结果,对方被堵的哑口无言,嘟囔着一句“自作多情”就撤了。
祁修宁感觉自己眼花了,昭凛好像是红着脸走开了。
祁修宁那个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不对劲的,并且及时止住的,但他没有,还想着是自己玩笑开过了,改天道个歉什么的。
可能是过了那个充满悸动的年纪,他又从来不是敏感多思的性格,不知道对于青春期的少年来说,一个特别的关注,一个莫名的眼神的背后,藏着多大的如同水面下的冰山样的被压抑的情绪。
辅导机构虽说是暑期补习,但也不是一直要上课的。
趁着两期课程之间有三天的假期,祁修宁计划去附近找个海岛玩一下,觉得一个人没有伴,又想着上次惹昭凛生气了,得赔个不是,就问了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
果不其然,昭凛欣然同意,还主动承包了安排行程的任务。
祁修宁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能当一会甩手掌柜,自然乐享其成,钱一打,把自己的身份证号一报,差旅订票全部交给对方操持,美其名曰锻炼他走出社会的独立自主性。
抵达海岛的那一刻,祁修宁是有些后悔的。
夏季的郁热织成热浪扑涌而来,炫目的日光照得人有些晕眩,脚底踩的岩石烫得厉害,仿佛身处巨大的熔炉,化身为一直热锅上的蚂蚁。
昭凛注意到他皱紧的眉,凑近问道:“怎么了?”
祁修宁摇了摇头,“太热了,先回酒店呆着吧,等天黑了再出来吧。”
昭凛站在原地没动,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神情,“可是,等晚上再出来的话,就没办法划船看日落了。”
祁修宁一惊:“我们还有这项活动?这得多晒啊。”
“我整理的行程表你没看?”昭凛一个眼神扫过来,弄得祁修宁大热天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祁修宁悻悻道:“我……忘了。”
日落的时间就要临近了,两人匆匆把行李留在酒店前台,只在昭凛背了的斜挎包里塞上两瓶藿香正气水就出了门。
船离岸没划出去多远,就看见水天之间的落霞裹着落日往西沉,船桨在水底翻搅带出的浪花很吵,两人坐的明明很近,说的话却一碰到风就轻轻散开,全都听不大清。
昭凛几次欲言又止,祁修宁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说,转过头去,听到的却都是风声、水声。少年的面孔被余晖映得通红,害羞和胆怯,却仿佛被隐去全然不见了。
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两人在岸边吃了烧烤徒步返回酒店,穿越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后,站在酒店门口的沙滩上,无光的环境下触觉的敏感度被放大,祁修宁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蚊子叮了。
于是饭也没来得及吃,匆匆赶回房间找风油精。
一刷开门,祁修宁傻眼了,“怎么是大床房?”
昭凛神态自若:“便宜,省钱,我缺零花钱。”
“我不缺!你定之前也不跟我说一声。”
“反正现在肯定换不了。旺季,早满客了。”人尴尬的时候习惯装作很忙,昭凛一边整理东西把风油精递过来,一边低着头心虚地说:“又不是没睡过,反正我们就待两天,凑合住吧。”
祁修宁急着拿风油精,只好忍气吞声。
昭凛看着他那抓耳挠腮的样子,没半点共情意识,全程站那边捂着嘴偷笑。
笑也就算了,出声让祁修宁听见他自然不乐意了,“笑什么呢!要不是有我在,蚊子就得咬你。”
“行,不笑,我帮你涂总行了吧。”昭凛说着就走了过来,十分自然地接过祁修宁手里的瓶子,帮着他将风油精抹在他看不见的后脖颈上。
红肿突兀地浮现在白皙的皮肤上,昭凛没多想下意识地用手指碾了碾,祁修宁却一下惊得将他从身后摔到床上,怒目圆睁地看着他:“你干嘛?”
昭凛也是一愣,旋即无辜道:“给你涂风油精啊!”
四目相接,祁修宁慌了神。
此前他一直不确定昭凛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在过往的二十多年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人。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性子慢热,适合日久生情。可到底到哪一步算是动情,他也没个考量。
可如今对方的小心思已经昭然若揭了,自己还能装傻充愣吗?
可万一,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呢?
不敢提问,不敢回答,所以他也一样假装很忙,忙着把本就不多的衣服一件件在衣架上挂号,忙着频繁外出买东西,忙着频繁躲进卫生间洗漱。
磨磨蹭蹭,总算是熬到了能入睡的点,昭凛实在忍不下去祁修宁为了避免两人在同一空间内共处太久而显得尴尬,反复上蹿下跳的行为,干脆主动关了灯,上床假睡,眼不见为净。
祁修宁长舒一口气,想着这煎熬的一整天总算迎来了尾声,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侧身躺下。
还没来得及放松一刻,祁修宁忽然听见身侧响起一道声音:“还痒吗?”
他没有回答。
片刻后,昭凛用无比清晰而真挚的声音说道:“我痒,心痒。”
祁修宁四肢僵住了,他才刚躺下,装秒睡,有可信度吗?
见对方没有反应,昭凛又是一声追问道:“你醒着吧?为什么不说话。”
祁修宁眼睛睁得浑圆,却不敢移动半分。他应该怎么回答?谁会不喜欢一只每天围着自己转,在外人面前张牙舞爪,只在自己面前懂事听话的乖乖小狗。
“祁修宁,我喜欢你。”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是昭凛在一点点靠近,“我可以吻你吗?”
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对方却直截了当地说出口。
来不及等祁修宁有所反应,昭凛像是得到了默许般,一把搂住他的腰,用手肘侧着支起身,鼓足了勇气吻了下去。
祁修宁脑袋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却是闭眼装睡,他不敢承认,也不想推开。直到吻得意乱情迷了,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本能的回应。
觉察到祁修宁睁了眼,昭凛的动作忽然停了,只是借着月色,目不转睛地看着对方。
旋即,他听见祁修宁声音颤抖着问道:“你打算半途而废吗?”
当然不,他要亲手拆开这个,专属于他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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