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念活(六)

“你身上的毒可还发作?”南寒临将一枚铜币扔到阁主身上,登时她的铜币被焚烧成了灰烬。

这样强劲的对手,对决并不急于一时。

“他的周身布有术法阵法。”贺珂羽总结着,摇了摇头“我将你给我的药都吃了,也许是这个原因,我的身体没有恢复完全。无妨,我自有含玉招在手,这点小伤小毒不是什么大事。”

“那便好。”南寒临含笑点头,“含玉招的确可以将这些残留在体内的毒素伤口统统清除掉。”

贺珂羽昂起头有些骄傲模样“那当然。”

“我说二位,可有聊够啊。”阁主站起身,拳头捏的咯吱作响“现在,该让我向各位好好算算账了。”

话音落,阁主手中凝满灵气狠狠地拍向地面。

登时,地面四分五裂,汹涌的灵力朝南寒临三人袭来。

赵燃爻按住南寒临,“阁主从未修习过术法。”

转身弃了手中长剑,扎起马步双手结印,以抵挡着这澎湃的灵力。

灵气中蕴含着杀戮的气味,南寒临皱眉思索,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这一击实力骇人,若全权让赵燃爻接了反而会使其受伤,现在并不是一个受伤的好时机。

南寒临仍在思考,她看着眸子血红,周身散发着黑气的阁主,沉吟“这阁主,怕不是成了冤魂的集成体吧。”

这是她的猜测。阁主身上的气味与冤魂的味道简直一脉相承。

贺珂羽凝眸抵御着阁主源源不断地灵力,脚步踉跄,不过还是根据南寒临的话思索起来“还真有可能。不是说那些冤魂就是因为他们才到的这里吗?”

也有可能是张余金所为。

不过他费尽心思让绝苦阁阁主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

南寒临不再思索,手中握着软剑,借着阁主松懈的空档便一个跃起,身形似游龙踏月,手中长剑朝着阁主的心窝刺去。

阁主霎时收了灵力,轻蔑一笑单手结印闪身便要一击击飞南寒临。南寒临侧身欲躲,弃了长剑,换了匕首,匕首寒光森森,锋利无比,单手结印,身体里迸发出光芒,南寒临勾唇一笑,匕首划过阁主脖颈,阁主应声倒地不起。

死前他紧紧捂着涌血的脖颈,瞪大了眼睛,永远地离去。

“不!阁主!”

却是成阳伯,此时的成阳伯早没有此前傲视群雄的模样,又或者说,他完全丧失了斗意。

他膝行过去,抱起阁主死不瞑目的躯体,瞪向南寒临,“我们都是赴死的人。你们的未来,只会一片黑暗。”成阳伯抱着阁主的尸首,声音早就不能用什么婉转来形容,他颤抖着朝天大声喊着:“主上无上荣光!主上无上荣光!”

“什么意思?”贺珂羽冷眸睨着成阳伯二人的尸首,眸中带着不忍又得偿所愿的复杂情绪。

他不忍于看着生命的流逝,又开心于自己竟然真的歼灭了传说中的绝苦阁。

贺珂羽不曾掩饰他的笑容。

“你们只有入了地狱,才会知晓。”

是凄厉的狼嚎声音。

南寒临皱眉看着成阳伯这幅癫狂的模样,可不待她再去观察,成阳伯竟然七窍流血而亡,死状凄惨可怖。

让人不想再去瞧上一眼。

“这是绝苦阁的保护机制。”赵燃爻也是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那血中亦蠕动着一只虫子。

“阁主亡,下属皆亡。所有他们喜欢强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燃爻深吸一口气,他现在才算是真正的一身轻松,彻彻底底摆脱了绝苦阁的桎梏。

赵燃爻脸庞上重新爬上笑意“你没有受伤吧。阁主饮下这瓷瓶后果然非同凡响,这般惊人的实力,我也只在与我师父对决时才感受过。”

“无妨。”南寒临摇摇头,她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赵燃爻瞧出了南寒临的虚弱,握住她的肩膀柔声询问着“你没事吧?”

南寒临眯眼,“起风了。”

话落,风裹挟着阁主与成阳伯的尸首不见踪影。

“移形换影?还是探囊取物的本领。”贺珂羽伸出单刀放入流动的肉眼可见的风中。不消一刻,单刀碎裂,贺珂羽心痛的声音响彻墓穴,甚至还掉落几颗石子下来助兴。

“都是我未曾见过的功法。”贺珂羽的情绪来去自如,他踢了踢瓷瓶,感慨一声“我也只是听说世间有复活一说,没想到真的拥有复活圣水的存在。我要是拥有,那岂不是现在死,立刻活?”

他举起瓷瓶,眯起一只眼睛探看着里面的千秋。

瓷瓶陡然落地,贺珂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他的嘴唇青紫乌黑,像是中毒又不像是中毒,反倒像是阁主发狂前的征兆。

“死了?”赵燃爻瞠目结舌,四周传来震动声响,他二话不说,拽着要上前查看贺珂羽情况的南寒临就往洞口跑去,期间还不忘将南寒临此前做结界用的金子和贴在结界上的符篆撕下。

南寒临跟着赵燃爻跑着,回眸看着还在直挺挺躺着的贺珂羽,眸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

“但愿他是个有福气且命大的。”

站在洞口外,南寒临望着早已坍塌得不成样子的墓穴。

“的确。”赵燃爻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珠,看着南寒临一副严肃的模样,轻笑道“方才我可是英勇无双,在看到贺珂羽那小子倒下的一刻,就察觉那洞口周围的不对劲,果然碎石陨落,若没有跑得快些,恐怕咱们三个人真的就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南寒临忍俊不禁。

她轻轻抚摸着腰间的软剑,抬眸,被初日的朝阳晃了眼。

她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将会出现在各大门派的口中。以李痨鬼的徒儿,漆鹤剑传人的身份。

只是可惜会少了这个含玉招传人的宣扬。不过南寒临并不在意。贺珂羽并不是一个会影响她计划的因素。方才的祝愿已是破例,她不认为自己是一个会发善心的人,也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的一生早就奉献给了师傅与她的父母,不报血仇,她便一日不会放松。

“接下来,你准备去做什么?”转过身望向赵燃爻询问。

纵使她需要这个乾凃纹身,也要走个尊重询问的过场。

“我?”赵燃爻摇了摇头“我无处可去,师傅让我外出游历十年,如今刚过三年,我连门派的门都踏不进去。”

悲伤的情绪并未在赵燃爻的脸上逗留,他乐呵呵地看着南寒临询问“你呢?你想去哪里?”

“北境。”

南寒临就等着赵燃爻的询问,嫣然一笑回应“北境多宗门,不比东镜,多寂寥啊。”

“的确。”这次换赵燃爻忍俊不禁,他抖动了下肩膀,眼神落在南寒临身上,多了几分询问。“那南姑娘,可愿意招在下当个随行的侍卫呢?”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南寒临承认自己就是这条鱼。

“可是我并不富裕。”南寒临摇了摇头,抬起头与赵燃爻对视,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浓浓的要溺死人的笑意。

“我不要钱财,只求南道长能为我算上一卦,卜我旦夕祸福。”赵燃爻退后一步,微微阖上眸子,手摆莲花状赫然是算命的常见手势。

“自然。”南寒临点点头,说着就要从腰间将铜币取出来,当场就要开算。

赵燃爻瞧这架势,敛了笑意,伸手扶住准备席地而坐开始扔铜币做准备仪式的南寒临。

“不着急不着急。”

南寒临拧眉,不是说要算卦,怎么又不算?

不过她并没有问出来,顺着赵燃爻的力道站起身,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去了北境再算也不迟。”

南寒临垂眸将铜币慢慢套进自己的巧结中,脑中思索万千。

乾门传人这一步算是成功了,天时地利人和中的人和被她所占据。

现在就差两道天意,但愿万事顺意。老天爷让她为师父报仇成功。

南寒临拨动了一下被挂好的铜钱,那其实是她的一个装饰品。

“可是你去北境要做什么呀?”赵燃爻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嘴上问着,身体却已经往前窜了好远,分明是同来时一样的路,但是他仍然像头一遭来的一样,充满了兴趣与动力。

“去拜见北境朝阳阁阁主单秋禾。”

“嗯,我恰好也没去过北境,听闻北境风光秀丽,我正好欣赏一番。”赵燃爻停顿也无,继续东拽一把草,西嗅一朵花。

“自然。”南寒临点了点头,唇边挂着笑“会让你不虚此行。”

赵燃爻财大气粗,纵使他是个还有七年不能踏入宗门侍奉师长的游历弟子,但他账户上金钱的数量却是骗不得人。

他们二人行到北境朝阳阁管辖的嘉陵城足足用了两月的功夫。在这期间,二人陆路水路就差御剑飞行来个天路,总算是磨磨唧唧来到了嘉陵城。

南寒临从赵燃爻手中接过油纸包的烧饼,“这是北境特有的美味,你也买一个尝尝。”

二人一到嘉陵城便直奔这间北境有名的烧饼店,细细品味起来。

南寒临缓步往前行走,四下晃悠着。这样休闲肆意的日子她要多多珍惜才是。

“寒临,那边有唱皮影戏的。我还从没看过。”赵燃爻眼神询问,话语询问,就是动作没有询问。

这两个月的相处下来,赵燃爻自认了解南寒临。

她是个嘴硬心软的姑娘,一些小事上求一求总能成功,比如这场从老远就能听到鼓掌声不绝于耳的皮影戏演出小阁楼。

“知晓你不喜欢这样的东西。”赵燃爻从挎包中掏出几本不知道有些残破具有浓厚历史古韵的书籍“拳法和轻功。从绝苦阁拿走的藏书就剩下这两本你没看过的了。”

“你有心了。”南寒临莞尔,自然地从赵燃爻手中接过藏书,怀里还抱着热气腾腾的烧饼踏入阁楼之中。

“抱歉,皮影戏开场不得闲杂人等入内。二位可以明日再来。”

被门童阻拦。

“加钱也不行吗?”南寒临从衣袖中掏出几钿碎银子,“这些够了吗?”

门童脸上显现出纠结的神色,他迟迟不曾吭声,南寒临也不急,就那样靠在门口的柱子上等待对方的回应,眼神落在阁楼的四周。

有意思。

献祭之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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