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散去,沈扶与高力回到东宫之时,坐轿回来的萧禹早就等在了廊下。
看见她回来,萧禹隔着雨幕朝着沈扶挥了挥手。
“阿扶,来这里。”
东宫之中乱糟糟的,下人们都在忙着把行李装车,沈扶由高力撑着伞送去廊下,而后高力朝萧禹行礼。
“见过殿下。”
萧禹看了眼沈扶,沈扶看向他的眼神明亮,萧禹抿了下唇,对高力说道:“嗯,你去收拾东西,与长风一同随行。”
高力道:“那阿扶……”
不过几日不伴在沈扶身侧,她周身已然千变万化,危机四伏。朝中都是人精,现下的高力十分担心沈扶的性命。
萧禹长眸微眯,往沈扶身边垮了一大步,挡在沈扶身前道:“阿扶这里有我,你担心什么。”
萧禹的身影挡住了沈扶大半视线,她往另一侧挪动半步,探头说道:“高力哥,你去吧,我这里有阿蝶在。”
高力这才点头,朝着后院卧房处去。
萧禹朝长风看了一眼,长风心领神会,转头跟上了高力。
雨声渐小,行李已差不多装好了,萧禹转身道:“你去换身衣裳,先上马车吧。”
沈扶摇头道:“不必这般浪费,给我和高力哥一匹马便好。”
沈扶不会驭马,但高力是会的。此行乃是赈灾,沈扶心系灾民,舒适的马车,她坐不安稳。
萧禹看了沈扶一会,对一旁的安顺吩咐道:“马车去掉吧。”
安顺道:“是。”
一盏茶后,东宫门前人集结完毕,下人来报说六部之中的大人们已经上路前去灾区了,唯皇帝派去的太医们还在宫门口等待太子车驾。
萧禹点头,扬声道:“东宫中人,至前线需谨记,百姓为上,不可随意后退,为个人性命扔下百姓不管,一经发现,即刻处死!”
“是!谨遵殿下之命!”
“出发!”萧禹率先上马,扯着缰绳准备出发。
沈扶本在他身后站着,见状寻找高力的身影,待在队伍末尾看见高力后,沈扶抬步往后走去。
只是还未走出一步,沈扶手臂便被萧禹抓住。
沈扶疑惑转头,还不待她发问,天旋地转之间,沈扶就坐在了萧禹身前,与他共乘一匹马。
炙热的胸膛在身后,沈扶微微向前倾了下,转头问道:“殿下?”
萧禹默不作声地将她拉回来靠在自己身上,拽动身后披风将沈扶围住,替她挡去多数雨水,随后直接催马启程。
“驾——!”
马儿在宫道上跑起来,沈扶从未坐过这般的快马,她手忙脚乱的抓住萧禹握着马鞍的手背,不自觉向后靠紧在他怀中。
萧禹似是轻笑了一声,沈扶恼羞成怒:“殿下!”
宫门近在眼前,萧禹低头在沈扶的耳边说:“我们先于他们前去受灾区,这般骑马快些。阿扶,他们都在等我们。”
闻言,沈扶果然不动了,她克制住内心的惧怕,闭着眼睛微微偏头靠在萧禹左肩,咬着牙道:“我知晓了,殿下尽管跑,不必管我。”
萧禹自幼便会骑马,连邻国送来称最难驯服的马儿如今都在他□□,他自然不会让沈扶太过难受,只是雨天路滑,到底颠簸一路。
到地方时,沈扶没忍住吐出了些苦水。
萧禹摘下一片稍大些的叶子,接了些雨水给沈扶,沈扶喝下后,腹中稍稍舒适了些。
他们现下在山上较高的位置,沈扶扶着树从此处俯瞰下去。
阴云笼罩下,原本好好的村庄,硬生生被冲成了江道,水中不时漂过整个房屋和杂物,洪水撞击山石,连带着岸边的大树一同倒下,随着泥沙一路奔腾,直冲下游。
岸上的人惊魂未定,眼睁睁看着亲手建立的家园被冲毁却无能为力,至亲被洪水冲下也只能嘶哑呐喊。救人的人来来回回,一次次拉上不同的生命,不顾自己满身伤痕。
到底是第一次亲眼见如此天灾,听着周边乱七八糟的声音,沈扶衣袖下的手攥的死紧,恨不得亲自下水救人。
他们是何等绝望。
沈扶问道:“此处是何处?”
萧禹看着远处道:“距京城不过百里的景州,此处乃是洪水的先发地。”
沈扶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附近的地势说道:“此处虽不如京城地势高,但也不低。若非雨量足够大,断不可能这般淹掉。”
“父皇也是此意。”
沈扶看向西北洪水的源头,那里一眼看不到头,沈扶掐指算道:“雨将停几日,洪水应当也会退去不少。殿下,我们还是先下山与他们汇合救灾吧。”
萧禹点头,二人并肩下山。
到了下游之处时,已经有不少朝廷官员及当地官员在调度了。众人看见萧禹,都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起。”萧禹道:“此处洪流渐缓,便从此处开始救灾吧。”
“是!”
周遭一片混乱,萧禹游刃有余地调度人手,将六部之人各自分配,很快岸边之人都已投入救灾之中。
东宫众人和太医院一众人等也在半个时辰后到了,沈扶转头看去,只见太医院中来的人里,还有一队是女太医。她们到了之后,便直接开始看诊。
长风带着东宫亲卫跑来萧禹面前,行过礼后留下几人守在萧禹身边,随后便直接脱光衣裳,下去救人。
洪流还是极快的,他们在岸边隔着几步散开,腰间系着的绳子绑在后面的大树上,他们依次跳入水中,一来一回之间,便是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条人命。
万事不会事事顺遂,沈扶看向岸边拿着绳子的人们,他们是备后军,但凡有人下去之后绳子断裂,或是已经肉眼可见的死去,他们就会割断绳子,继前人之后跃下,继续与天灾抗衡。
这般景象已经持续几个时辰,萧禹在雨中站在岸前一动不动,偶尔向上岸来的下属们送去安抚的眼神,调度不够用的人手。
沈扶在此刻明白,萧禹在此处不仅是太子,还是根定海神针。只要他在这里,众人的主心骨就一直在。
“殿下。”
沈扶不禁唤道。
“嗯?”
萧禹低头看了沈扶一会儿,后者并未再言。
萧禹伸手放在沈扶脖颈之后,轻轻往身前一拉,沈扶的额头便撞在萧禹的肩上。
萧禹抖了抖披风,又一次将沈扶罩住了。
沈扶心中有丝异样的感觉,她刚想挣扎,便发觉萧禹掩在衣袖下的手,在轻轻颤抖。
她说:“无事。”
沈扶到底未动,她转头看着岸边及水中的众人,他们各有秩序,以自身渺小的力量抵抗天灾,无不在说着人定胜天四个字。
人或许是天的棋子,一生轨迹或许都在上天掌控之下,但个人命运究竟是在自己手中,几番反抗之下,沈扶相信最终让步的定是天命。
她的存在,便是传天命以帮世人,祛灾求福,安定百年。
雨已经停了,天上一片惨白,日头躲在云后不出,远处还有黑云向此处来,预示着还会有雨过来。
“参见太子殿下。”
有人在二人身后唤着,沈扶和萧禹一同看去。
身后那人白胖圆滚,看上去本该讨喜,却偏因那一双算计的眼睛,就算平常行礼,也让人平白觉得不舒服。
萧禹问道:“你是谁?何事?说便是。”
那人本没看见萧禹挡着的沈扶,待二人转身后,他微微一愣道:“下官是景州州牧宋子伦,临时避难之处已经搭建好了,您看您和沈大人现下是否要过去?”
沈扶初次见此人,闻言一愣。
萧禹回身看了眼身后,长风已经在指挥他们撤回,这次的搜救基本完成,能救的都就上来,沉入水底之人,就只能等洪水退去再说了。
“过去吧。”
沈扶从萧禹披风下钻出来,点了点头。
工部和户部的人来的早些,不过几个时辰便建起暂时的休息营地,沈扶跟在萧禹身后一同进去,诸多文臣都在里面。
“太子殿下。”
“起,灾地不必太过多礼。”萧禹道:“这位是钦天监的灵台郎,沈扶沈大人。”
“沈大人。”
“各位大人安。”
众人互相见过后,萧禹不准备在此浪费时间,他招呼人送上纸笔,沈扶起身准备占卜在何处建起大面积的灾民营。
帐内安静呼吸可闻,众人眼神紧张地盯着沈扶,沈扶站在桌前,绘制图纸。
“水起于西北,流至西处,在此处成洪灾,有往西南而去之势。移至正中之处,或不会再次遭灾。正中之处,便是京城的方向。自此处向东,为哪一州?”沈扶问道。
“碧州。”宋子伦道:“这次洪水本向碧州而去,谁知却绕过碧州南下了。众人都言,乃是因碧州城中新来一占卜师做法的缘故。”
占卜师做法?沈扶轻笑一声。
众人不明所以,沈扶道:“不论是因何,碧州并不会被水淹,殿下。”
萧禹点头,召人上前道:“你带着孤的印,派人前去碧州,请碧州州牧开城门救灾。”
“是!”
那人下去之后,沈扶和萧禹对视一眼,她烧掉所绘图纸,抬脚向外走去。
“殿下!沈大人!”宋子伦见二人准备走,连忙起身道:“二位不如在此处歇歇脚吧,外面有他们在,殿下尽可安心。”
“洪水在,孤片刻不得心安。”萧禹偏头斜视宋子伦道:“宋州牧歇着吧。”
宋子伦一脸尴尬,连忙起身道:“殿下说得是,殿下忧心万民,下官羞愧难当。”
二人都未搭理身后之人,共同走向岸边太医救治之处,只是还未行至那处,便有人急匆匆跑来道:“太子殿下,陛下口谕!”
萧禹停步,问道:“何事?”
“昨夜洪水爆发之时,勐王,勐王殿下正在景州之中!方才陛下接到勐王侍从的信儿,说勐王殿下被洪水冲走了!陛下命您即刻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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