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别看徐以献不过弱冠,身法剑术都能算得上凡人间的翘楚,加上那芝兰玉树的身姿和清朗如月的容貌,很有几分看头。
小白摸着下巴很是欣赏了一会儿美男风姿,眼看着他渐渐吃力才飞身下楼。
毕竟徐以献凡身总是受限的,能撑过百来招才稍稍露了些破绽已算不错了。
今日她还有要事在身也不愿在此多缠,小白满眼认可持剑挡在他身前,接下大鱼朝他心口发起的重击。
她这是对以人为食的妖物,使用法术应当不算违反天条吧,师父晓得了也定会摸摸她的头,好生夸奖她一番。
小白沉着冷静得很,手腕翻飞挽的剑花不似旁人以为的姑娘家绣花枕头,招招凌厉又潇洒大气,好像自带护体真气,漫天飞雨过半滴不沾身。
步步紧逼直把妖物逼得方寸大乱,徐以献在身后干站着竟帮不上半分忙。
小白见准时机一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网兜抛向大鱼,一边手心掐诀,泛着淡淡金光的小网兜随之变大刚好网住大鱼。
再摊开手心时那大鱼已变得手掌般大小,仍在挣扎却已不是方才可憎恐怖的模样,白得近乎透明,看得清内里的脉络和骨刺,肥嘟嘟的倒还有几分可爱。
收好缚妖网潇洒转身,拎着大鱼的尾巴随手扔给身后的徐以献,化妖师嘛,老是打打杀杀的多不好,点化才是功德。
他已平稳了方才被大鱼扰乱的气息,仍在发愣却满眼的欣赏和……落寞?至少小白认为是落寞,所以,她又无形间打击了一位少年英才?
小白斟酌了一下,又觉十分纠结为难的开口,算是强行宽慰,"嗯……其实不是你太弱,只是我太强了。"
搞定骚乱后赶来的青君刚巧听到这么一句,嘴角抽了抽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徐以献眼前仍是方才小白冷静自信的侧脸,泼墨长发随风飞舞,她从容的就像是信手拈来了一枝花。
所以,他这是叫个娇娇弱弱的姑娘给救了么?
其实他是个顶骄傲的人,这样的人容不得变数。
可小白就是这样一个变数,他非但没有生出不满之心想着算计,反倒觉得心情极其愉悦。
不管如何,收起自己的情绪,将大鱼装进腰间的法袋抱拳相谢,"多谢姑娘相救。"
闹成这样人群散了,今日怕是没法子寻那什么取名人了。
青君也不愿小白多与徐以献接触,老祖宗可说了,人间的男子多是外表看起来锦绣,内里肮脏无比的,尤其是男化妖师防不胜防。
为何?若是这世间的普通男子大不了输得个心伤,百年若是不愈还有千年万年,总有痊愈的一日。爱上化妖师的下场大多都魂飞魄散了,还不足以让众妖引以为戒么。
徐以献有话想说,但也不好真的拦着,免得显为人轻浮,只得从袖子里叠了只纸鹤,悄悄递到小白手里传音,约后日黄昏断桥边见。
因着青君对化妖师的反感,小白捏着纸鹤也没同青君说,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就冲这副好看的皮囊份上也应当赴约。
她可不是肤浅,或许,男人更了解男人,他能助她寻人也说不定,她的理由总是多。
后日,小白寻了个出门买零嘴的由头躲开青君朝断桥去。
刚到断桥边就瞧见徐以献很是庄重,着一身墨灰色交领长褙子大袖衫,这日未持剑负手而立于断桥下一棵西湖柳,比起前两次遇见或玉树潇洒或英姿飒爽,长袖飘飘沉稳大气中又多了几分遗世独立,毕竟以这人的风姿神采很难让人忽略。
真好看呐,美色惑人呐。
而小白今日的打扮莫名与之相配,一袭水墨交领襦裙外罩同色直襟,徐以献衣裳上绣着墨竹,小白裙袂之间是荷莲,半绾了发髻只一支珠玉簪,脸颊右侧的苗银流苏钗在行动间泠泠作响,落在徐以献心头只觉得悦耳得紧,未施脂粉仿佛眉眼都要淡入衣襟上的山水画里了。
"你今日找我来,是有何事?"
“那日匆促未能向小白姑娘好生介绍自己,总觉遗憾得很,便私心约了姑娘,请姑娘千万原谅。”徐以献作揖,文文绉绉拐弯又抹角的摆足了儒生礼节,小白觉得好笑像极了个未摇扇的书呆子。
她下凡时日尚短,虽青君时常提点许多也还是不懂得太多的人情世故,想笑便当真笑出声来,也不像大家小姐那么借着手绢偷偷低笑,直笑得徐以献也渐渐红了面皮手足无措起来,怎的他遇见了小白总是像个不经人事的毛头小子。
突然,有人撞过来一把抱着徐以献,毫不夸张的确是撞,跌跌撞撞的撞,还哭哭啼啼含糊不清说些两人都没听清的话。
来得突然小白都吓了一跳,再看徐以献倒是镇定自若,手上微微使劲将那人带离怀中,又保证不会弄疼,半扶着待那人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才轻声询问,“婆婆可是认错了人?”
其实他有些不耐和不悦,他并不喜别人碰触,但在小白面前他下意识掩饰了眼里的暗光,自己都觉得奇怪到难以置信。
原是位满头华发的老妇人,一身打扮简朴却干净整洁,白发挽髻只得一支手工木制李花簪,难得给人一种岁月静好令人舒适的感悟。
此刻却神情悲凉满脸泪水像是遭遇了什么极大的打击,瞧得人心里也直发酸。
“李郎李郎,我空等了整整二十年,如今你归来却不识得田草间的蜻蜓。”她如此大恸,却因向来是个温和的人说不出重话。
小白觉得奇怪,这位老妇人不管是皱纹里透出的沧桑还是常年劳作干枯的双手,瞧上去至少已入花甲,可若是只听声线,算不上浑浊还颇有几分半老徐娘的滋味。
心下暗暗有了主意,她便对徐以献说:“我们先将这位婆婆送回去吧,正好我也会些医术。”
徐以献也觉得甚好,“她瞧着想不起家住何处,但想来她这般年纪也不会走的太远,我们四处打听下也不算难事。”
反正突生变故他也不好再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
如此谈妥,两人也的确没费多少心力就将人送回了家,顺带还晓得了些零零散散的往事。
比如这老妇人进进出出都是独自一人,靠着一手不比杭州城最有名的糕点铺子差的李花糕为生。
约摸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怪癖,也不见她攒钱开店,李花糕她也只做李花盛开的当季,三文钱一个价廉又味美任谁都是吃得起的,可一旦过了季任你是天王老子也说不动她重新出摊。
她并非本地人没人晓得她的名和姓,只是借住在此一段时间后又辗转各地,似乎是为了寻她失散的夫君。
听说夫君姓李,大家便默认称她为李婶,也正如小白所猜想李婶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因多年风雨自苦而容颜急剧衰老,观看骨相李婶年少时约摸也是个如风和煦的姑娘,变成如今的模样实在可惜。
这方,李婶反反复复只念叨着李郎好半天,终究精神不济昏睡了过去,小白目带怜悯可惜的替她掖了掖破旧的被子,才转身去寻负着手,礼貌背对门口站着的徐以献。
“如何?”徐以献听到里头的动静,等小白关好了门同她走到远处才问。
小白见着这一连串下意识的举动心下满意,因着李婶语气中不免带了几分惋惜,“李婶睡下了,我方才替她把脉才晓得她身体亏损极重,也是因此才会时常精神错乱以致于认错了你。”
“今日若不是她恰巧碰见了你我,如今怕是早就魂归地府了,连我也只能一口气吊着她的精气,也不过是拖些时日替她完成心愿,这辈子也好走得安心。”小白顿了顿才又继续说,她想不出一个生命鲜活的人会为了另一个或许早就死了的人而自苦到这个份上,甚至就要随他去了。
或许这是她愿意替她完成最后一个愿望的原因吧,凡人对于妖和神来说,一辈子的时间太过短暂又太多意外。
说罢,她瞧了瞧徐以献不言不语却分明若有所思的神色,也不管他是否会因为她态度太过冷淡而有所忌惮,说清楚了就转身回了房。
小白并指点了李婶身上的穴位,随即李婶呻吟了一声便醒来,她清醒多了也记得昏睡之前的事,毫不意外自己家里进了两个陌生人,连忙撑起身子道,“多谢公子小姐搭救,估摸着我这是又犯病了。”
“看我这不中用的身子,竟连两杯热茶都无法倒于恩人。”李婶伏在床上似是因为待客不周而羞愧不已。
“看来您是早就晓得自个儿的身子,却为何不早些医治,又何必拖到今日药石……”见她如此,小白也于心不忍放缓了声音没继续说完。
闻言,李婶云淡风轻不以为然的笑了,“想来恩人也听说了些我的过往,我早知时日无多,但这人世间执念最是难解。”
“您有何心愿?”
“心愿?我花了二十年都没能完成,现在没剩多少天好活了却能完成?”她明显是心灰意冷如是说。
说到底却还是忍不住期翼,“若真要说起执念,总要晓得我那夫君的生死,若是活着要问一问怎么回来得这样慢?”
“还有一句对不起,孩儿我没能保住……”
“若是死了便葬在一起,黄泉之下还要问清楚。”
“若姑娘真能替我完成这一执念,蜻蜓无以为报,愿舍弃轮回换以姑娘康乐。”
“您没想过他是变了心?”
李婶没再说话,她已然浑浊的目光里温柔一闪一闪,她仿佛累极良久才回答,“变心总好过他哪日凄苦的死去。”
“好,那我便将他替您找来。”小白又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安睡,替她保住元气。
“小白姑娘,若当真要寻人,李琢是上京赶考后失了音讯,沿着这条线应当会容易些。”徐以献这才开了口,他没见过一个如花年纪的姑娘对待生命如此敬畏又通透,绝非心软无底线又或干脆冷漠绝情之人。
小白抬头看了看徐以献,他倒是认认真真的在做着计划,心情放好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挑他俊削的下巴,不免揶揄,“李婶既然能将你与李琢认错,想来你与他很有几分相似,定然也是风姿卓越好认得很。”
“不全然。”徐以献配合着小白没躲开,还微微低下头来,面上仍在冷静睿智的分析,发红的耳尖和下意识因紧张吞咽耸动的喉结,“我以为那日我可能同李琢说了同一番话。”
小白愣了下,意识到徐以献如同误吞了苍蝇的忽变了脸色,突然开始捂着肚子笑得说不出话来。
他分明是认定了李琢尚在人世,甚至早就变心攀附了高枝权贵,风华无双的人难免自傲,再则他本就唾弃这样薄幸的人。
如今又让小白晓得他同这样一个人说了同一番话,万一小白再将他与李琢分划为一种人,哪能不觉得恶心。
细细想来也是,若不是改名换姓身份地位悬殊,一个大活人怎么也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吧,李婶可是寻了整整二十年也未得到半点蛛丝马迹。
好不容易小白见着徐以献的脸色越发乌云盖顶黑如锅底,愣是深呼吸了好几次堪堪忍下笑意,才岔开此事传音给青君,让她赶紧来此处有要事相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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