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筠溪回到酒店房间,洗漱后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选今天晚上拍的照片,凑足了九宫格。
拍照这事是张飏提出来的。
*
这一年,张飏几乎都在沧南,很少回德安,少不了被母亲邹巧慧数落,从小没少挨骂,早就听够了,已有免疫力。
前些天,张飏去参加一个酒局,在饭店碰见与人谈生意的母亲。
邹巧慧便叫张飏跟着自己谈生意。
张飏喜欢自由不喜经商,可没办法,谁让他是家中独子,且是家里唯一的男人。
送走客人后,母亲支开包房里的其他人,突然说:“你当时着急忙慌地结婚,就是想堵我的口。你从小就任性,怎么能拿婚姻当儿戏?你混蛋不要紧,不要耽误了小溪的青春。”
“谁说我把婚姻当儿戏?”
邹巧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自己清楚。”
张飏不服气地说:“我不结婚你要说,我结了婚你还要说。我看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邹巧慧顿足回头说:“你做过一件顺眼的事吗?”
张飏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强忍着火气,他不想在饭店与母亲争吵。
邹巧慧也正有此意,她可不想让别人看自己家的笑话。临走之前,她说:“趁现在还没给小溪造成巨大伤害,离了吧。”
张飏诧异,他没想到母亲竟逼他离婚。
张飏对婚姻这事并没有多大热情。像他这么一个自由不羁的人,婚姻就是枷锁。
他之所以愿意套上这道枷锁,是他觉得杨筠溪是一个聪明独立且不爱找麻烦的人。
事实上,这几个月也证明了他的判断。
结婚前和结婚后,他的生活几乎没什么改变。
当邹巧慧让张飏离婚时,他惊讶之后便是抗拒。
如果这辈子他注定要有婚姻的牵绊,那还不如跟给他自由的杨筠溪凑合过一辈子。
所以当在沧南意外碰到杨筠溪时,他又惊又喜,不过那些小情绪都被他封印在那张冰山脸下。
*
一开始,当张飏提出要拍合照并发朋友圈这事,杨筠溪还以为他吃错了药。
张飏解释说长辈们以为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为了打消长辈们的担忧,有必要在朋友圈秀秀恩爱。
杨筠溪想了想,他们的婚姻确实没出什么问题,因为从开始就平静如水,只是曾在她的心里激起过一阵涟漪而已。
她现在的状态很好,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有长辈们的关心,自己一个人住,少了很多来自母亲的唠叨和埋怨。
至于婚姻,其实一开始张飏跟她说明了情况,只是她自己还抱有几丝美好幻想罢了。
如今幻灭,那不如好好地抓住现在所拥有的。
杨筠溪还有自己的私心。
张飏的大伯母何香与堂嫂肖薇,可没少“关照”杨筠溪。
一开始杨筠溪见怪不怪,想着忍一忍,不去理会就罢了。
哪知何香和肖薇很闲,将杨筠溪是张家弃妇的消息散得满城都是,而且有一回还当着后者的面,一边假惺惺地对她好,一边又含沙射影地说她没用,连自己的老公都看不住。
当时人不少,杨筠溪没有发火,趁着给何香倒茶水的时候,轻声说:“大伯母,我和张飏的事就不烦您操心了。倒是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我,有点不好吧。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表面上你笑的是我,实际上你笑的是我婆婆还有张家。我劝你说话之前先动动脑子,免得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何香瞪着杨筠溪,虽不乐意,但嘴巴终究老实了些。
后来,何香和肖薇学乖了,没有当着杨筠溪的面说她坏话。
只是杨筠溪“披着羊皮的母狼”的恶名又被传开。
杨筠溪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理会那对婆媳。
只是偶尔也不甘,想要气气她们。
正好,张飏给了这个机会。
*
杨筠溪盯着手机上的照片出神。
从照片上看,他们绝对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小夫妻。张飏看她的眼神发着光,而她也笑得很恣意。
原来,假面夫妻就是这个样子。
做戏做全,她在“这一刻的想法...”里,输入了一段话:出差中,给飏哥一个惊喜,笑得快合不拢嘴了。怎么能这么帅?
她没有选择公开给所有朋友见,她创建了一个名为“张家人”的组,这条信息只适合给张家人看。
确认无误后,点击发送。发送前开了定位,那条信息显示的地点是沧南。
看着自己朋友圈里的九宫格,杨筠溪叹了叹气。
任务完成,她关机睡觉,第二天还得早起。
*
翌日清晨7点,杨筠溪醒来,关掉闹钟。深色的窗帘遮挡住室外的风景,只留下一条缝隙,从缝里窥见外面的天,灰沉沉的一片,不是好天气。
她点开微信,准备喊李睿出门。
起床、吃饭、打车,没有一个小时是不行的。而且,她想今天把浮雕刮好,等干透后,明天上色。
给李睿发了信息,不过没回,估计还在做梦。
杨筠溪便随手翻了翻朋友圈,发现昨晚自己发的那条信息有两条回信。她点开看,一条是张飏发的一枝玫瑰和一个红唇,另一条是邹成钢的点赞。
一觉之后,再看昨夜发的九宫格和信息,她觉得自己有点傻,张飏也有些幼稚。
哎,生病容易做降智的事情。
杨筠溪没有多纠结,起床洗漱出门。
鸟儿要去找虫吃。
*
杨筠溪和李睿在酒店附近的早餐店吃了些包子油条豆浆后,便打车去峰林绿都,到现场时,才八点一刻。
经过一夜的修整,杨筠溪的身体已恢复了七八成,偶尔还会咳嗽,但不会感到疲软没精神。
一晃眼,已是中午。
“小溪姐,我去买饭。你想吃什么?”
杨筠溪继续面壁作画,幽幽道:“不要辣的,别太油的都行,你看着买。”
李睿应了一声,小跑出门,看来饿得不轻。
电话铃声响起,杨筠溪接了电话,愣住,是外卖小哥的电话,问她所在的具体地址。
她报了地址后挂断电话,已经猜到是谁订的外卖,想着要不要先去感谢人家。不过,当务之急是打电话给李睿,让他别买饭。
李睿返回,看到放在地上纸箱旁的七八个餐盒,目瞪口呆。
杨筠溪坐在纸箱上,右手拿筷左手端饭盒,催促着:“快来吃。”
李睿忙走过去蹲下,看了又看:“这谁买的,还有药膳,这么大方?”
杨筠溪敷衍道:“一个朋友。”
“是不是昨天的大魔鬼,又高又帅的那个?”
“为什么是他?”
“因为他知道你生病了。昨天他冲进来为你打抱不平的样子,太帅了。”李睿眼里放光,“小溪姐,她是不是在追你?”
杨筠溪无奈地瞥了一眼:“原来你这么八卦。”
李睿嘿嘿笑:“关心一下同事。”
“你还是先关心你的作业,什么时候完成?”
李睿不再嬉皮笑脸,认真道:“回去后我就买石膏板练习。”
*
吃好饭后,李睿将饭盒收拾好,拿到外面去扔。
杨筠溪立在窗台前,看外面的风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一栋栋的楼房。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给张飏发信息:
【刚刚收到了丰盛的外卖,我在这里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想来想去应该是你订的。谢谢了。】
杨筠溪喜欢聊天工具,不想说话的时候用文字表达,可以藏着一些情绪。
张飏不是吝啬鬼,知道她在沧南后,肯定会天天帮她订饭。不管是出于假面夫妻的歉意也好,还是出于东道主的热情也罢,她相信,他会尽力给她生活上的便利。
可是,这会让杨筠溪分心,她现在只想好好地完成工作。
她在想,怎样才能让张飏不这么大方?
此时张飏的电话打来,吓了她一跳。
他这人是有话能直说的就打电话,很少发信息。
这也体现了他们两人不一样的性格。
杨筠溪调整心情,清了清嗓子,稍微提高嗓音:“喂。”
张飏低沉的调调:“吃过了?”
“嗯,谢谢你哦,很好吃。”
“好,那明天继续订这家。”
杨筠溪苦笑,猜中了。
她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小区外面吃饭的地方挺多的,我可以出去吃。”
“这就是在小区外订的,那家店的菜不错。”
拒绝是门艺术,杨筠溪却不怎么精通这门艺术,迟疑着。
张飏接着说:“你帮我这么大忙,人又在沧南,请你吃几顿饭应该的。”
杨筠溪呵呵笑着:“你不用这么客气。其实呢,我是想趁休息时间到外面走走。我每天都面壁,思过一般,久了也想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这样啊。”张飏顿了顿,“那行。”
这并不是她的推脱之词,是真心话,恰好真心话又最能说服人。
话筒里一阵沉默,有点尴尬。
别人一片好意,就这样挂掉电话,似乎不太礼貌。
于是,她随口问了句:“你回德安了?”
“你人都来了,我回去干嘛?”
杨筠溪发愣,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这让她怎么接?
此时,话筒里传来其他人的声音,在叫张飏。
“我还有点事,先这样。你要是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杨筠溪如释重负:“好的,你先忙。”
挂断电话后,杨筠溪仔细回忆了这两天的经历,发现这是她和张飏结婚以来,关联最紧密的一次。
莫非是身在异乡,有一种潜在的能量,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
张飏走向秦辉,只见那人一脸坏笑。
“给杨画家打电话?”
“管得着吗?”
秦辉大笑:“我好想看张大少被女人拿捏的样子。”
张飏送上一个冰冷的眼神,转身走了。
*
这天黄太太到现场来了两回,上午十点多来了一次,下午五点左右又来了。态度比前一天好很多,但对杨筠溪还是有些不信任。
杨筠溪也见过不少挑剔的客户,总体来说,黄太太还算比较和气的人,再加上自己微笑服务,态度真诚,很快能获得别人的好感。
黄太太临走前说:“我明天就不来了,小杨你专心上色,后天我就能见到惊喜了。”
“黄太太,您放心,我会用心画的。”
黄太太笑着点点头,唠叨了几句这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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