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杨筠溪站在一堵4米长7.8米高的墙体面前,手拿设计图,在脑海里勾勒着壁画的轮廓。

在早期的中国画中,“婴戏”题材比较少,多是陪衬角色,因为婴孩的幼小稚嫩身形,娇憨天真的神态,晶莹剔透的皮肤很难画,再加上还要在形貌上区别年龄大小,难上加难。

唐代时婴戏图日渐成熟,不过流传的并不多。宋朝时绘画以写实为主流,戏婴图也成了很成熟的绘画题材。两宋之际时,苏汉臣和李嵩成为婴戏图的代表人物,其中苏汉臣更受推崇,有很多流传于世的作品。

杨筠溪参考了苏汉臣的《秋庭戏婴图》、《长春百子图》、《白字戏春图》,苏焯的《端阳戏婴》,冷枚的《百子图》,金廷标的《群婴斗草图》等,选取了婴戏球、捉迷藏、对弈等情景,选了几个生动的孩童形象,再结合仕女图和山水画,添加了远山高树,仕女与孩童荡秋千的情景。

设计图已经给秦辉夫妇确认过,他们没有意见,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充满童趣。

这幅壁画用到浮雕的内容不多,倒是很考验画师的人物塑造能力。

李睿有国画的基本功,喜欢画漫画,对人物细节的把控力不错,为此,昨晚吃饭时,杨筠溪特意向秦辉夫妇推荐李睿,想和徒弟一起完成这幅作品。

秦辉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张飏,说了一句:“我信任张少,张少信任杨画家,那么我也信杨画家,这个逻辑没毛病。”

这话说得很直白,秦辉是看在张飏的面子上才答应杨筠溪的请求,而不是觉得杨筠溪会识人。在别人看来,她现在跟张飏绑在一起,夫妇同体,他是她依靠的对象。

可杨筠溪心中有点不是滋味,但又不好多说,比起自尊心受损的委屈,给她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更重要。

生活早就教会她做一个务实的人。

*

李睿到了后,杨筠溪跟他碰了下想法,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她戴上安全带就爬上早就搭建好的脚手架。

她边往上爬便将安全带搭扣扣在架子上,叮嘱李睿爱全带一定要高挂低用。

杨筠溪站在高处,伸手就可以碰到天花板,她一手拿设计稿,一手拿笔,对着白白的墙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执笔开始画草图。

每次作画,杨筠溪都尽可能做到让客户挑不出毛病,这次也不例外,应该说这次要画得更好才行,毕竟牵扯到张飏。她可不想让人觉得自己仗着关系,就敷衍了事,背后被人议论。

要议论也可以,至少得让人伸出拇指夸她的画好。

杨筠溪深知,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

长时间抬手抬头面壁做同一件事,也有枯燥无味之时,时不时,张飏那张酷脸就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杨筠溪想起早上张飏搂着她的随意,用他脸蹭她头发的亲昵,他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后,还有他懒散的声音从头盖骨传到她的心脏——

当时她整个人都酥麻了,要不是靠着他,说不定腿一软人就倒了。

真是那样就糗大了。

可张飏淡定自若,就好像他两一直都这样的亲密。

他也太会做戏。

一大早就被人撩拨,还当着别人的面不能反抗,真是够憋屈的。更可恶的是,张飏送她时,他在车上一直笑个不停。杨筠溪嘀咕了一句,有那么好笑吗?

张飏却说:“一大早被人搞突然袭击,你不觉得很刺激吗?”

杨筠溪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幼稚。

结果张飏刹车一踩,车停在路边,他凑近她,大脸对小脸:“我哪幼稚了?”

杨筠溪往后躲,可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退,只得别过脸去:“不是幼稚,是天真。”

“天真?”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认为老天自然赋予人的能量或能力是最高超的。而与自然相反的就是‘人为’,人的**越多,快乐幸福感就会减少,很多人成长后反而追求返璞归真的状态。”杨筠溪不敢回头,张飏还靠得近,如果她贸然回头的话,可能会撞上他。

“你还懂道学?”

“一点点,见的客户多了,认知会多一点,不过只是皮毛。而且我还听说在《黄帝内经》里,排在第一篇的文章是‘上古天真论’,可见天真是一种美好的状态,是很多成年人求之不得的东西。”杨筠溪稍稍转了转头,“你身上有这种东西。”

张飏神色一顿,盯着她明亮的眼,几分疑惑:“你没拐着弯骂我?不是在说我暴躁、不成熟、放荡、飞扬跋扈?”

杨筠溪摇头:“没有。”

张飏扬起嘴角,揉了揉她的头:“瞧把你吓得,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不是怕你,我是怕你发火。早晨多美好,不适合发火。”

张飏身体坐直,嗤笑一声:“我有那么小心眼吗?看来你对我的了解太少。”

杨筠溪淡笑,心里头说可不是嘛,没有多少了解的机会。

*

杨筠溪的确认为张飏是一个心存天真的成年人,可能跟他的成长环境,无拘无束的性格有关。

曾经她也是一个天真之人,不过慢慢地被时光摧毁了。她喃喃自语,反复念着“天真”。

“小溪姐,你在说什么?”

杨筠溪回过神来,向下望着李睿:“我在想怎样才能把这幅画的那股天真劲儿画出来。”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我昨晚看了很多小孩子的短视频,还特意跟我堂姐家的小孩儿视频了,就发现孩子身上那股懵懂纯净是我们大人所缺少的。”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杨筠溪做了个决定,带上李睿去观察小孩儿。

*

杨筠溪跟李睿在小区的商业街吃过快餐后,她买了两杯咖啡,两人坐在路边的一把长椅上,边喝咖啡边搜寻着路上的孩子。

可能是冷空气来袭,或者是正是饭点,孩子们躲在家里,路上看不到几个小孩。

李睿建议去附近学校,那里的小孩多。

杨筠溪点头,掏出手机查找附近的学校。

李睿突然叫了一声张大哥,杨筠溪抬头一看,张飏正向她走来。

张飏问:“你们坐在这里干嘛?”

李睿:“看孩子。”

张飏指了指两人,将目光落在杨筠溪身上:“看孩子?”

杨筠溪见张飏那透着怪异的表情,止不住笑,简单地跟他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睿:“我们打算去附近学校观察小孩。”

“学校的孩子读书都读傻了,哪还有什么童趣天真。”张飏食指一勾,“跟我走。”

*

早上,张飏送完杨筠溪后,并没有回家补觉,而是去了骑行学院。临近中午,他打算回家,开了一段距离后却调转车头,朝峰林绿都开去要叫她一块儿吃午饭。

哪知,他看到杨筠溪和李睿坐在街上有说有笑,那一刻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酸味。

人的占有欲就是那般奇怪,明知杨筠溪跟李睿没什么,可张飏就是心里不爽。

张飏原本只想带杨筠溪一个人走,可她非要李睿跟着去。一路上,他们都在讨论工作,他跟个专车司机一样,全然不被放在眼里。

张飏带他们去了一个商场,里面有供孩子们玩的游乐设施,如攀爬网、海洋球、旋转木马等。

杨筠溪转了一圈,发现这座商场除开一家大型商超及一些小吃店外,基本上都是供孩子玩乐的地方,二楼有很多教陪机构。虽然是工作日,但在这里玩耍的小孩并不少。

杨筠溪和李睿边观察玩乐中的孩子边给他们拍照,张飏懒散地坐在一张凳子上看着忙碌的女孩。

张飏终于按耐不住,叫住杨筠溪,说他饿了。

杨筠溪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他为了帮忙,竟还没来得及吃饭。她让李睿先拍照,自己陪张飏找吃的去。

*

商场里吃饭的地方不多,他们进了一家快餐厅,杨筠溪掏出手机买单,张飏没跟她抢,端着套餐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杨筠溪付完账,坐在张飏对面。

张飏很饿,专心干饭,也不说话。

杨筠溪没好意思一直盯着他,便掏出手机看刚才拍的小孩儿照片。看着那一张纸稚嫩软糯又活力满满的脸,止不住扬起嘴角。

“你喜欢小孩?”

杨筠溪抬眸:“还好,两三岁的孩子看上去很可爱,就想去捏捏他们的小脸蛋。”

张飏点点头:“小孩还是小的时候可爱。”

杨筠溪突然好奇:“这又不是大人们吃喝玩乐的地方,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跟秦辉来过这里,他儿子在这里上课。”

“你跟秦辉的儿子挺合得来的。”

“嗯。”张飏咽完嘴里的食物,“我认识秦俊驰的时候他也就两岁,那时候好小一只,可爱得很。不过长大后很调皮,没少惹麻烦。我就想以后要是我儿子也这样调皮捣蛋,我非得好好教育他一顿,让他知道谁才是老子。”

杨筠溪低着头,没料到他会突然聊这个话题。

“还是女儿好,可爱贴心。”张飏喝了一口汤,关于孩子的话题还意犹未尽,“最好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老大管着老二,大人也少操点心。”

一个刚结婚就跑掉的男人,竟然当着他徒有虚名的妻子的面说生孩子的事,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

杨筠溪很尴尬,别过头去看窗外。

张飏后知后觉,闭上嘴。不过看着她那又气又憋屈的脸,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杨筠溪很无奈,瞪了一眼玻璃里的男人。

*

两人出了快餐店,张飏走在前面,杨筠溪跟在后面,有意地跟他拉开距离。

张飏几次回头看她,示意让她跟上,结果她不为所动。他就站在那里,等着她走近。

张飏一把搂住她的肩,凑近她的耳朵:“走,回家生孩子。”

杨筠溪脑袋嗡的一声响,头皮发麻,满脸通红,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气愤。她胳膊肘向后一顶,然后用力一推,挣脱她的怀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大步向前走。

张飏怔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发火。可他还没反应过来,她为何会生气。他几大步追上她,拉住她的胳膊。

“你怎么了?”

杨筠溪盯着被钳制住的手:“放开。”

“我不就是开个玩笑。我们是夫妻,生孩子也很正常,至于这样吗?”

“我们算什么夫妻?有我们这样的夫妻?”杨筠溪抬头直视他,“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要孩子就要孩子,凭什么都得听你的?你当我是什么?”

张飏被问得哑口无言。

杨筠溪挣开他的手,转身走了,叫上李睿回工地。

张飏没有追上去,他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思考着那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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