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飏窝在沙发里出神。
前晚当着秦辉夫妇的面，张飏说杨筠溪要在沧南过周末，没想到那小骗子临时改主意，都不跟他商量一下，人就走了。
张飏当时很气恼，脾气已经上来，可见到杨筠溪怯生生的样子，再加上她说了一些软话，怒火一下子就从脑门窜到脚底，溜走了。
他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不跟自己的老婆一般见识，该送人时还得送。
本来这事差不多就过去了，可秦辉得知张飏被放鸽子后，极尽嘲笑，还说他亲手断送了自己一心追求的自由。
秦辉还改了裴多菲的诗送给张飏：“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二者皆可抛。”
秦辉竟然说他是恋爱脑。
扯淡！无稽之谈！
他要是一个留恋儿女私情的人，还会离家？
这两天，张飏极度厌烦秦辉那自作聪明的样子，理都不想理。
昨天临近傍晚时，张飏收到一条微信提示，这才知他转给杨筠溪的那五万块钱被退回来了。距离昨天转账，整整24小时，她就没打算收过这笔钱。
他原本想打电话去质问的，可冷静下来，想等着她来说这事。
等了一天，杨筠溪没联系过他一回。
憋了两天，张飏终于忍不住，打电话给杨筠溪，想问问她究竟什么意思。
没想到听到她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埋怨，还有两分撒娇。
一时间，他的火气又散去，和她闲聊，心情也变好了。
*
张飏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从什么时候开始，杨筠溪对他的影响这么大了？
张飏想来想去，想出了些苗头。
*
临近新年，杨筠溪手里的工作比较清闲，多是些和客户对接创意的事，没有参与现场作画。
最近某知名涂料品牌搞了一个“冬日增彩”ART活动，邀请了国内外上百位艺术家设计师等参与，以“儿童关怀”为主题，在一些大型公园、学校、游乐场所等地创造两百幅大型艺术墙绘，庭竹高耸工作室也在受邀名单，高寒带着李睿参加。
下午，杨筠溪没什么事，要去看高寒他们作画。她正等电梯时，杜庭延赶来说一起去。
因他们还在创业初期，为了节省开资，公司选址在一处比较有年代感的老房区里，这里没有专门的停车场，只能停在路边划线区域内。
杜庭延的车子停得比较远，他让杨筠溪在路口等他。
已过了冬至，数九天已开启。北风不大，却有刺骨的威力。
杨筠溪拢了拢大衣，双手抱怀，不让风钻进衣服里。
杜庭延和他的车都到了，杨筠溪准备上车，可他却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她这边来。
“出什么事了？”
杜庭延伸手越过她的头顶，扬起嘴角：“你头上有这个。”
一片落叶，绿红黄三色渐变，颜色丰富。
杨筠溪接过叶子，笑得很开心：“真好看。”
杜庭延看了看叶子，又看了看她：“对，很好看。”
杨筠溪上车后，还拿着那片叶子细细观摩。
杜庭延边开车边用余光扫身旁的人，终于忍不住问：“听说你这次到沧南没住酒店。”
“是啊，给大老板省了一笔开销。”
“出差时该花就花，该报销就报销，几天住宿费也省不了几个钱。”
“那要不下次出差住五星级酒店？”
杜庭延笑了：“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好歹你也是三当家，想住哪里自己定。”
“老大，你就是算准我不是铺张浪费的人才这么说的。再说你们都住便捷酒店，我哪敢住星级酒店。”
“好吧，我也不画饼了。”杜庭延顿了顿，“最迟明年春天，我们出差的住宿就能升级。”
“看来最近赚得不少。”
“赚多赚少你还没数？”
杨筠溪笑眼弯弯，最近她的卡里多了不少钱。
杜庭延清了清嗓：“听说这几天你住在男朋友家？”
“不是男朋友。”
杜庭延心想，看来那人还没转正，还在考察期。他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哪知电话响起，不得不中断聊天。
*
杨筠溪看过高寒李睿后，便直接回家。时间还早，她去了超市买了些牛肉和西红柿，做西红柿炖牛腩。
厨房里砂锅里炖着肉，她不用怎么管，便从包里取出那片好看的叶子，做一个树叶书签。
用树叶做叶脉书签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不过那个过程比较繁琐，需要用化学品煮叶子，然后将变软的叶肉用毛刷刷掉只留叶脉，清洗后干掉还可以涂上自己喜欢的颜色，再做一些装饰点缀即可。
但这片色彩美丽的叶子做叶脉书签，有点浪费它本身独特的美。于是用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将叶子两面都粘在透明胶带上，形成一个真空层，延长鲜叶腐化的速度，然后再用剪刀剪出自己想要的图形，再做一些装饰即可。
杨筠溪根据叶子的形状修剪了一番，在顶端处钻了一个小孔，准备再挂上一串流苏。
突然听到开门声，她心头一紧，握着一旁的剪刀。
*
杨筠溪不敢相信，进来的人竟是张飏。
张飏见她吃惊的样子，笑了起来：“很惊喜，是吧？”
“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回了？”
“不是，今天才周二，沧南那边不忙吗？”
“还好。”张飏换了拖鞋，朝她走去，“年底了，公司有些事我得回来处理。”
张飏虽然很少在德安，但并不是完全撂下家里的公司不管，大多时候是通过电话会议参与公司事务。
张飏用鼻子嗅了嗅：“好香啊，你煮了什么？”
杨筠溪做树叶书签太过专注，一时竟忘了锅里煮了东西，经人提醒，急忙跑去厨房，揭开锅盖一看，还好没烧焦。
她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问：“你吃了吗？”
“没有。”
杨筠溪从储物盒子里舀了两人份的大米煮上。从冰箱里拿出藕、菠菜还有鸡蛋，准备做炒藕片和菠菜蛋饼。
*
张飏坐在沙发里，拿着那片未做好的树叶书签看，看了很久。
他是午饭后从沧南开车回来的，本想直奔公司，但路上经过杨筠溪的工作室，便打算去看看。
他之前送过杨筠溪一次，知道工作室在什么地方，只是花了点时间找停车位。
张飏找好停车位停好车，一扭头就看见不远处的杨筠溪。
她站在一棵大树下，有一片树叶不偏不倚地掉在她头上。
张飏准备下车，只见有个男人走到杨筠溪旁边，帮她取下头上的叶子，还将叶子给了她。
杨筠溪拿着那片叶子，笑得好开心。
那一刻张飏的心脏仿佛膨胀了好多倍，胀得很难受，他重新发动车，扬尘而去。
没想到杨筠溪还将那片叶子带回了家，还做成了书签保管。
这叶子看着也没什么特别，满大街都是这样的落叶，她还如此宝贝，难不成是因为某人赋予了这片叶子特殊意义？
张飏越想越不是滋味，将叶子丢在桌子上，起身去了书房。
*
饭已经做好，杨筠溪叫了张飏两次，他才从房间里出来。
看来他是真的很忙。
杨筠溪先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牛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见张飏迟迟没动筷，这才发现这些菜都是根据自己的口味做的。
她起身去厨房拿了瓶辣椒酱放在他面前：“要是觉得清淡，加点这个。”
张飏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嘴里嚼：“很入味，不用加辣椒。”
杨筠溪得到肯定后，多少会开心，胃口也打开了。
张飏边吃饭边问：“你们的工作室叫什么竹？”
“庭竹高耸。”
“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我们三个合伙人的名字各取了一个字。杜庭延的庭字，高寒的高字，还有取了我的筠字中的竹，所以叫庭竹高耸。”
“寓意到不错。”
杨筠溪点点头，继续吃饭。
“你和他们是上大学时认识的？”
“是啊，我大一时认识了他们，七八年的朋友了。”
张飏嗯了一声，埋头吃饭。
杨筠溪觉得今天的张飏有点怪，他以前可没这么关心过她的工作及朋友，但她又说不上怪在哪里。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总要找点话题聊。
杨筠溪夹了一块菠菜蛋饼，配点番茄酱会更好吃，于是她舀了一勺炖得很烂的西红柿汤汁抹在蛋饼上。
吃起来口感层次丰富许多，更加美味。
“我认识你比他们早。”
杨筠溪目瞪口呆，张飏怎么突然说这个。她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说：“好像是。”
张飏直直地盯着杨筠溪，眼里有很多她没法懂的情绪。
“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没事。”张飏端起碗，闷头吃饭。
*
饭后，张飏主动揽起了洗碗的活儿，正和杨筠溪意。以前在家里大都是她做饭，母亲洗碗，分工明确。
书签还没做完。家里没有现成的流苏，但有很多丝线，于是杨筠溪自己做了一串墨绿色流苏，挂在书签上。
张飏洗好碗出厨房时，正看到杨筠溪在欣赏自己做的书签。他走上前去，坐在沙发上，不爽。
杨筠溪急着跟人分享自己的手工，笑眼弯弯地望着他：“好看吗？”
张飏瞄了一眼点头。
杨筠溪见他一脸敷衍，也不生气，继续玩着手里的书签。
张飏斜了一眼：“这么喜欢？有什么特别意义？”
“没什么特别意义，只是觉得这片叶子好看，又刚好掉我头上，就想保存起来。”
张飏一把抢过书签，翻来翻去地看了看：“那给我吧，正好用得着。”
杨筠溪愣了愣，点头说好。
张飏观察了她一小会儿，好像并没有舍不得之意，于是站起身来，走向书房。
*
张飏从书房里出来已是深夜十点，客厅开着灯，可是没人。当他走近沙发时，愣住。
沙发上放了一床叠好的被子，还有一套叠好的睡衣。
他带着薄怒，走向卧室。
卧室门紧闭，他想敲门。
最终忍住了。
万一杨筠溪真睡着了，把她吵醒，他会过意不去。
算了，来日方长。
他不相信进不了这扇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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