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苦味与血腥气相互交融,回旋缠绕,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梦中之人慢慢吞没。
木质手杖被男人用力戳压在羊绒地毯上,柔软的毛呢迅速向下凹陷,留下的深洞,好似要将人的神魂一股脑吸进去。
手杖的另一头搭靠着男人的手腕,他骨节分明的手掌此刻青筋暴起,褐色瞳孔透过鼻梁上架着的金丝镜片,目光森冷阴鸷,
“小翌。”
良久,端坐在床尾凳上的男人幽幽开口,语调低沉,似乎带着某种怒气。
“小翌。”
每念出一句,男人的手杖便在地毯上轻叩一次。
“小翌。”
“我对你不够好吗?”
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床边,身体前倾,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抽搐,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床上沉睡的女人,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顾翌躺在床上,眉头紧蹙,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她想要努力睁开眼,可此刻,那手杖的尖端仿佛化作利刃,一下下敲击着心脏,令她全身瘫软,动弹不得。
她费尽全身力气,在床枕上挣扎、抵抗,猛地撑开眼皮,却见到空荡黑暗的空间里突然冒出一张熟悉又近乎狰狞的面孔,对自己一字一句念道:“小翌,只要等我们生了孩子,你就永远无法离开我了,你永远只能做我的妻子,就是死也要陪我一起下地狱!”
刺耳的话语如手杖插进血肉里,来回搅弄,痛不欲生。
梦中的顾小姐突地又有了力气,手腕慌乱地向外摸索,抓起床边的金属台灯,朝着黑暗中的那张面孔,用尽全身力量重重地摔去。
“你是恶魔!禽兽!”
不光是台灯,所有手边能拿得起来的物件,顾小姐一并丢了出去。
“别过来!滚!别碰我!”她声嘶力竭地怒吼着,胸膛剧烈地起伏。
手机砸到书架上彻底四分五裂,遥控器砸在地毯上摔出纽扣电池,车钥匙撞到卫生间门框上,而最后一只陀飞轮手表则被刚走出卫生间的唐立青幸运避开。
她听到动静,眼神瞬间警觉。
额前碎发上的水珠还没擦干,身上只草草披了件浴袍。
来不及注意屋内满地狼藉,两三步便冲到床前,伸长手臂,将分不清噩梦与现实的顾小姐牢牢制住。
顾翌双眸紧闭,眼角落下几串眼泪,脸上满是痛苦,似乎正在经历着世间最残酷的折磨。
是梦魇吗?像顾小姐这样刚强的性子也会有害怕的东西吗?那又是什么,能让她如此彻底地失常?
唐立青甚至在顾小姐的呢喃里,听到了几句脏话,这让她心中的疑惑更甚。
她赶忙将这人用被子裹严实,随后迅速把屋内的电灯打开,整个人凑在顾翌面前,神色焦急,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顾翌你醒醒!是我!”
“顾翌!”
“啪” 的一声嘹亮的脆响,顾小姐睁开眼睛的瞬间,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硬生生朝着唐立青挥出一巴掌。
耳鸣声袭来,连带皮肤肌理上火辣辣的疼痛,唐立青除了惊讶之外倒也丝毫不生气,一双黑眸十分紧张地盯着顾翌。
“做噩梦了?”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顾翌回过神来,望向唐立青身后空荡明亮的卧房,眼神还有些迷茫,指腹下意识地紧紧攥紧身前的薄被,轻轻点了点头,动作有些迟缓,像是还没从噩梦中完全脱离出来。
“我是谁?”
“唐立青。”顾翌的声音还有些沙哑,透着疲惫。
“我们现在在哪里?”
“城郊长鸣一号别墅。”
“ok。”
唐立青见人醒来,便也松了口气。小时候她听师父说过,晚上做噩梦容易丢魂,有些人醒来会痴痴傻傻一辈子。
现在看来,顾小姐对答如流,十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顾翌朝自己丢东西的凶恶模样,真是快吓死她了。
“我... 不是要打你的...”
“没事,特殊情况可以理解,你没事儿就行。”
“脸疼吗?” 顾翌目光愧疚,手指轻轻抚摸她脸上肉眼可见的红肿。
“嘶,肯定疼啊,不过…… 都被你扇习惯了。”
她故意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咬牙切齿说道,试图缓和一下紧张的气氛。
“哎,逗你玩的,不疼得。”
脸上的肌肉跳动促使唐立青倒抽一口凉气,嘴巴却十分硬气。
她低头整理睡衣外袍的丝带,缓缓从床边站直身子,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离天亮还有四五个小时,你再睡会吧。我去书房查点资料,等你睡醒再给你讲讲小唐的绝妙点子……”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准备离开。
最后半句话唐立青还没唠叨完,丝质睡袍的一角却被顾小姐轻轻拉住。
她一时愣神,转头望去,只见顾翌一双眸子略带湿气,眼神中满是无助与恐惧。
“我.. 害怕再梦到他,你也看到了,这一地的东西,梦里我也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咳,也行吧。” 唐立青不知怎地,脸颊微微发热,想来可能头发还未吹干,有些着凉。
“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同意了。” 她故意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试图让顾翌放松下来。
话音落地,床尾凳被推至床边并齐,唐立青翻身而上,朝着顾小姐拍拍胸口,胸脯挺得高高的,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甚是逗人。
可顾小姐却盯着这张床尾凳,眼眸深邃如渊,用极为平静的语气淡淡而出:“丢掉它。”
“那我睡哪?”
“你睡到床上来。” 顾翌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 好。”
唐立青虽不明其意,但凭借常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也知道顾小姐此刻多半是生气了。
天花板上水晶吊灯失去光亮,房间内却不再是幽闭的黑。
两个人大被同眠,三个小时,竟然都没有睡着。
顾小姐侧过身背对着她,呼吸声三长两短,丝毫没有入睡的迹象,更像是心事重重。
而她身旁唐立青则枕着自己的手臂,闭眼静静数着心跳,终于耐不住性子,侧过头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梦到鬼了?刚才听见你说的梦话了,你在喊魔鬼……” 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到顾翌。
“不是。”顾翌的回答简短而干脆,声音里不悦。
“那是梦到他了吗?”唐立青犹豫一秒,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是,不是,别问了!” 顾翌不愿再回想,突然情绪失控,肩膀几近瑟缩颤抖,似乎忍受着极大压力。
唐立青长叹一口气,心念着又被自己猜对,而后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转过身来。
“我那早死的师父说,不能带着坏情绪睡觉,伤身体。我那时经常见他半夜偷偷躲起来自言自语,一边骂自己蠢钝被骗一边懊悔。也许因为这样才会走得这么早。”她缓缓说着,竟不由自主眼眶酸涩。
她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轻轻哄着她打开心扉。手段稍显笨拙了些,倒也真的让顾小姐转过身来对着她。
“我也不想,梦里很难受很痛,爷爷从小教导我要做一个坚强的人,要克己复礼,不要被别的轻易左右心境。”
“哦,破案了,难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可我总看见你哭耶,喂,你会不会突然丧心病狂,灭我的口?”
顾翌在黑暗中抬眸望了这人一眼,而后靠向唐立青更近了些,认真回答道:“不会,我现在也看见你哭了。”
“害,被发现了。”
唐立青抹去眼角的几滴泪,语调放缓,将身前的人不由自主圈在怀里。
“想起师父了,他做错了一些事,我没办法释怀,很长时间都不去想他。但他又是把我从水里捞出来,养我长大的师父。”
“能理解你一点点,如果你难过,像你说的,你也讲出来,这样睡醒不会得神经病。” 顾翌伸长手臂搭在她的后腰,轻轻拢着。这一瞬,自己似乎能听到她平缓起伏的心脏隔着肌肉血液有力跳动。
“哟,顾小姐还会举一反三了……”
“所以你是梦到成康安了…… 也怪大晚上吵闹你睡不好……”
“和你没关系。”
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肌理上,唐立青的心跳剧烈起伏,使她不由问出那句猜测:“顾翌,他欺负你了?”
瑟缩于怀中的人全身颤抖,唐立青抱着她更紧了些,继而伸出手掌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了然,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
“就在那张床尾凳上?对吗?”
几声低不可闻的抽泣,吞没在黑暗中,脸颊的泪水打湿睡袍,浸润到她心间里,伸展出一支细细小小的叶子来。
漫长的舒缓后,怀中那人幽幽开口,语调似是毫不在意:“差点……”
唐立青故作轻松,拢在她肩膀上的半边手掌微微轻颤,肯定说道:“嗯,我的顾小姐真坚强,你爷爷一定会为你而骄傲。”
“别动,再让我多抱一会。”
“嗯。”
顾翌本想伸手抚过她的眉眼,再好好看看眼前这人,腰后却被她圈拢住,耳边贴上她温热的气息:“还有 2 个小时天也要亮了,干脆都别睡了,就这样别动,小点声跟你说说我的计划,后面还有烦着顾小姐多多费心。”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黎明的微光悄然渗进屋内,驱散了浓稠的夜色。
两人以极近的姿势靠躺在一起,唐立青微微侧头将自己深思熟虑的想法与策划娓娓道出。
顾小姐听后,不由暗自腹诽,这人怎么也会有如此胆大心细的一面。
尽快多写点,快点写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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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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