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的声控灯在两人身后次第熄灭，晕黄的光线将影子拉得细长，如同被揉碎的墨痕在水泥地上蜿蜒。
“不是说带你兜风？” 唐立青看着顾翌径直走向主驾驶位，眉峰微挑，“按理该是我开车才对。” 话音未落，腰间伤口牵扯出的钝痛让她下意识扶住后腰，却在抬眼时撞进顾翌骤然回望的目光，叫她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上车。” 顾翌俯身替她拉开副驾驶车门，金属门轴转动时发出轻微的 “咔哒” 声，像是某种不容辩驳的指令。
车门合拢的瞬间，她侧身去勾黑色安全带，低声道：“早说了让你别进去，你偏不听…… 是有点尴尬，好在你也没看见什么……”
顾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左手腕的袖扣松了一粒，露出苍白纤细的腕骨。她没接话，反而率先问道：“去哪儿？”
“AC 集团。” 唐立青丢出答案后，偷偷瞥了眼身旁的人，见她眉峰紧蹙，便转而望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自言自语：“现在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气你最多。” 顾翌话音刚落，车头猛地扬起，轮胎与地面摩擦出低沉的嘶吼，轿跑如离弦之箭般朝城中心冲去。
车窗降下一道细缝，夜风卷着城市的喧嚣灌进来，拂乱了顾翌鬓边的碎发，墨色发丝在气流中轻颤。
轿跑强劲的推背感让人心跳加速，唐立青的倔脾气刚要发作，却突然想起阿勒的忠告，念头便如同一盆冷水，让她把即将脱口的抱怨又硬生生压了回去。
她想起在长鸣一号别墅，顾翌拖着受伤的脚踝，拉开保险栓，将手雷砸向康安门牙时的模样。
那时的她也是这般沉默，眼底却燃着光，哪怕在爆炸声响的刹那，也没有半分怯意。
这朵本该养在温室里的娇花，究竟是如何长成野地里生命力顽强的玫瑰？
唐立青望着驾驶座上的侧影，心底悄然生出想要触碰与探寻的念头。
车内空间逼仄，织布安全带紧贴着唐立青腹部的伤口，能清晰感受到皮肤下新生肉芽的阵阵悸动。
可她并不觉得疼，反而觉得此刻的顾翌美得惊人。
她看向她的目光直白而热烈，窗外的流光溢彩在她眼中都成了模糊的景。
路口等红灯时，车窗的缝隙缓缓闭合。顾翌抬手将散落的碎发拢到耳后，忽然偏过头，与唐立青四目相对。“阿勒跟你说了什么？” 她方才在心里复盘过，阿勒从不会在这种时候胡闹，冬冬也断不会分不清轻重。
“她们…… 至少她们白天不该……用这种方式回避我，总得有原因吧。”
唐立青眼神闪烁，莫名有些心虚，支吾了半晌才含糊应道：“嗯…… 咳咳，哦哦。” 她不想挑明，便转头看向 G 城外滩的夜景，故作神秘地说：“阿勒说…… 你喜欢我，说你要是离开我，就一刻也活不下去……”
“唐立青，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顾翌神色依旧清冷，耳尖却悄悄染上一抹绯红。
“好了好了，逗你的，阿勒什么都没说。” 唐立青笑着摆手，随即敛了敛神色，“顾翌，虽然第一次见你时你对我没什么好脸色，但有些时候，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这点不会变。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你或许也不清楚我以前的生活。但有些事，我……”
“滴滴 ——” 绿灯刚亮，身后的出租车便不耐烦地按响喇叭，甚至有人摇下车窗骂了句脏话。
两声催促，剪断了唐立青的话头。
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顾翌打断：“知道了，我没生你的气。那些话，你想清楚了再说。”
顾翌的目光掠过前方车流，指尖在方向盘上轻叩两下，指节泛着冷白。
即便两人曾在爆炸余波里相互拥抱，也不代表看透了彼此感情的全部，她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热血的分担，而是剖开胸腔后，那份独一无二的赤诚。
“我想，我很清楚。” 唐立青心内暗骂那出租车司机，指腹在衬衫口袋里来回摩挲着两张卡片，硬挺的边角硌得掌心发痒。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整座城市的夜风都吞进肺里：“等伤好以后我会找份工作，至少能养活自己。你替家族背的债，我们一起扛。也许以后住不了带泳池的别墅，但我拼尽全力，应该能攒套带阳台的三居室，种满你喜欢的花。要是不想留在G城，我们就去南方小镇，租个带院子的屋子。”
“这些或许入不了你的眼，但这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叠得工整的明信片，阿勒给的那张支票被小心夹在中间。
“你欠阿勒25亿，这里先还20亿。剩下的…… 我暂时没想好怎么还，但以后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站在巨额债务前。” 唐立青心间发颤，尾音渐弱，“我已经弄丢了太多东西：茶茶、陈哥、城中村一起玩闹的朋友，还有她…… 我不能再因为胆小自卑怯懦，把你也弄丢了。我不知道在那张病床上躺了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几个月。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意识是清醒的，能听见耳边有人说话，身体却动不了。还会做梦，一个套一个的梦。梦见师父、王位山、长宁号、井底，梦见你被成康安施暴，梦见我躺在地毯上救不了你，梦见爆炸把我们撕成碎肉。梦见江川水贴在耳边说：‘阿青，留下来陪我吧，这里好冷。’太多梦魇了，以至于真的醒了，看到你的那一瞬间，还以为在噩梦里。直到拔掉针管后，清晰的刺痛感才让人觉得，真真切切活着。”
她忽然抬起头，收敛住水雾，眼底映着车窗外的霓虹，亮得惊人：“顾小姐，现在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学着照顾你，或者…… 以后换你照顾我也行。我师傅算过命，说我活不过四十岁，想来也麻烦不了你太久。” 明知此刻说这话像往暖炉里泼冷水，可她偏要把自己剥得赤条条，连同那些不堪的过往、微薄的底气，都摊在对方面前。
轿跑在十字路口左转，顾翌脚下的油门渐松，紧绷的肩线舒展，侧脸在车顶棚微弱的光线下，柔得不像话。
车子在路中央缓缓停下。
身后的鸣笛声潮水般涌来，汇集成城市夜晚的喧嚣背景音。
唐立青正要开口问，却见顾翌伸手接过那张明信片。
卡纸上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蓝色花海，风拂过花田的纹路，恰似她最喜欢的那幅星月夜里，旋转升腾的墨蓝夜空。
“呆子……” 顾翌的声音很轻，尾音像是被夜风吹散了，指尖摩挲着明信片上的纹路，“原来阿勒跟你说的，是这些。”
将就看吧，不会写感情，只会写口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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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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