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陈杪商的意料，这个叫恶念的东西弄出来的幻景不是什么阴暗恐怖的地方，反而是一所阳光明媚的学校，她正站在操场中央。
这所学校绿化做得很好，校内道路两边全是树。烈日当空，仅有的一点微风根本不足以让人觉得凉快。风吹开树枝见到缝隙，在地上见到细碎的金色像剪碎的金子散了满地。
陈杪商觉得自己站在偌大的操场正中央格外显眼，太阳也晒得浑身发烫。光合作用是件好事，但再这么晒下去迟早要被晒干了。她左右环视一圈，找到一片离得最近的绿荫，在地上盘腿坐下。
要知道自己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很容易，陈杪商闭上眼，周身青色如同雾气一样把人包裹在其中，神识链接周边所有植物，将半径百米内所有的景象看得清清楚楚。
一所普通的大学，到处都能看见结伴而行的学生，穿着五颜六色、各模各样的衣服。一看就不是真人，脸各式各样的硬板，没有表情全是死气。他们在几座教学楼之间穿行，有的步伐极快，有的则慢慢吞吞。
场景真实，树木可控，这里的事物和外面没有任何区别，除了这些行走的人。
很快陈杪商就将身边这块区域前前后后都摸索透了，依然没见到自己队友的踪迹。神识想要再往外扩展时被一股力量阻挡，寸步难行，只能退回原来的范围。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神识居然能被拦截。
陈杪商疑惑没有人能解答，只能暂时作罢，寻找队友才是首要目标。她站起身拍拍裤子，选了一条看上去最正常的路，逛公园一样边走边看。
这十八年的记忆并不清晰，自己也没有上学的经验，陈杪商都不知道去哪才能找到倪弋笛他们。她也没搞清楚这里的状况，只记得红雾之前听见魏林那一声“二阶恶念”的惊呼，陈杪商的理解只停留在倪弋笛简单的讲解上。
神力已经恢复带这些小孩出去非常轻松，陈杪商现在只想弄清楚原理，总不能以后每次遇上都暴力破解，那可不利于她展开后续工作。
陈杪商贴着绿化带走，从操场边缘绕行到一条商业街模样的地方，路上有校用公共飞艇在固定路线接送学生。连续几辆从陈杪商身边飞过，里面并没有认识的面孔。
商业街不算短，陈杪商飞快走过这段没有植物的路，经过十字路口时选择正对着的方向，打算探一探这个区域的边界在哪。
再向前走，就快接近学校的学生宿舍楼。
陈杪商还没走近第一区宿舍的大门，一道极为响亮的铃声在整个范围里回荡。
这是，上课铃？
陈杪商的直觉告诉自己她应该要立刻跑回刚才那个地方，去找自己本该在这个时间点到的教室。她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往回跑，飞奔的途中不断试探自己能力的适用范围，尽可能快地赶回原点。
卡在最后一遍铃声开始，陈杪商站在操场的正中央。空旷的空间让陈杪商无端产生出恐慌感，只有在看见远处零星几个学生时才稍稍减轻。
这不可能。
陈杪商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被这里影响，放在以前恐慌这种情绪根本不会在她身上出现。
这里不能久呆，陈杪商感觉自己摸到一点门道。
她扫视过面前的三座选择，快速地靠近它们。
既然自己睁眼就在这个地方，那说明她是在去上课的路上。横穿过操场而不是选择走旁边的路，说明要去的教学楼走操场是最近的路线，那只有面前的三座在自己的目的地范围之内。
究竟是哪一座……
陈杪商听着第三遍播放的上课铃声拿不定主意但一步不停，手边突然多出一片树叶，绕着指尖旋转飞舞。
如果铃声停下没有出事，那她可以一幢一幢搜过去，如果出了问题，这片树叶就是提前准备好的替身。
不管怎么样先选择一栋楼进去瞧瞧，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陈杪商一步一步靠近中间教学楼的大门，心中默数铃声的时间，飞舞的树叶被捏在指尖。
在铃声即将停止的前三秒，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中间教学楼五层的某个窗子。
“杪商！这里！快上来！”
“叮叮叮——”
陈杪商猛地抬头，那个窗户被打开，倪弋笛露出半边脸在外头，不停地挥手。正常走通道肯定来不及，陈杪商毫不犹豫向后退几步，一个冲刺飞身跃上楼面，绿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垫出几节台阶送到她的脚下。
“叮叮——”
在倪弋笛和一旁探头看热闹看得目瞪口呆的魏林面前，陈杪商三两步跃上五层，赶在铃声最后一声翻身进入房间。
“叮——”
女孩背着阳光从窗户闯入，发丝凌乱徒增美感，金色中混杂着淡淡的青意，像撞破夏天的春。
倪弋笛瞠目结舌，她还在想怎么补救，脑子里开始给陈杪商迟到找各种理由用来应付这里的NPC，没想到下一秒陈杪商居然就这么一步步跳上来了。
“你你你……”倪弋笛惊讶到不知说什么，拉着陈杪商左右查看有没有受伤，“你也太厉害了吧！五层楼诶！外墙连踩脚的地方都没有，这才用了多久就上到五楼了？！有没有受伤啊？”
“我没事。”陈杪商捏了捏倪弋笛的手表示自己好得很，视线越过她低下检查自己的头，看清了屋内的情况。
小队加上她一共有四个人在这间教室，剩下都是这里的生物。每个人对着虚拟屏不停地敲击，不断重复一个动作，眼神空洞没有情绪。
“我们需要和他们一样坐下吗？”陈杪商对这里的规则做着猜测，倪弋笛回头看了一眼房间中央悬空的屏幕，摇了摇头：“这一节课看起来是没有老师了。没有监察的NPC存在我们就不需要一板一眼遵守规则，在这个范围内活动都是被允许的。来，我们坐下聊。”
陈杪商点头跟着倪弋笛坐到教室后方，再次观察周遭环境。第三个队友正在观看学生的“大作”，在两三个屏幕前左右转头，满脸不解。他看到突然出现的陈杪商同样表达了惊讶，并且十分有礼貌地和她问好。
魏林没缓过刚才的震惊，磨磨蹭蹭挪到陈杪商旁边，明明只是想问她怎么跳上来的，但说出口时语气仍然讨人厌：“你不是治疗者吗，怎么可能一下爬这么高？”
“魏林你不会说话就别说。”倪弋笛再次把陈杪商藏在身后，紧紧盯着魏林生怕他又要对陈杪商出手，“杪商怎么跳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别想碰到杪商一根头发！”
倪弋笛声音很大，一点不顾及在场还有一个能听得懂人话的队友。陈杪商本想探出头来看看魏林什么表情，下一秒又缩回倪弋笛身后。
大腿替她出头，自己可不能捣乱。
“吃火药了吧你，我就是问问，你喊这么大声做什么。”魏林被说得耳根发红，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回答得声大气虚。
倪弋笛嗤笑一声：“你最好是。”
魏林气得想跺脚。
教室里除了他们几个说话的声音，只剩每个学生操作虚拟屏发出的声响。陈杪商坐直了身体，更方便看到前面坐着的人的屏幕。
整个虚拟屏只打开了文档，空白页上面密密麻麻的“论文”二字，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别的。刚写的一部分立马修改，不断地返工重写，连动手指都成了肌肉记忆。
倪弋笛看出陈杪商的疑惑，作为大腿自然要给她分析现在的情况：“我早到五分钟都查看过，这间教室里所有的学生都在写论文。这堂课没有老师，还不清楚能走出教室的条件是什么。”
“我其实想知道这究竟是哪里？”陈杪商也不拐弯抹角，她需要立刻弥补上这些缺失的常识。
倪弋笛很惊讶她居然不知道这个，但转念一想陈杪商作为治疗者确实没接触过这些，虽然刚才的表现并不是个治疗者能做的。她敲敲数字机，在弹出的虚拟屏上划拉两下，找到一条相关词条：“你看看这个……”
“这里是恶念的恶境，每个恶念的恶境都不相同。一般是由恶念极端情绪所延展出来的相关场景，人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陷进去，一旦对恶境产生完全的认同感，就彻底被恶念吞噬回不去了。”
陈杪商听得很仔细。她方才的猜测没有问题，要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倪弋笛想要继续讲，被坐在旁边的魏林接过话口：“找到并直接击杀恶念就可以离开，如果你有能力，还可以选择净化它。”
“净化？”陈杪商记得自己听倪弋笛提过一嘴。
“净化就是找到整个恶境的命门彻底毁掉它，一个恶境会有好几个命门。”没有罗笙做和事佬，魏林选择窝囊地咽下这口气。他只是觉得队友都是傻子，又不是和积分过不去，赶紧找到恶念杀了才能涨积分。
他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多边形来表示现在的区域，在各种地方圈出圆来表示命门，然后再在上面打叉。“有的命门藏在恶念身上，要想净化就要在不击杀恶念的情况下毁掉命门，据我所知能做到的人少之又少。”
“命门是实体？”陈杪商看着桌上的多边形逐渐被叉填满，意识到要想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找到多个命门并毁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在这个过程中很容易产生认同感。
倪弋笛摇头：“不一定，不论实体还是精神都有可能。”
“那确实是击杀更快。”陈杪商现在明白为什么倪弋笛会那么说了。一个只要找到人，一个要找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相比之下还是露头就秒更适合自己。
“在恶境里，时间流速是外面的一半。里面时间超过五天，即使出了恶境也会有各种不可挽回的损伤，越高阶的恶念产生的恶境伤害越大。”倪弋笛补充，“如果死在恶境里，外面连尸体都留不下。”
陈杪商还没说什么，手上的绿色噌一下就亮了。她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自己的手背，一听到自己这个脆皮肉身会死，神力都开始抗议。
刚被摁下去的绿色见陈杪商保命态度消极，急得又跑出来在手背上化出半个图纹。陈杪商只能顺着它的意思，和身边的两位、不知什么时候到身后的一位提出自己的想法：“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走吧？”
“现在还出不去，下课铃没有响。”第三个队友看完一圈，这才和他们汇合。“我还没和你做过自我介绍，我叫何旗。”
陈杪商友好地和人握了手，没有回应何旗的话，而是走到窗边向外丢了一片树叶。
叶片轻轻飘出屋子，被风吹翻一个跟头。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看来很好解决。
“从这走吧？”陈杪商冲着窗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大家明显被她的大胆吓到，倪弋笛都来拉她的手准备苦口婆心劝住，“杪商这里的规则要尽量遵守，现在离开教室，被发现屋里没有人的话就违反了规则，你会受伤的……”
陈杪商向上摊开手心，上面悬浮着四片树叶：“谁说屋里没有人？”
神力：保命要紧，快走！！！！
杪商：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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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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