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起出去放纵吧。”旖旎春色的梦境里，沈易安仿佛穿着薄纱留恋芳丛，清风扫过肌肤，一如不久前那个比细雨还缠绵的吻，忽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
她瞧不见谁在说话，便在睡梦中反问：“什么？”
忽觉唇里滑过一抹香甜，应该是被蛱蝶攫取了花蜜，香气四溢。
那蛱蝶玩味地品尝着清晨的吻，在发现沈易安好像要睡醒时，又偷偷地靠在沈易安心口，谛听她的心跳。
沈易安睁开眼睛，发现谢芙躺在自己怀里，“你怎么在我房间？”
“不是哦，姐姐。”谢芙仰着头，看向沈易安，“这是我的房间。”
沈易安吓得坐了起来，谢芙被无情抛到枕头上。沈易安捂住了脸，而后揉起了头，想着自己要怎么在这样的局面里全身而退。
“想跑啊？”谢芙问。
“啊？”沈易安觉得自己的心声被人偷听到了。
谢芙洞悉了沈易安想跑的“渣女”心态，脑子转得飞速，“你昨晚喝多了，非要去湖边看星星，我怕你掉水塘里。只好收留你了。”
“哦，这样啊。那……谢谢你了。”沈易安心想，道过谢就离开，也算顺理成章。
“呵。”谢芙轻声一笑，“睡完就跑啊，你有够渣的。”
“注意你的言辞，”沈易安看着谢芙，“睡是一个意思，睡完是另一个意思，我们大抵同床共枕了，但没有发生任何关系。”
“哦，对，你是律师。”谢芙肯定道。她昨晚听了一夜沈易安的醉话和梦话，不仅知道她是律师，还知道她最近工作很不顺心，还知道父亲逼她嫁人。真是有够倒霉的大美人啊。
“我有权不回答你的问题。”沈易安略带些俏皮，站了起来。她揉了揉头，责怪自己不该喝太多酒，这才理智回归，“你怎么知道我是律师？”
谢芙扭头看了看桌上的空酒瓶。
“……”喝酒果然误事，沈易安酒品很差，喝多酒就话多。
“好。”谢芙投降，跟着沈易安，也站了起来，“我送你。”
“不用。”沈易安面上端得四平八稳，心里却如小鹿乱撞，慌得要命，她伪装着冷漠和淡定。
谢芙隔着一步距离，跟着沈易安走到了门口。
沈易安停下，示意谢芙不要再跟。谢芙也停下。
沈易安听见动静，没有回头，这才放心地要抬脚，忽觉腰上一暖，后背一软，被谢芙于身后抱住。她们之间的关系，应当远没有到可以拥抱的地步。她停了一下，伸手去掰开谢芙的手，“怎么了？”
谢芙松开手，“一起出去玩吧。”
沈易安确实想放纵，可昨晚上同一个才认识一天的女孩接吻，已然足够放纵，她觉得她的“放纵”已经到头了。
“去踏青，去赏花，去听风声，去远离喧嚣的地方，过闲云野鹤的日子。”谢芙说这话时，觉得自己在畅想美好，说完这话时，不知怎么的，鼻头酸酸的。
她没有得到沈易安的回应，眼泪都在眼底打转了。沈易安也没有动。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止了，谢芙的泪欲落不落。见她没吭声，谢芙忍不住抬起了手，这一次，她拉住了沈易安的手腕。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拉住自己手腕的一刹那，沈易安觉得谢芙说了好多话，小姑娘在求自己，跟她一起去踏青，去赏花，去听风声。
“好啊。”沈易安惊讶自己竟然没有拒绝，她不知道向来理智的自己为什么这一次没了原则，丢了方寸，她只知道她要来找快乐，答应谢芙的话，她离快乐又近了一点。
房车在盘山公路开了半天，来到了放眼过去，漫山遍野的油菜花田里。
谢芙停好车时，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沈易安撑了把伞，遮在谢芙跟前，眼睛盯着远处已然没入雨雾中的油菜花，“又下雨了。”
“这雨不会停的。”谢芙沿着沈易安的目光看过去，她想和她看到一样的风景。
“为什么不会停？”沈易安看向谢芙，眼中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气候如此，”她看起来好像很想雨停。谢芙又道：“但是，过几天，总会停的。”
她们明明打着伞，周围还有游客，漫步在浸润于烟雨的黄色花田里，是喧嚣的，热闹的世间。
慢慢地，周遭竟然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下雨水打在油菜花花瓣上的声音。
因为雨，又因为地域僻静，如水墨画的风景中，慢慢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走着走着，谢芙就搂住了沈易安的肩膀，沈易安没有躲，而是侧着脸看向谢芙，好似在问，什么意思？
谢芙惊讶于自己这浪荡的手，是怎么如此自然就摸上了脑袋里喜欢的圆肩，她对自己的轻浮毫不了解，无奈笑着，拉起了沈易安的手，跑了起来，“回去了，太冷了。”
沈易安被牵着手，落在后头，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
两人狼狈往回跑，淋了一身雨。
房车里，两人各端着一杯热茶，沈易安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谢芙将一条白色毛巾丢给沈易安。
“出来‘放纵’，反倒是把自己圈在了小小的房车里。”沈易安接住围巾，盘着腿，坐到了床上。
“山路泥泞，会打滑，先走吧。晚点再说。”谢芙走到驾驶位去开车。
“晚点再说？什么？”沈易安漫不经心地问。
“等到客栈告诉你。”谢芙一脸认真地开着房车，一路朝着不远处有客栈的村落走去。
才开到停车场，停好车，客栈外的门口就走出一个人，在墙上挂了“今日客满”的牌子。
沈易安略无奈看向谢芙：“这里就这一家客栈？”
“是啊。”谢芙耸肩。她走回房车，开始翻找被子，她调整了空调的温度，“今晚咱们只能在房车里将就一晚了。”
“是为了躲雨么？”沈易安问。
“嗯，天黑了，山路不好走，太危险了。”
“那你原本要到了客栈才说的，是什么？”沈易安记性很好。
正在铺被子的谢芙停了动作，若有所思地回眸，看向沈易安。
沈易安一脸波澜不兴也看向她。
两人对视的一瞬，谢芙认真问：“我们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沈易安想着，后面也许应该接“试试做朋友”、“试试认识一下”、或者……不容她继续思考，她就得到了答案。
谢芙扯住了沈易安的胳膊，拉着她扑到了床上。谢芙挨着沈易安躺下，以手托腮，将脸支起来，看向她：“你……能成为我的依靠么？”
沈易安发现自己的心脏跳的极快，她妄求用理智盖过慌乱，“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我知道，肯定不可以。”谢芙笑了笑，“可我就想问一问。”
“所以……”沈易安试着去理解谢芙奇怪的行为，“你想让我试着成为你的依靠？”
“嗯。”谢芙点点头。
“小孩，”沈易安“噗嗤”笑了出来，“你就这么容易把自己交付给别人了？甚至、近乎、是个陌生人？”
“我们相识了，聊过天了，相互不讨厌对方。我们一起听过戏，一样走进了戏文里。我们接过吻，睡在同一张床上。我听了你很多很多的梦话和醉话，那些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是你也许一辈子都没同旁人吐露过的真心，我都知道。我以为，我们很熟了。”
“听起来，好像也是。”沈易安别有意味地点点头，总觉得哪里不对，“我说了什么梦话？”
谢芙没回答，继续道：“我们一起旅行，在荒无人烟的油菜花田里欣赏专属于我们两个人的风景。我们遇到雨，留宿在荒野，困在这个房车的小房间里。”
“好像我们应该很熟了。”沈易安细细品味着：“像是将两个人几年的偶然遇见都浓缩到了一起。虽然才过去了短短的两天。”
“试试。”谢芙强烈的语气中，带着期待。
“你想怎么试？”沈易安问的是，成为旁人的依靠这件事，要怎么试。
谢芙松开托着下巴的手，慢慢抚摸到了沈易安的头发。指尖穿梭在乌黑的长卷发中，慢慢地划过她的脸颊。
随之而来，是轻柔又香气袭人的吻，如雨夜的花香，悠然翩跹萦绕在两人身边。
主动的人先尝试了独特的体验，她如生涩的蝴蝶，悄然贴在花瓣上。卸下伪装后，锦缎轻柔……
雨夜中，原本冰冷的房间忽然升腾起了氤氲的雾气。深蓝色的窗外，雨水淅沥沥变成了瓢泼大雨，冲刷着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冲刷着屋里的温暖的怀抱中的两个人。
窗外好像不会停了，那缠绵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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