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兰怔住，她看着泪流满面的埃西尔，心中涌上无限的悲哀，哽咽道，“不会的……”
她在内心祈祷，祈求夫人能够渡过这个难关。
埃西尔不知等了多久，他木楞地望着空中，直到听到屋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像忽然惊醒般，立马跑出去。
在产房外围了一大群人，他们的表情凝重，看见他来了，莫名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
埃西尔见此，心不由咯噔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妈妈还没生吗？他没有听见婴儿的哭声，产房又没了动静，难道……
刚要踏入房门的脚下意识往后退。
此时，托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用沾着血迹的手迅速拉住埃西尔的胳膊，悲伤道，“少爷……和夫人道别吧，她还有话想对您说。”
什么叫道别……？
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看清托兰身上的血渍后，埃西尔瞳孔微缩，愣愣站在原地，手指忍不住抖动，感觉整个人要窒息了。
惊慌，害怕，恐惧，这些消极的情绪猛然冲击着他的内心，他紧咬牙齿。
不会的。
妈妈绝对不会有事的……
埃西尔垂在下方的手使劲握紧，眼睛却渐渐湿润了。
“吧嗒”一声，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床上的女人。
埃西尔站在远处，腿脚僵硬着没有靠近那张沾满血液的床。
“埃……埃西尔。”
良久，他喃喃道：“……妈妈。”
“妈妈…”
这一声似打开了什么开关，埃西尔身体微微颤动，而后急速飞奔到玛姬的床边，跪在地上握起那双瘦弱的手，悬挂在眼眶里的泪珠挣脱了束缚，从脸颊滑落：
“妈妈，托兰奶奶说让我和你道别，道别什么？！你明明还好好的，我不要！”
前几天这双温暖的手还摸过他的头，如今……埃西尔泪眼朦胧，变得好冰冷。
玛姬伤感地凝视他，想去摸摸孩子的脸，却没有力气，嘴唇发白，有气无力道，“对不起，宝贝。”
“……我恐怕不能陪你了，接下来的日子就靠你自己了……”
“埃西尔答应我，以后你要好好生活，好好长大。”
不要……
我不要！
埃西尔根本不想听，眼泪不停往下流，“不，你肯定能好的，不要丢下我啊，妈妈……”
“妈妈，我不能失去你！你要走就带我一块走吧！”
玛姬眼里的悲痛:“不要胡说，答应我，好吗？你会好好生活下去，不然死后……我也不会安心的。”
埃西尔泣不成声，牵强从喉间挤出声音，“嗯……”
如果可以，我多想一直陪着你啊。
玛姬痛苦地闭上眼，泪水从她眼角滑落，随后她睁开眼勉强笑道，“宝贝，你的礼物我不能亲手给你了。”
她虚弱地指了指角落，“快去看看，喜不喜欢？”
埃西尔哪愿离开她的身边，哭着摇摇头。
“去吧，就当完成我的心愿吧。”
“……好。”
埃西尔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粗鲁地擦了下眼泪，起身走到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蓝色的盒子，他压抑着呼吸，双手颤抖想打开。
奇怪的是，盒子的盖子没盖紧，轻轻一碰，那盖子就掉了。
下一秒，他的眼睛睁大，盒子里是一只白色的兔子，它正在用自己的小短手吃草。
以前埃西尔曾向母亲恳求养一只兔子，那时母亲并没有答应他，但现在……
“妈妈我很喜欢这个礼物！”他转身含泪笑道，转眼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埃西尔：“……”
床上的女人闭着双眼，恬静的面孔，嘴角挂着温柔的微笑，仿佛陷入了美梦中。
“妈妈……？”
“妈妈！你别走啊！”他踉跄走到玛姬床前，俯在床边崩溃大哭，神啊，如果这是梦，请让我尽快醒过来吧！
然而无论他如何呼唤，死去的人是无法苏醒的。
*
斯维特家的女主人难产死了，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呼吸。听说男主人因为被事情绊住了，来不及参加葬礼，只托人送来一束蓝鸢尾。
外界的人对此感到很可惜，曾经风靡一时的昆顿之花竟然就这样死了，但很快就抛之脑后，立马被其他新鲜事吸引了。
埃西尔每天哭的眼睛红肿，蹲在房间的角落里不肯出去，阿尔文家族的人前来吊唁，他也不愿出面。
托兰看这样下去不行，便抱着兔子到他房间，将兔子放在他身旁，平静道，“少爷，这是夫人给您的生日礼物，您那天把它落下了。”
托兰蹲下，看着眼神空洞的埃西尔，眼含心疼道，“少爷，夫人其实没有真正离开您，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您，她啊，化作了天上的星星，您抬头就能看见。”
“她假如见到您这个模样，一定会很伤心的。”
她摸了一下兔子，柔声道，“而且还有我们在您身边，请您振作起来，相信您一定可以克服过来的，我们等您。”
托兰说完后见他还是沉默不语，默默叹口气，转身离开了。
她想这孩子一时半会儿，怕是转不过弯来。有一个残酷的父亲，唯一疼爱他的母亲还走了……
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了。
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埃西尔缓缓抬眼，转头看着脚边的兔子，心头悲痛不已，他没有妈妈了。
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
……妈妈没了。
那还未睁开双眼的妹妹也没了。
他抱起兔子到怀里，将脸埋进它毛绒的背部，有透明的液体从他眼睛里滑落，慢慢打湿了兔子的毛发。
妈妈。
我好想你。
我好想见你……
那个男人在妈妈难产的时候，都没有回来过，连看都不愿意妈妈最后一眼，即使是死了，也不想给她应有的待遇，只给她留下一个虚名的子爵夫人的称号罢了。
埃西尔心中又悲哀又莫名庆幸，庆幸的是这个男人不会打扰妈妈的灵魂安眠。
可是之后的路，我该怎么办？
埃西尔茫然抬头，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恍惚间似乎听见妈妈的声音。
【答应我，你会好好生活下去，不然我不能安心。】
是啊……
他曾答应妈妈的，他要履行这个承诺，妈妈才能够心安啊。
他怎么转头就忘了？
埃西尔潸然泪下，舅舅他们来吊唁，作为妈妈的孩子，怎么能像个胆小鬼似的躲着不见？
或许如托兰奶奶所说，妈妈是星星，还在天上看着他呢。
埃西尔知道自己不能再沉浸痛苦之中了，他小心将兔子放在一边，起身去浴室洗了把脸，抬眸看着镜中的人，面色憔悴，眼神却异常坚定，他会好好活下去的！
收拾好后，他呼出一口气，抬手打开门，准备下楼接待舅舅，门一打开，却见站在门口的托兰，“托兰奶奶……？”
托兰微微朝他弯腰行礼：“见到您很高兴。”
“埃西尔少爷，怀特少爷还在楼下，您要见他吗？”
埃西尔一怔，托兰奶奶不会一直在他门前守着吧，意识到这点，他握住她的手，动容道，“我会的，劳烦您了。”
托兰欣慰一笑，“看见您恢复了精神了，我也算能放下心了。”
埃西尔有些惭愧，过去抱住了她，“谢谢您，我已经没事了。”
托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孩子，您能看开了就好。”
“好了，快去看看怀特少爷吧，他很担心您。”
埃西尔内心的愧疚越来越重，好像他让很多人都操心了。
他连忙下楼，一眼便看见了变得憔悴的舅舅，一时又有些恍惚，仿佛又看见了妈妈。
怀特瞥见他了，站起没几步便将他搂在怀里，着急道，“埃西尔，你还好吗？”
眼睛忽有点酸涩，埃西尔忍住想哭的心情，强装镇定道，“舅舅，我没什么事啊，你呢？”
“我？”
怀特抱着他走到沙发上坐着，埃西尔由此下来坐到他身边，就听怀特伤感道，“妹妹去世了，我当然难过，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就劝自己，等以后我就能和玛姬重逢了。”
“舅舅，你在说什么胡话！怎么能想自己……”最后那个字没有说出来，可两人都懂。
怀特：“埃西尔你误会我了，我说的是等我老了之后，并没有那个意思。”
“妹妹留下的孩子还等着我守护，要是轻易死了，死后都没脸见她。”
埃西尔：“舅舅……”虽然他很感动，但他还是要说，“你能别再提那个字吗？”
现在他听不得这个字。
“埃西尔我知道你也很伤心，不用勉强自己，想哭就哭吧。”
怀特故作大方，打开双臂，“舅舅的怀抱，永远欢迎你。”
“舅舅～”埃西尔哭笑不得。
在旁边的托兰不由抱怨道，“怀特少爷，您在说什么呢？少爷都哭了好几天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您就不要怂恿他了。”
“好好，我知错了。”
怀特讪笑，内心却很沉重，刚刚他向托兰问过了，玛姬为什么突然早产了，因为之前玛姬曾给他来信说一切状况都很好，结果八个月就生产了。
托兰觉得也有些蹊跷，但找不出证据表明玛姬的死是人为的。
怀特明白这件事他只能暗中调查，光靠托兰是不行的。斯维特家现在没了女主人，贝内利的势力更大了，要调查起来还真不容易。
不过，可怜他的侄子，年纪还这么小，就没了妈妈。贝内利那狗仗人势的家伙又不喜欢他，后面的日子怕是会很难过了。
怀特思及，慎重道，“埃西尔，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舅舅，要是出不来，就写信给我，知道了吗？”
埃西尔郑重点头。
“好。”怀特揉了揉他的头发，“早上一直没见你人，卡瑞娜有些失望，跟你舅妈回去的时候还很不乐意呢，到时候，你可要写信好好安抚一下她哦。”
埃西尔认真：“我会的。”
“对了，这是她带给你的东西。”怀特递给他一个布偶，“她说下次希望和你一起玩。她呀，整天吵着要和埃西尔弟弟玩，吵的我头疼。”
埃西尔小心接过布娃娃，心里暖暖的，“舅舅，请你帮我传个话，说我也很期待。”
“那不成，这还是你在信上和她说更好，她肯定不想听我说。”
埃西尔笑着答应了。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玩偶，脑海中倏地浮现玛姬临死前的场景，弯起的嘴角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妈妈，你会一直看着我的，对吗？
学习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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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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