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孝咬紧牙关，他的剑气被吞噬了，翻手一动，竟是一丝一毫灵力都使不出来。
温冉一剑出鞘，万里枯骨，不是虚言。
她这还没动真格的，他们就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根本不是一和之将，她摇摇头，收了剑势。
萧辰风怀里半搂着白芷，她泪眼婆娑，像是怕极了，忍不住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他的脖颈上微微发红，脸上满是正直，手里倒也没闲着，老实地搭在了白芷的腰间。
瞧他们这副模样，温冉没眼看，她怕长针眼，转而对上白永孝一双满是怒气的眼睛。
“爹——”
话还没说，白永孝冷哼一声：“我没你这样的女儿！”
无所谓，温冉摊摊手，立马改口：“伯父，我这灵根哪儿来的，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白永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一时不知该骂她的称谓，还是该否认灵根的事情。
温冉见他没搭话，又自顾自说：“何必藏着掖着，我又没说不给灵根。”
“什么？”
“当初是你和伯母两个决议让我们俩灵根互换，如今反悔就反悔呗，只不过是物归原主，你何必搞这么大阵仗。”
此话一出，全场默然。
白芷一时也忘了咳嗽，嘴巴越长越大。
阿姐刚刚说什么？她的天灵根，是爹娘换的？
白永孝旋即咒骂一声：“混账！信口雌黄！我为何要换我亲生女儿的灵根？她好端端的天灵根我换给你作什么！简直荒谬！”
白芷心中百转千回。
是啊，她是天灵根，她爹娘没道理便宜了外人，反倒将她的天灵根给了旁人。
这也是温冉想不通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她还不相信。
本来对光幕里的“过往”她没有尽信，但看到白永孝这么反常、激烈的反应，她也唯有相信了。
他在隐瞒着什么……让他有着不得不给女儿换灵根的理由。
温冉上下打量了白永孝一眼，冥冥之中，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记忆中本该出现的伯母，也就是白永孝的道侣，似乎从她俩灵根互换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当初白芷出生，天地异象，这异样来得也不同寻常，是因为天灵根？还是因为……白芷本不为天道所容？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展开……
她自从修习开始，就格外吸引妖魔，他们似乎在她身上装了定位，随时能捕捉到她的动向。
有一次，她问渊沐，渊沐嗤笑一声，嗅了嗅鼻子：“你身上的麝香味，十里外就能闻得见，不过我不是因为这个……”
后面的话她没放在心上，在她的记忆中，能够散发麝香的只有香獐……
她平日里惯不喜用香囊，而且这股异香只有妖物能闻见。
温冉看向白永孝，眼神复杂：“伯母她……是香獐妖？”
白永孝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第一反应不是否认，而是不可置信，看向温冉的神色里带着惊恐和诧异。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无论之后白永孝怎么否认，在温冉眼中也是破绽百出。
她复又看向白芷，后者缩了缩，眼神闪躲。
看来，所谓的天灵根只是障眼法，他们是剥离了香獐的特性，转接到了她的身上。
香獐妖在成年之前是控制不住散发味道的，将白芷放在紫华派，无疑是引火烧身。
他们便出此下策，将她们的灵根互换，连带着妖物特性也随着灵根一同被带走了。
如今天灵根在温冉的体内温养地很好，白永孝心动了，白芷早就成年了，只要拿回灵根，好生培养着，她必然成为下一个第一剑修。
温冉也被他规训地乖巧听话，原本以为交换灵根只需给她施压，她一定会心软听话。
没想到，温冉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如何知道的！
白永孝一双眼睛瞪得满是血丝，手里的剑险些握不稳。
他苦心寻来的道侣，为了掩盖她的身份，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诞下一子，果然是天纵奇才，不枉费他这么多年苦心研究灵根继承。
这件事情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难不成是她……不可能！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告诉温冉一切。
白永孝强行稳住心神，深吸一口气，看向温冉的眼神里不再带有半分感情，只剩下滔天的杀意。
她既已知道，此子断不可留！
“你休要污蔑温娘，当初若不是她执意留下你，你早就死在襁褓里了，如今不知感恩，反倒要往温娘身上泼脏水，温冉，即便是你死了我也会剥下灵根来换给芷儿！”
说完，他剑势大涨，隐隐中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温冉从没见过白永孝这样，他一直是个循规蹈矩的掌门，永远眯着眼慈祥地笑。
他功力深厚，但从未展现过狠厉的一面，即便是以往切搓，温冉也总能胜他一头。
可今日，他像是换了个人，双眼充斥着血红，剑气横飞，裹挟着滔天的怒意，仿佛要毁了这方天地才肯罢休。
浑身的肌肉膨胀发青，仿佛要将衣物撑破，眼珠疵裂，随时会跳出眼眶。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攻势，温冉心下一沉，只能避其锋芒。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白永孝这招不像九剑合一，反倒更像是歪门邪道，走火入魔。
招式凌冽不分敌我，白芷也中了招，唯有萧辰风替她竭力抵挡着。
萧辰风功力远不及温冉，更别说是掌门了，几番下来已经浑身是伤，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拖油瓶。
他用剑勉强支撑着身体，大吼一声：“伯父！快停下！白芷受不住了！”
闻声，白永孝身子晃了晃，煞气归拢，九剑剑芒忽然内敛，他像是才清醒过来，晃了晃脑袋，忙去看白芷的伤势。
经此一遭，白芷更虚弱了，她几乎无法自己站稳，咳嗽个不停：“爹爹，女儿……咳咳……女儿不行了……”
白永孝心一横，拿剑指向温冉：“将灵根拿来！”
与其说是天灵根，不如说是妖根。
人和妖的后代，灵根异化，才有此产物。
温冉耸了耸肩：“可以啊，不过我的那份得还给我？她经受得住？”
白永孝眼睛眯了眯：“你当真愿意？这不用你管，我自有他法。”
白芷肉眼可见地颤了颤，眼睫垂下，苍白的唇上挂着鲜红的血渍。
温冉摇摇头：“不行，我不放心你，要换的话我自己动手。”
白永孝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来，一双浑浊的眼似是要把温冉看穿：“你不放心我？我还担心你会对芷儿不利呢！我警告你，收起你那些个歪心思……”
温冉根本不管他，手掌一翻，一律清风席卷而去，裹挟着白芷，轻轻一扯，将白芷拢到了自己身旁。
一切发生地太快，快到萧辰风都没反应过来，伸出手想要拦，却抓了个空。
“白芷！”
“辰风哥哥……”
“叫什么叫！”温冉不爽地打断了他们仿佛生离死别的哀嚎，“不是你们要换灵根吗，再发出这种声音，我就不换了！”
白永孝怒斥：“你敢！”
温冉斜了他一眼：“我现在愿意换，是我不想拿别人的东西，但是你们把我惹急了，你觉得谁能逼迫得了我？”
白永孝死死捏紧拳头，他知道，温冉彼时的成就，他不可能毫发无伤地留下她，只要她自愿……能省下不少麻烦。
见掌门也强忍着不再动作，白芷和萧辰风也不情不愿地收了声，温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嘛，早该这样了。”
她衣袖挥起，带起一阵波动，空间颤动后隐隐形成了一个光罩，将她和白芷拢在其中。
萧辰风感觉自己无法捕捉到白芷的气息，连忙上前，白永孝拦住了他踉跄的身躯：“强行突破会对里面的人造成损伤。”
“可是，万一白芷她……”
白永孝抿着唇，恶狠狠地盯着温冉：“她不敢，如果她对芷儿做了什么，就算拼了老命我都得把她打下地狱！”
密室里静得出奇，白芷已经昏迷倒在地上，温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手掌慢慢探向自己丹田处。
生生剥离灵根，原来这么痛啊。
白芷命真好，这时候昏死过去，还少受点罪。
只是她这灵根在身子里待了这么久，牵扯甚广，好像……还同情根一道扎在一起了……
罢了，时间紧迫，一道拔了吧。
一会儿渊沐说不定就得进来发疯，她必须赶在他发疯前搞定一切。
随着时间流逝，两株灵根互换地很顺利。
温冉一张脸上满是汗水，嘴唇苍白毫无血色，她感受了一下内里。
杂灵根，原来是这个感觉吗？
滞涩的筋脉和呼吸，这才是她原本应该有的。
原来一朝跌入凡尘，从天才沦为平庸是这个感觉啊。
好在，她本命剑还在。
祭出本命剑，她靠剑身搀扶，摇摇晃晃地走出密室，耳鸣声不断，嗡嗡作响，听不清身后到底有没有人在说话。
密室大门打开，她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冲撞进体内，引得她咳嗽不断。
好家伙，轮到她成病秧子了？
同样是紫华派，同样是修炼，怎么上辈子没觉得灵不灵根有多重要？
她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次，心念一动，丹田处滚来暖意。
还是上辈子的功法好用……
“温冉！”
似乎有人在喊她，她呆愣愣地抬起头来，只看到一袭红衫白发，旋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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