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鲤眉头紧蹙，道：“郡主的身上，为何有这么多旧伤？看起来一些是鞭子抽的，一些是刀划的，伤口似乎还都不浅。”
萧太医神色尴尬，道：“郡主入宫前，曾颠沛流离，似乎……是那些人牙子所为。哎。”
张小鲤不忍多看，继续往下检查，并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一直到张小鲤检查到安珀的脚。
张小鲤第一眼就看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安珀的大脚趾底有一颗痣，不过，这很寻常，不寻常的，是别的。
帐篷内虽有火盆，但毕竟是暗的，若非张小鲤视力绝顶，恐怕怎么也发现不了——在安珀右脚大拇指和第二个指头的中间，隐约有一道痕迹，凑近去看，像是什么线曾划过，以至于微微弄破了大拇指内侧。
张小鲤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起身，看着琅玕和萧太医：“敢问，你们可还记得，当时是谁第一个先把郡主给搀起来的么？我只记得，那时萧太医说，不可轻易动郡主，以免伤愈深。”
萧太医道：“嗯，是我和另一位太医一同将郡主抱起的。”
张小鲤“哦”了一声，道：“那，当时是什么个情况，萧太医还记得么？”
萧太医有点茫然地看着张小鲤，琅玕道：“奴婢记得，那位太医托着郡主的肩膀，萧太医托着郡主的小腿，宝珠比我快一点进来，托着郡主的腰，三人协力将郡主平放至床上。”
萧太医想了想，说：“嗯，好像是这样。”
张小鲤按了一下自己被皮革裹住的袖口，而后起身，手突然一抖动，用皮革裹着的右手里竟飞出一把小匕首，张小鲤握着匕首柄，锋利的刀尖则对准了萧太医。
她一套动作坐下来堪称行云流水，琅玕和萧太医还没反应过来，萧太医脖颈前半个指甲盖宽的位置就多了一把锃亮的匕首，两人都吓得不轻，琅玕发出一声尖叫。
三皇子和莫天觉听到动静，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掀开帘子就冲了进来，看见这场面惧是一惊。
三皇子怒道：“张小鲤！你发什么疯？！”
张小鲤冷冷地道：“萧太医，郡主脚上的绳结，是你偷偷解下来的吧？”
三皇子本还盘算着怎么把张小鲤的匕首打掉而不伤着萧太医，闻言不由得一愣。
萧太医被吓得浑身僵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说：“……什么？”
“别装傻。”张小鲤扯了扯嘴角，“莫大人、三殿下，我想，我已经搞清楚绳子的另一头系在何处了——郡主的大脚趾上有被绳子划破的痕迹。”
莫天觉和三皇子登时顾不上别的，都凑近看了一眼安珀的脚，果然看见那道划痕。
萧太医愕然地道：“冤枉啊，出事时下官在外头，周围无数人可以作证，怎会和这案子有关……”
“还敢狡辩！”张小鲤的刀锋不客气地又往前推了点，“郡主当时必已昏迷，被摆成了坐着的样子。那根绳子一头在帐篷处，一头绕过火盆，捆在郡主脚趾之上。林存善被绊倒时，火盆因此倾倒，烧断绳子，绳子一分为二，恐怕用的也是黑线，这样不易被发现。你入帐篷后先捡走一半，在托举郡主时又解开另一半而后藏匿！你的确不是帐篷里的凶手，但你必是帮凶！”
萧太医听了张小鲤的推理，惊讶地长大了嘴，三皇子也道：“难怪萧太医当时要说什么不要轻易动郡主尸体，就是怕别人发现郡主脚上缠着的绳子？张小鲤，你还真有本事，这么一推论，全通了！”
萧太医着急道：“下官的确捧着郡主的腿脚，但从未见到什么结绳……下官入帐篷晚，也没有任何时间捡起什么另一边绳子啊！”
三皇子一顿，又迟疑道：“确实，萧太医和琅玕入内时，我帮忙掀了帘子，看着他俩的动作，他似乎没有什么蹲下来捡东西的空间——当时帐篷里还有鹰卫和其他太医呢。”
琅玕这时才小心翼翼开口：“奴婢也，没有看到。”
张小鲤一呆，莫天觉缓缓说：“如果是棉绳一类的，那在火盆倾覆后，很可能火会一路往下燃，地毯上必然出现黑色的线状灰烬，但……似乎也没有。”
萧太医为难道：“张大人，我知您破案心切，可下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张小鲤迟疑地收回匕首，道：“那，我这是弄错了？可绳子的另一头，一定在郡主脚上。”
“嗯，这点很明确。”莫天觉赞同地点头，“只是，我一时间也想不到，除了萧太医还有谁有机会拿走那绳结，以及这绳子究竟是何种材质。”
萧太医见张小鲤收了匕首，长长地呼了口气，两股战战地坐下，一边道：“方才张大人拿匕首对着下官时，下官努力回忆，可……至少，自下官捧起郡主腿脚时，上边应该就什么都没有了。”
张小鲤蹙了蹙眉，萧太医犹豫了片刻，说：“还有一事，下官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不知道——”
“——但说无妨！”张小鲤着急地说。
萧太医说：“就是其实那刀伤比我想得要浅许多……此前在帐篷外，看林大——咳，看那凶手的影子，动作迅捷，几乎是猛地刺入，根据我以前照看过的伤例，这样一般伤口都会极深，所以那时下官格外紧张，生怕难以挽救，可郡主的伤，实在很轻——当然，下官绝无可惜的意思。”
萧太医很怕张小鲤又突生怀疑，赶紧补充了一下。
可怜他四十来岁，决计已受不得张小鲤再一次的折腾。
张小鲤思索地道：“的确，若执刀之人是我，按当时那模样看来，别说轻伤了，只怕是当场毙命。即便没有我这么大的力气，也不至于只是轻伤……”
莫天觉想了想道：“小鲤，若是单姑娘，有无可能通过把脉判断，郡主在遇刺前是否昏迷？”
张小鲤一怔，说：“我不知道……我去问问！”
其实原本和昭华聊完后，她便想先去找单谷雨，毕竟单谷雨如今身份和目的都成谜，今日之事兴许和她也有一些干系。
莫天觉点点头，张小鲤对萧太医快速拱了拱手，道：“方才对不住，之后再仔细赔礼道歉。”
她那匕首还在衣袖里晃荡呢，萧太医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不不……”
张小鲤也压根本没要等他回答，转身快步离开，莫天觉和三皇子对视一眼，都为她风风火火的样子感到好笑，莫天觉摇摇头，又继续蹲下身子，在那火盆里翻找起来。
*
张小鲤要寻单谷雨，自然要去端王帐篷。
她悄无声息地来到端王帐篷外，隐约看见两道身影，张小鲤凑近，躲在暗处免得影子暴露，好在端王的入口处并未完全遮蔽，还有一点点缝隙，张小鲤便凑过去，整个人蜷曲在草里，通过那道缝隙看着帐篷内的一切。
帐篷内的的确是端王与单谷雨，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沉重。
端王在张小鲤眼中，本是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可现在却可能成为背后掌控全局的那只手，且还是真正操控、限制阿姐之人。
而单谷雨，本是她的好单姐姐，眼下却是心怀计谋，为林存善而来之人。
只听得端王循循善诱：“谷雨，我并非不愿相帮，只是皇兄正在气头上，如何相帮？再者说了，老二和老三与林存善未曾交恶，相反，两人都很欣赏他，多少存有拉拢之意。林存善绝非凶手，众人都心知肚明，若能为林存善洗清冤屈，他们是很乐意为之的。你着急要我求情，只会适得其反。”
端王思路清晰，单谷雨也稍微冷静了一点，端王却话锋一转：“谷雨，你这是心急则乱。若是平常，你绝不会连这一点都想不到……林存善，于你而言，还真是重要。”
单谷雨一怔，一时间没有说话，端王却突然有些无奈地笑道：“那日在鞑密王宫之外，我遇见你时，你正在寻人。后来三番四次想离京，也是想寻人……你以为，我当真不知？”
张小鲤有点意外，只见篝火微光下，端王那张不减清俊的脸庞上，带了一丝酸楚，单谷雨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端王，半晌，轻声道：“你若知晓，为何……”
“我说过，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许多事，我可以睁一只眼闭只眼，甚至连你想要我性命，我都无所谓。”端王伸手，轻轻抓住单谷雨的肩膀，他靠近一步，鼻尖几乎要贴上单谷雨的，“可是如果你想要离开我，同别人在一起，那我也不知自己会做出什么……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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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 1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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