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第 149 章

张小鲤的剑是吕尘找人给她打的,没有名字,却很锋利,削发如泥,张小鲤从未用它对准亲近之人,这是头一遭。

林存善眨了眨眼,没有躲,也没可能躲,他逆着光,有几分空茫地看着张小鲤,张小鲤的手微微发抖,道:“你不许对我师父下手。”

林存善与张小鲤对视片刻,咳了一声,有些无奈地笑了:“小鲤,你这话说的……你师父恐怕一根手指就能碾死我,且你也说了,他对我有敌意。这般状况,你不去同他说,别杀林存善,反倒以剑要挟我……咳,小鲤,诛心之语,何须用剑呢?”

张小鲤抿了抿唇,道:“少装可怜,你诡计多端,想要谁的性命,还不是如探囊取物一般!林存善,从我捡到你开始,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对你,我从利用到信任甚至是依赖,可我甚至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叫林存善。”

林存善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很薄,像一团烟雾,在这晨风中很快就散开消失不见了。

他缓缓地说:“小鲤,你对我,从来不公平。你同你师父生活十余年,难道不是也才知晓他是铁侍卫?”

张小鲤一怔。

林存善又道:“单姑娘亦瞒着你,你不也打算不追究?甚至是你阿姐,为了隐瞒身份,不择手段,你又何尝埋怨她?偏偏,咳……我同你相识,全因一场意外,我那时痴傻是真,后来顺势留在你身侧,虽有欺瞒,却从来非我愿。你原谅了所有主动骗你的人,却唯独对我这个……咳,不得已欺骗你的人,最为苛责。”

张小鲤的手指轻颤,林存善猛烈地咳了几声,再抬眼,眼神柔和,却带着一丝无奈:“你指责我对安珀无情,可这也是她自己所求,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你说我让你和雅正白白忙碌,可我又何曾想将你们牵扯入内?若非为了阻止你成为嫌犯之一,我怎会主动破坏计划,自己进入自己设好的陷阱?”

张小鲤仓皇地说:“你又不怕,你总有办法。”

林存善苦笑一声,说:“或许吧。”

张小鲤猛地收回长剑,盯着林存善道:“好,你说的对,长安太大了,除了我这个乡下来的傻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有自己的不得已。我的确该给你一个机会——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

林存善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轻轻地说:“小鲤好聪明,愤怒是真假参半,想要我说真话,是才是真的。”

张小鲤简直被气笑了,她说:“我没你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知怎么套话,你爱说便说,不想说——”

“——我就是林存善。”林存善以手掩嘴,咳了一声,“但我同时,也是鞑密的大祭师。”

张小鲤微微长大了嘴,只怀疑自己是被朝阳的光芒晒得头昏眼花,以至于出现了幻觉。

可林存善就站在眼前,那阳光已不直射他的背脊,令他的脸庞得以被看得更加清晰而不显得刺目,他甚至上前了一步,那张清俊的脸上挂着一点如释重负的笑,薄唇轻轻扬起:“论师徒关系,单谷雨是我半个徒弟,她自然要巴巴来寻我。”

张小鲤嘴唇嗫嚅片刻,只能傻傻地重复:“鞑密的……大祭师?那个观星的,戴着獠牙面具的……老头?”

她对鞑密大祭师的所有知识来源,无非是此前单谷雨揭露身份时听其他人聊起过,在藏书阁里,她也看到过。

那大祭师,说是观星奇准,能测万事万物,不知年岁与容貌,但听说发须皆白,在张小鲤看来,自然是个丑陋的小老头。

可林存善,林存善?!

林存善闻言,好笑道:“老头?嗯,我师父的确是个老头,但我十五岁时便取而代之,成为了最新的大祭师。此后三年,兢兢业业。泰安十八年,鞑密被闵国扫平,我猜到结局,提前撤离,路上救下了安珀,之后便回到闵国修生养息——就是这样。”

林存善的语气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在说自己曾去各地游山玩水,张小鲤的脑中却一时间被各种疑问塞得几乎要炸开,她看着林存善,林存善也回望着她,一副好整以暇,要等她随便问问题的模样。

“你真的会观星?”张小鲤说,“不然怎知鞑密会被灭?”

林存善一怔,随即笑了起来,说:“你憋了半天,就想问这个?嗯……我不会观星,我只是花钱养了一批人,表面上商队,实际上游走在鞑密和闵国之间,搜集各种情报,故而我知道的事,比别人多,比别人早。全天下都知道鞑密当时真正的掌权者成巽狂傲自大,鞑密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而闵国强盛……这难道还需观星?”

张小鲤茫然道:“那你为何不提醒成巽?”

林存善好笑道:“我说了,他会信吗?”

张小鲤突然意识到什么,道:“许多人都说,那个成巽没有头脑,却极度自负,这才走向灭国之路……难道,竟是你怂恿的?”

林存善挑眉,竟一脸冤枉:“与其说是怂恿,倒不如说是迎合。我说的话,若是成巽不愿、不想听的,以他的性格,恐怕我这大祭师也当不下去了。成巽自高自傲,又铁了心认定自己将来会当鞑密王,我不过是拍两句马匹讨他欢心罢了。”

张小鲤原本的什么恼怒、失望几乎都要消失无踪了,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又问:“可,你为什么会成为大祭师?还有,林承志跟我说你的过去,莫非都是骗我的?”

林存善想了想,说:“林承志不敢骗你,他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对你有隐瞒,如果他贸然对你撒谎,反而可能会成为破绽。所以,林承志只会说真话。”

此前林存善虽也对林承志多有欺压,但张小鲤只觉得那是林存善如今飞黄腾达了所以仗势欺人,可眼下林存善提及林承志,那淡然又掌控的语气,让张小鲤意识到,绝非这么简单。

“幼年时,若你真在林家受尽欺辱,为何……”张小鲤茫然。

“我是人,渴了便要喝水,饿了便要吃饭,被欺负了,自然要想办法欺负回去。”林存善微笑地看着张小鲤,“林承志和他母亲在我幼年时对我百般欺辱,这都是真的。只是,很早开始,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林承志更是早早为我所用,对我言听计从。我们都是小孩子,很好沟通的。”

他说得轻巧,张小鲤却觉得毛骨悚然……

“至于我为何会成为大祭师,也和我母亲有关。我母亲并不是普通的鞑密女子,她和原本的大祭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死后,我的师父,也就是原本的大祭师,派人来林家找到了我。”林存善淡淡地回忆着。

张小鲤喃喃道:“林承志那时对我坦白你的身份,虽未撒谎,却也隐瞒了最重要的那些部分……如此说来,什么父子官司,什么偷窃珍宝,什么兄弟阋墙,都是做戏。”

林存善颔首:“是。林家为我所用,我对他们也许诺富贵,早已是一体。那些把戏,不过是以防万一,毕竟我长着一张鞑密人的脸,要在京城扎根,身世必被怀疑,我需要林家帮我坐实我的林家庶子身份。”

张小鲤道:“可你同时要在鞑密当祭师之徒?”

“是。自被师父带走后,我便过上了双重生活,一年中,一半时间我是大祭师唯一的徒弟,一半时间,我是林家的纨绔小儿。”

张小鲤不解:“为什么?这样不辛苦吗?”

“当然辛苦,活着怎会不辛苦。”林存善一笑,“我不知道,这两个身份最后哪个会更好用,所以,两个我都不舍得放弃——你看,如今,于我而言,这两个身份,不就都很有用吗?若不是未雨绸缪,在郭新荣去调查我身世时,我便已露馅了。”

真聪明,真谨慎,也真够……累的。

张小鲤沉默片刻,说:“那你……是想要复国吗?”

林存善惊讶地看着张小鲤:“复国?你是说,鞑密?”

张小鲤点了点头。

林存善好笑地说:“我只是大祭师,不是鞑密王,谈何复国?你是不是忘记了,阿染琥,死在我手里,我会痴傻,也是因鞑密王室残部追杀。”

张小鲤愣了一会儿,道:“对啊,你为什么要杀阿染琥?”

林存善说:“他想要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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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见长安
连载中则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