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昭华公主的第二任准驸马,那个离奇消失的胡闻归京了。

此事似裹挟在春风之中,吹遍了整个皇宫,但却无人敢问,平静的皇宫之下暗流涌动,似御花园中已悄然含苞的花蕾,很快就要趁着即将来临的春色绽放。

泰安二十一年正月二十八日,以往虽极尽繁华,却因昭华公主难以亲近而很少有人来往的延昌宫,久违地来了许多的人,使得本就华美富丽、极近奢华的延昌宫主殿怡华殿更添几分热闹。

莫天觉带着采文来的最早,他来公主宫中,本不合规矩,但皇上亲许,加上大家都知莫天觉很可能是下一任驸马,故而也无人指摘,且端王很快也赶到。

之后二皇子三皇子也接连来到,三皇子满腹狐疑,不由得问:“昭华,你为何召集众人来此,莫非,传闻中胡闻归来,竟是真的?我还以为,他这么久没有消息,早已死了呢。”

二皇子亦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昭华,昭华只敷衍一笑,并不回答。

此时大皇子也款步而来。

不过几日功夫,他已不见初离思过阁时的狼狈憔悴,今日一身暗红色刻丝锦袍,脚踩挖云皮靴,竟将那张平平无奇的脸衬得有几分神采飞扬。

众人与之前在抱桃阁时的座位几乎一样,三皇子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左侧的一个金制大座屏上。

那大座屏来头非凡,里头用的是轻纱和红木,外头镀了一层最昂贵的紫金。紫金名贵非常,产量稀少,千锤百炼制为薄薄一层,再分毫不差地贴附在原本薄如蝉翼的轻纱屏风上,连红木上都要粘附,否则公主会嫌“红木配金,实在土气”。

那座屏是五屏的,中间的最高,两边依次降低一些,小心地雕出云纹,底部以白玉为基,屏面上,无数工匠几乎是巧夺天工地用比头发丝尖不了多少的细钉和铁锤,小心翼翼地敲出山水纹浮雕,再佐以孔雀石为树木,天青石为河流,白玉为山,玉髓石为鸟,本该是堆叠、奢华到庸俗的物件,却因工匠的细致和昭华的吹毛求疵,而显得一切都恰到好处,仿佛那真只是一个珠光宝气的世界,被折叠于这屏风之上。

这金面浮雕山水五屏座屏是昭华十五岁时,圣上就让人赶制的,一直到十七岁那年才做好,因为,这屏风不止一个,而是足足有两个——怡华殿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却没有设置复杂的窗棂,甚至不遵守规制,仗着有蝶卫巡逻,还开了大大的窗,所以太阳东升西落时,日光会照入月华殿内,刚好,东西两侧各有一个五座屏。

朝阳与落日光辉都会准确无误地投在五座屏之上,那光线被屏风上细密的浮雕所折射,会映出粼粼的光与影,宛若是大殿之内流转的山河,这正是屏风的另一个精妙之处。

这两扇五座屏做好时,就连皇宫中人也都不由得惊叹连连,说皇上对昭华公主的宠爱,实在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三皇子来怡华殿来的最多,当即就发现了不对。

他一笑,道:“今日来的人、坐的位置,都和那日在抱桃阁几乎一样,只少了林大人、张小鲤……该不会,父皇就藏在那屏风之后吧?就如同上回在抱桃阁一般……”

话没说完,外头传来通报声,说是圣上驾到。

三皇子一怔,昭华略带嘲讽地看了一眼三皇子。

皇上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走了进来,显然是刚下朝便来了,步履匆匆,神色有几分疲倦,众人纷纷起身行礼,皇上摆摆手,落座后扫了众人一眼,最终视线停留在昭华身上。

昭华自然也是一直看着皇上的,见他看过来,立刻露出个可怜又甜美的笑容。

皇上颇有些无奈,道:“这样看着朕也没用。你从思过阁出来也好些日子了,让你去跟安珀道歉,怎么迟迟不去?她因你那一脚,吃了太多苦头,若非有萧太医悉心医治,也不知……总归是你太胡闹。”

其实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自然是因为昭华不想道歉,所以便拖着,打算拖着拖着,这事儿也就过去了,指不定还能拖到安珀魂归九泉,那就再也不必道歉了。

昭华暗暗握拳,面上仍有几分委屈可怜:“儿臣不是不去,只是这几日实在发生太多事,等过了今日,儿臣一定找机会去。”

皇上倒也没有深究,只说:“今日这么大架势……你昨夜所说,可是真的?”

“儿臣才从思过阁出来,便是再胆大妄为,也不敢欺瞒父皇啊!”昭华瞪大了眼睛,做作地说,“寇月、觅云,将人带上来。”

门口处两名黑衣蝶卫应了一声,从屏风后带出个人来,那人一身深灰色长袍,打扮朴素,面容憔悴,正是胡闻。

看见胡闻,皇上与二皇子、三皇子都十分意外,尤其是二皇子,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竟被震得半晌没有回过神。

胡闻跪在地上,气若游丝地说:“微……草民胡闻,见过皇上,草民抗旨不尊、潜逃多年,还牵连家人,罪该万死……”

莫天觉也起身,跪下道:“微臣亦有欺君欺父之过。”

皇帝已恢复镇定,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胡闻和莫天觉,半晌,道:“这都是怎么一回事?昭华,既是你请大家来此,便由你来说吧。”

昭华正有此意,闻言起身,道:“是,父皇。此事,儿臣也有不对的地方,您应当记得,我那时并不想嫁给胡闻,还曾为此绝食过。后来儿臣出宫,恰好碰到姜太医,与他所谓心仪的女子……”

昭华便将姜太医、假死药、方婧、胡闻的事情娓娓道来,皇帝越听,越是眉头紧皱,待说到这次端王下江南“意外”遇到胡闻,将他带回来,他们才知那日方婧是真死了,而马车里的是阿奴,正是杨彦案那个马车里的歌女。

皇帝一拍旁边的小几,怒道:“简直胡来!胡闻也就罢了,莫天觉,你竟也陪着昭华胡闹?!”

莫天觉和胡闻的头又低垂了几分。

昭华见皇帝真是怒不可遏,还说“陪着昭华”,可见已将主要过错推到她头上,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下跪,道:“儿臣也知错了,可胡闻是这样一个男子,儿臣选择不嫁,也是对的啊。我还那么好心,只想要他假死,而不是真死呢。”

胡闻没料到昭华这时候还能踩自己两脚,简直要吐血,他垂头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皇帝也没理会昭华和胡闻,看向端王:“还有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还下江南玩,这世上哪有这般赶巧之事,朕是不是同你说过,不可为情所扰,你倒好,变本加厉!”

端王也起身,跪在昭华身边,瓮声瓮气地说:“皇兄教训得是……”

皇帝最后看向大皇子,道:“按说,那个什么阿奴,还有姜太医,不正是你的人么?”

太子起身,端端正正地跪下,磕了个头,道:“儿臣不敢撒谎,在此之前,儿臣也一直以为,阿奴与姜太医,是儿臣手下的人。可父皇英明,应记得,胡闻,是儿臣三推四荐,才可能成为驸马的,儿臣为何要费这么大功夫,阻止他娶昭华?会阻止胡闻娶昭华的,自是另有其人。”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怡华殿里跪了一片,只有二皇子和三皇子还坐在原位。

皇帝并未反驳大皇子的话,而是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二皇子。

二皇子自胡闻出来后,就已面色难看,眼下虽已恢复镇定,但仍有几分不自然,三皇子有些茫然地看看地上跪着的人,又下意识看了一眼二皇子,仿佛也有疑惑。

二皇子起身,但并未跪下,恭恭敬敬地拱手,道:“父皇,此事本与儿臣无关,但皇兄此言,似乎意有所指。既是如此,儿臣也不惧对峙——敢问皇兄,觉得阿奴与姜太医,究竟是谁的人?”

大皇子扯了扯嘴角,道:“可惜啊,这两人都死了,怎么问,也问不出来了。而且他们的死,还都这么巧,使得杨彦案指向了我……”

昭华跪得并不老实,因她自幼极少下跪,她微微侧头,看热闹一般看着大皇子和二皇子,又有些忧虑地看了一眼跪在一旁垂着眼眸的莫天觉,毕竟今日真正的杀招,在莫天觉身上,可实际上直到今早,莫天觉也没同他们说所谓的“杀招”到底是什么。

皇帝并未开口,而是又将目光投向二皇子,仿佛在等二皇子反驳大皇子的话。二皇子以不变应万变,仍说:“既然大皇兄毫无证据,只凭臆测便想将一切……甚至是杨彦案,都甩在我头上,是否不妥?按皇兄的说法,杨彦也是我三推四荐才成为驸马的,我又怎会派人去杀杨彦?”

“不。”大皇子却摇了摇头,“杨彦案,的确是我吩咐姜太医和阿奴去做的,因为我以为他们对我忠心耿耿。只可惜,恐怕杨彦的死,也在你的计算之中,否则,阿奴和姜太医能几乎天衣无缝地做到赶走胡闻,又怎会如此拙劣地成为引出我是幕后之人的线索?他们表面听令于我,实则一举一动,另有深意。”

二皇子仍是淡淡地道:“说来说去,仍是揣测,若皇兄执意如此泼脏水……”

他转头,看向皇帝,又拱手:“恐怕,儿臣也实在不知如何反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也有些不满地蹙眉看了一眼太子,抱桃阁那回,林存善和莫天觉是一点点推进,剖析,挖出大皇子的问题,而不是眼下这般,只能翻来覆去地以动机为由死缠不放。

大皇子此时也有些为难,怡华殿内气氛一时尴尬而沉默。

皇帝挥了挥手,道:“先都别跪着了,起来吧。”

这事儿,看着竟要这么揭过去了。

众人起身,莫天觉却一动不动,仍跪在地上,只是挺直了背脊。

皇帝垂眸看着莫天觉,一直沉默的莫天觉终于开口:“今日,臣要状告一人,毒杀生父,罪无可赦,此人,正是罪臣。”

有一个无足轻重的预言类伏笔(嗯?)就是一行人去瑶光山被泉水淋那里,感觉根本没人会在乎这种奇奇怪怪的伏笔所以我要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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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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