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给脸不要

庆隆十六年一月,太子等人遇刺,颜太师中剑昏迷;太子妃沈瑶大病一场。

裴政因操办太子生辰宴疏忽,给了刺客可乘之机,于太极殿前长跪谢罪。

彼时大雪渐停,四下无人,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仅宫墙一痕。

齐仰只知道那天他是自己回的裴府,还傻傻地以为裴政和颜启兄弟情深,放不下他呢。

裴家众人得知出了这消息,顾不得大雪都在焦灼地等着那裴政。

等马车停下,只看见齐仰瘦弱的身躯孤零零下来,众人心瞬间凉了半截。

裴通脸色一变,暗暗叹了口气,无奈多看了几眼齐仰,也不好直说,便自己回了院中。

齐仰见他那样,不免紧张起来,声音生怯:

“夫人,我是不是……”

裴夫人微微摇头:

“不用担心,政儿不会有事的。”

“就是就是,天塌了政儿都有军功在身。”

江姨娘站在身后探头,生怕齐仰在这天得了风寒,慌忙嘱咐道:

“你快回屋暖暖吧,我让他们给你煮些热茶。”

院中没有踏足过的痕迹,齐仰一步一步踏实地踩在雪堆下,不断看向裴政的书房,心里默默祈祷。

他不知道裴政会被怎么样,他只听说皇宫规矩森严,动不动就是砍人杀头的大罪,即使死到临头,也要颤颤巍巍跪在殿前向皇帝请罪……

齐仰不明白,这件事情,和裴政本无干系。

任何人都无法预知在某一天会发生的事情,即使是神仙,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死。

裴政是刺客的目标,他却要因为东宫有刺客去请罪……

不明白。

齐仰前几天才从裴介嘴里听说,裴政和颜启在城郊建了处避难所。

裴政原本答应他,明日便启程去救济地救灾,如今看来,恐怕要推迟许久了。

裴政回来时,齐仰已经睡了,他扶在冰凉的桌板上,只披着一层毯子。

裴政见他那屋灯还亮着,便进了去。

瞧他那样,忍不住苦笑。

他这学生,还真是幼稚。

裴政身子酸痛得厉害,脚踝处就像栓了千斤链锁那样,迈不开步子,手指僵硬,进到这屋,才渐渐乃和。

他不忍心惊醒齐仰,万般思虑之下,准备将他抱着放到床上。

可没想到,齐仰睡眠不深,还没弯腰,齐仰就睁开了眼皮,懵懵地看了几眼裴政,随即清醒过来:

“先生!”

裴政停住动作,佯装无事,扶腰直身。

齐仰上下打量着裴政,确认和进宫前的那个裴政一样后才有了抱住他的冲动。

从前他在山庄和师父生活时,遇见什么高兴的事也会一把抱上去。

现在看来,齐仰终究是长大了,理性战胜了冲动。

他尴尬地收回了手,掩饰地笑着:

“先生无事就好。”

而后,裴政消停了几日,在屋里闷了几天,天气放晴时,终于开了窗。

阳光普照大地,屋檐滴水,池中冰融映着蔚蓝天色。

太子遇刺一事交由刑部调查,张忠迎办事效率高,只是这次,实在没什么眉目。

刺客口供统一,都说无人指使,是他们自己分别和三人有恩怨。

裴政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眉头紧皱,他回忆自己从出生到现在干过的那些得罪人的事。

最近的一次也是三年前和书升同堂上课时,意见不一罢了。

什么私人恩怨,他才不信。

凭直觉看,这事和书升脱不了干系。

这次沈瑶病倒,书升来东宫来得倒是勤快,他眼中无了往日的算计,像是过意不去,弥补亏心而来;亦或是不曾料到,书安无事,沈瑶却长病不起。

柳休将这件事告诉裴政后,他若有所思:

“看来那小道消息也不是没有可信度的。”

“什么小道消息?”柳休八卦似地凑近,一脸“求知若渴”的模样。

裴政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公子!”柳休这声音倒有了些女子的娇俏。

裴政听不惯,浑身起鸡皮疙瘩,无奈看了他几眼,示意他关好门窗。

柳休动作倒是利索,麻溜就干好了所有事情。

“什么时候改改你这多事的毛病。”裴政忍不住吐槽。

接着又说:

“书离和我说过,陛下当初本是将太子妃许给二皇子的,做二皇妃。

二皇子喜欢沈瑶,在我们这不算什么秘密。

但他不知沈瑶与书安情投意合。沈瑶为此还躲在屋里郁闷了好长时间,书安虽心里不悦,但皇命难违,他只能憋着。

赐婚知道的人不多,还没有昭告天下之前,陛下不知怎么的,又改了主意。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沈瑶赐为太子妃。她和二殿下那桩未成的婚事,也就无人提及了。”

柳休表情逐渐凝固,他不可置信地“啊”出了声,随后嘟囔道:

“怪不得太子殿下成婚那日,二殿下穿了红衣。”

“公子,真的?”

柳休为确认真假,又问了一遍,自己嘟囔着:

“公主殿下告诉您的事情,什么时候真过。”

“七分真三分假吧。”裴政道:“沈瑶最初的确是内定的二皇妃,只是陛下为何临时改旨,就不知道了。”

柳休:“所以二殿下真的爱太子妃吗?”

“嘘!”

裴政一把堵住他的嘴:“这要是在宫里,你小命就没了!”

柳休确认四周无人后,才松了口气,他用眼神看向裴政,就当重复了刚才的问题。

裴政迟疑点头:“应该吧……”

-

这次刺杀是书升等人策划的不假,不过他们真正的目的还真不是要书安死,毕竟真死了,书升也好过不到哪去。

书升将茶杯放下,瞧着杨宿还跟个没事人人一样,根本就坐不住。

杨宿那伙人刚开始和书升说要刺杀时,书升是坚决不同意,他对皇位再怎么渴望,都不可能用刺杀书安这种愚蠢的方式获得。

杨宿当然也不傻,他让书升稍安勿躁,将自己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他想借机除掉桑川,没和书升说原因,只是斩钉截铁地告诉书升,桑川必须死。

桑川那老东西虽然是杨宿一手扶持上来的,但享受了荣华富贵后,竟然敢起别心,心里说不定早就叛变了。

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找个机会让皇帝除掉,不脏了自己的手。

书升干的好事不多,但是这种设计官员的事还真是第一次干。

“颜启现在还不省人事,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

书升心急如焚,满屋子乱窜。

事干完知道着急了。

屁用没有。

“殿下!”杨宿一脸淡定。

他虽然没有聪明绝顶的脑子,但稍微想想,干这种诛九族的事,总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明保其身。

杨宿眼里有十足的把握,书升话到嘴边,却始终说不出来,硬生生憋了回去,只是重重叹气。

书升:“罢了罢了。”

他又重新坐了回去,烦躁地将桌上那一副字揉成团扔到一旁。

天晴,雪融,刺客没死。

裴政带着齐仰来了审讯犯人的牢狱。

来这之前,裴政给齐仰做了些心理建设,但显然建设做得太少。

犯人的惨叫声和鞭笞声不断传来,齐仰畏畏缩缩跟在裴政身后,尽量忍住不四处乱看。

裴政觉得带他来对了,正好练练他的胆子,要不然,总做个胆小怕事的人也不好。

“泼醒!”

执行人手拿鞭子,恶狠狠地命令身旁的人,十分用力地在犯人结痂的皮肤上抽了一鞭,伤口裂开,血流的缓慢,重新给血衣染了遍色。

“啊!!!!”

他痛不欲生叫着,却无人理会,执行人力度更加用力,狠厉道:

“招不招!”

身上虽然撕心裂肺的痛,但还尚存一丝执念,倔强地摇头,鞭子落得也便更快了。

裴政习以为常,这种场面对于经历过战场厮杀的将军来说,不值一提。

倒是齐仰,他听着犯人的哀嚎声,都快起了悲悯之心。

裴政:“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不做坏事,本就不会待在这。”

话落,齐仰迟迟没有回应,裴政回头看去,重复了一遍,齐仰才缓缓点头:

“阿仰明白。”

裴政几人被带到了关押刺客的牢房,他们还没有受多大罪,估摸着等裴政问完话,也该归西了。

“裴书监。”

上一秒还不耐烦的执行人看见裴政进来立马笑盈盈地恭维,见裴政没说什么,他也就识趣地退出去。

裴政背着手,上下扫了那刺客一眼,凑近一看,没死。

“劳烦裴大人亲自审讯小人,只是小人……”

没等刺客说完,裴政便打断了他,坐了下来。

“我哪是来审讯你的,这是张尚书的任务。”裴政拿手指着他,玩笑道:“用词不当,用词不当。”

“呵。”

刺客见裴政这样松弛,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反问道:“所以裴大人今日前来是为了……”

裴政没等他说完,又一次打断了他,悠哉悠哉道:“肯定是聊聊我们间的恩怨,”

接着,裴政看向他,改口:“哦不对,是你对我的恩怨。”

刺客暗暗白了他一眼,裴政观察到了,毫不在意。

他管他呢。

还是等刺客刚开口,裴政又故作无意打断:“你先别说,让我来猜一猜……”

“嗯……”

裴政佯装思考,尾音拖得极长,措不及防地一句:“是杨宿指使你干的?”

谁会料到他一上来就这样问,刺客眼神心虚地闪躲过去,裴政没说他的反应怎么样,又问:

“是二殿下只是你干的?”

“是…林常明指使你干的?”

林常明,鸿胪寺少卿。

“是…程懿指使你干的?”

程懿,工部尚书。

一连串的话下来,刺客都来不及反应,裴政就挑眉看着他,继续问:

“你的妻儿在他们其中一人手中。”

刺客目光略有闪躲,明显被裴政猜中,但显然他的妻儿在他心中并没有背后真正指使之人重要。

不到片刻,他便归为平静,微微摇头。

“刚才你为什么不摇头?现在摇头只有掩饰!”

裴政故意用精明的眼神看向他。

刺客都被他弄得不耐烦,但还是没说什么有效信息。

裴政有的是时间和他斡旋,继续问道:

“我怎么记得在哪见过你呢?”

他摸着下巴,故作认真回忆着,还招呼过来柳休,让他也仔细看看,是不是在什么府里见过。

柳休知道裴政的意思,很配合地点头。

刺客也没那么傻,懒得搭理。

持续僵持之下,裴政直接上前爬开他的衣领,指着那神秘图案,耸肩道:

“给脸不要,你自己看看,就差镇国候自己过来认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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