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
真晦气。
长得像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心有灵犀。
两个互相对对方嗤之以鼻,哼,谁要跟她一样了?
巳予没想到这小娃娃唇红齿白古灵精怪的,水灵灵可人疼,居然脾气这样坏。
小柿子单纯烦接近沈清明的女人,一看这女人挺大岁数可真不懂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如此不知检点,公然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一大一小的人儿吹胡子瞪眼,偏生那坏心眼的沈姓瘟神抱臂旁观,全然没有说和的打算。
不是他不想,而是真的左右为难。
小的这个都动辄号啕掉金豆,那一嗓子水漫金山寺,太难哄。
大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当他诈尸还魂,等察觉出他根本没死,指不定扒皮抽筋,不如谁也不帮,置身事外。
殊不知,反而引火烧身,这不,这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迅速统一战线。
小柿子气鼓鼓道:“瘟神!你说了不会拈花惹草的,她是谁?不就是眼睛大了点儿,皮肤白了点儿,嘴唇红了点儿,你就走不动路了?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就那么稀罕?”
啧,这小家伙,虽然脾气很大,说话倒是十分中肯,巳予的虚荣心得到巨大的满足。
小柿子可不是吃素的,在冥王殿这一个多月,她已经快骑在包阎王脑袋上当新一届冥王殿霸主了。
明知她只是一缕妒气,包阎王还是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于是乎,沈清明发觉,包阎王之所以对她百依百顺,是因为害怕。
他身体力行,把小柿子当姑奶奶伺候。
就算是因为沈清明,也不至于如此,他可是阎王爷,谁敢冒犯,除非不想活了。
他实在想不通刚正不阿的阎王爷为何殷勤,故而每次看到他放任小柿子在冥王殿为所欲为时,都会用探究且意味不明的眼神审视包阎王。
沈清明的眼神,就算只是那么轻轻瞟一眼,都会让人有一种刀锋刮过脸颊的刺痛,包阎王一开始还能假装看不见无视,时日长了,沈清明的灵相长回去,那种被注视的灼烫感几乎让他无处可躲。
锋利而强势,凌厉而尖锐。
挂在墙上也不耽误他快速攫取目标的动向,以长久、淡漠压迫。
不出三天,包阎王缴械投降。
沈清明可是个醋坛子,就算是个小娃娃,凭借那张脸,包阎王也避嫌,何况只是妒气而已,漂亮的脸蛋之下就是一团棉花而已。
用得着看贼似的盯着他?是不是有点太欺负人,有本事把人喊回去寸步不离地看着啊。
包阎王气不过:“我说,你总这么直勾勾看着我作甚,难不成还怕我对小娃娃动什么心思,你把心揣回肚子里,我就是怕她要什么我不给,又大闹冥王殿,当年——”
他倏地住嘴,沈清明恨不得当场从画上走下来,那个虚影晃了晃,眼神变得更加锋利,“又?当年?”
沈清明捕捉到两个关键词,重复道,“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包阎王想跑,可是那小娃娃挡在门前,跟沈清明里应外合:“小黑老儿,他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这位上巳节神即便投胎转世,一缕妒气进冥王殿,还是这么强势护短。
包阎王干脆摊牌:“当年花朝君香消玉殒,上巳君大闹冥王殿,生死簿上同名的人全被她撕了。生死簿不能撕的呀,你不知道上巳君脾气有多坏,我说一句不行,她就直接用她那把扶风剑劈开了地府大门,那一阵风,把十八层地狱的恶鬼放出去,我们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们抓回来。”
“上巳很温柔,她从不乱发脾气。”沈清明先辩解一句,继续问:“后来呢?”
温柔?包阎王不敢苟同,“哪有什么后来,她翻遍地府没找到花朝君,就乱发了一顿脾气,你进来的时候看到冥河只剩下一半的界碑没?那就是上巳君劈的。”
“......上巳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沈清明说。
包阎王目瞪口呆,听完真的没有人想要为他说句话吗?
他也没怪上巳大闹,而是害怕再来一次,毕竟那一次花了将近六十年的才把一切归于原位,他还无缘无故挨天道惩罚,抄了一万遍《道德经》。
到现在他听见那句“道可道”都恶心想吐。
包阎王老神在在道:“人一死,尘归尘,土归土,有什么放不下的,上巳君这人就是太......哦,算了,说她坏话你不爱听,我不说了。”
生死簿上没有名字,死后自然不会来到冥王殿,沈清明问:“那你知道节神死后会怎么样吗?”
包阎王贼头贼脑地压低声音:“听说啊,我只是听说,据说节神死后魂石都会埋在无根树底,灵相破,烟消云散,根本没有投胎转世一说。”
“无根树?”沈清明疑惑,“在哪?”
包阎王摊手:“我哪知道,我只管冥王殿的事儿。”
沈清明也不为难人,说:“所以,你才那么怕她?”
怕?包阎王是绝不可能承认的,“我怎么会怕,我就是为了冥王殿的安宁,安宁你理解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家和万事兴,万一闹起来,总归是我怠慢。”
那不就是怕。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江之远一席话历历在耳,或许他确实与花朝之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那么上巳恨他负气出走,也可以解释得通。
但江之远一直在暗示一件事,无论花朝之死,还是发生在上巳身上的事,都是一场阴谋。
而他,殷切希望沈清明翻出真相。
这些年,他恨上巳一走了之,恨上巳抛弃他,因而,没能发现从前那些属于上巳的职责,正在悄无声息地归在他身上。
江之远提到寒食、天穿,这些节神曾经风光无限,最后一个个陨落,沈清明看淡生死,一直只当只是一场宿命的轮回。
人注定要死,无论早晚,这是天地平衡法则。
可万一,这一切不是轮回,而是某个心怀叵测的人为不可告人的私欲故意为之呢?
他掠夺了花朝的性命,取代了花朝职责。
他因为记恨着上巳,所以从来没有细想,也没有察觉,在他走向尊神的沿途,都是曾经与他并肩作战的那些节神的亡魂。
沈清明问:“老包,你知不知道上巳从地府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
时间过去太久,而那些事又并非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当时光顾着抄《道德经》,无暇关心历法有没有严惩上巳,但是没过多久,沈清明火烧百里桃林他倒是记得很清楚,“你这太醋坛子自己心里没数么?也不知道柴道煌那老儿给你俩绑了多粗的一根红线,方圆十里有人多看你家那位一眼,你就恨不得提刀来见,我哪敢关心她啊。”
“没有十里。”沈清明想了一下,严谨地给出一个新的数字:“最多五里。”
“有区别吗?”老光棍包阎王不想听他秀恩爱,“行了你,反正后来就听说她跟惊蛰跑了,这事儿也大约是真的,要不然,惊蛰那暴脾气,怎么能一声不吭背黑锅呢?这又不是什么有脸面的好事,再不济,为自己的名声,怎么也得反驳几句吧。”
问题就在这里,沈清明笑自己糊涂,竟真的相信那些荒唐的鬼话。
姜衡见到他时那根本不是抢了朋友之妻的心虚分明是回避,害怕他追究真相,亦或是,害怕他和巳予碰面。
见沈清明的神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巳予伸手在他眼前晃一下,说,“喂,被谁勾魂了啊?”
“嗯。”沈清明回神,“就是想到一些事。”
巳予还在记头七之仇,“那你想吧,我走了。”
沈清明拉住他,手落入阳光中,瞬间变成半透明的状态,他忙收回来,但仅仅是一瞬,巳予却发现了端倪,他的手是热的。
那双总是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手,居然是温热的。
她猛然反应过来,天气热,她以为是自己的体温,抱在一起的时候没察觉,这会子突然发现不对劲,他装模做样大白天撑一把伞,只有鬼才怕太阳,所以她没多想。
但是鬼怎么会是热的呢?
巳予看看沈清明牵着地小孩儿,才发觉这衣服也很眼熟,怎么好像——
那天烧给沈清明的那个小娃娃。
巳予:“......”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怪不得这小家伙跟她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原来根本就是她自己。
这可怎么是好,上巳的记忆没找回来,又冒出来一个小跟屁虫。
巳予:“沈清明,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死?”
沈清明老实巴交道:“是。”
好,很好。非常好。
这明明是一件高兴事,但——
既然没死,为什么瞒了她这么久?还是说,看她为他伤心难过特别有成就感?
好一个沈清明!
巳予捏拳,骨头清脆响动,她咬牙切齿,朝天喊一句:“我刀呢?谁看见我刀了!”
沈清明不知死活,对号入座:“找刀干什么,难道你想谋杀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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