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蝶恋花(十四)

“什么秘密?”陆翠山回望他。

屋外又是一道闪电劈过,霎时照亮整个房间,也衬得他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冷风从他背后猛然灌入,吹得桌上灯烛将熄未熄。

陆翠山正要上前关门,却被陆也拥住。

“你今天怎么这么粘人。”她靠在男人胸膛上,回拥的手轻轻敲打男人的背。

陆也的下巴摩挲她的头顶,闭目深吸一口气后,呢喃道:“对不起,是我负了你。”

话音刚落,那把长剑不仅穿过了她的肚子,还穿过腹中胎儿尚未成型的柔嫩面颊。

陆翠山缓缓低头,看见小腹前淌血的剑尖,难以置疑地抬头望向陆也。

她的眼底满是破碎的失望,猛地推开身前的男人后,自己也栽倒在地。

陆也踉跄倒退几步后,淋漓鲜血顺着下垂的手臂,凝聚在指尖,随后不断下滴。

他抬起那把执剑的手,用手背轻拭面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好陌生,这张脸真的好陌生。

陆翠山没想到,给了她致命一击的会是自己的丈夫。

他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说,“娘子放心,我一定会为你挣一个诰命夫人。”

他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如今,她眼睁睁地看着说这些话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大步离开,滂沱大雨冲刷掉他身上的鲜血,而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雨幕中。

凭什么他可以洗脱所有活下去,而她却要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

不行,她要活下去。

她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活下去。

“有人吗——救救我——”

陆翠山大声呼喊,可是轰鸣的雷声掩盖了她的呼救。

与此同时,血液不断地从腹中涌出,她怎么捂都捂不住。

她要活下去。

陆翠忍着身上剧痛,拖着沉重的身躯,咬牙往外面爬,双手沾满了血液泥泞。

就这么一点一点爬到了茅屋外。

大雨噼里啪啦打在她的脸上,她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黑夜里,“辘辘”的车轮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一辆牛车出现在视线中。

驾车的收尸人头戴箬笠,身披蓑衣,手中拎着一只酒葫芦,时不时仰头饮一口。

啧舌品鉴过后,他醉眼微眯,身子后靠,头颅随着车身自在颠簸。

突然,行得好好的牛车停了下来。

这一急停差点让守尸人撒了葫中酒,他皱眉拽了拽手中缰绳,“嗯?走啊,怎么不走了,见鬼了?”

他摇摇晃晃地下车一看,原来牛车后车轮卡着一具女尸。

女尸面色灰白,显然一幅死人相。

车上还有一具尸体已经颠出半个身子了。

“原来是你掉下来了。”收尸人将地上的女尸扛上车,随后又将露出半截身子的尸体塞回车里。

坐上车后,他提了提缰绳,车轱辘又开始滚动了。

收尸人上山后直奔乱葬岗,用草席卷了几个尸体搬上车。

牛车起步时,陆翠山的身体重重掉落在地,她疼得叮咛一声后,才悠悠转醒。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她失血过多,已经无法动弹了,只能一面捂住肚子,一面无力地伸出手呼唤,却抓不住离去的影子。

“娘——”蝶衣冲上前,想牵住母亲的手,却只能扑了个空。

眼前的一切像波浪一样荡漾开来。

蝶衣知晓,回忆就要结束了。

她深深地望着面前的容颜,想把她印在脑海里,这张与她有着八分相似的面孔,是她的母亲。

……

陆衍猛地睁开双眼。

他大口喘气,全身上下冷汗直流。

一双薄纱轻笼的皓臂,如白玉一般,从背后轻轻揽住他,嗓音还带着尚未睡醒的慵懒,“怎么了?做噩梦了?”

陆衍没有回答,而是反身死死抱住她。

玄清禾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

“你看看你,怎么还像知许和时卿小时候一样,做个噩梦吓成这样呢?”她像哄小孩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背。

陆衍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他翻身将玄清禾压在身下。

身下女子艳丽的面孔与梦中那张绝望的脸渐渐重合。

他微愣。

他已经许久未梦见过陆翠山了。

定是因为前些日子,知许提到了渔樵村。

那时的渔樵村不叫渔樵村,而是叫陆家村。

那时的他也不叫陆衍,而是叫陆也。

犹记得那时,陆翠山看着地上的四个字,用柴火棍戳了戳最后一个“也”字,对他说道:“既然你不记得名字,那就叫陆也吧,好记也好听。”

“好。”他笑逐颜开,抬眼便看见一个拄拐杖的瘸子,失魂落魄地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

在意识到他的视线投来之时,瘸子瞬间将泥娃娃藏在身后。

陆也不难猜到这瘸子对陆翠山有意思,但是想起她说过怀中的《诗经》是打算送人的。

显然这个人不是他,莫非是这个瘸子?

他故意在她颊边亲了一口,满意地看着瘸子拿不稳泥娃娃,落荒而逃。

两情相悦?

呵。

他揽臂拾起地上的柴火,转过身,嘴角笑意瞬间收回。

他原本以为这么做就能够得到她了,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不听话。

他说了那么多好话,付出了那么多,她居然通通视而不见,还想赶他走。

那就休要怪他无情了。

恰好陆母让陆父随他上山,此举这正合他意。

他取下背篓放在悬崖边,趁陆父没注意时,一脚踢下篓子。

“不好,我的背篓掉下去了。”陆也望着悬崖,向前虚虚掏了一手。

不远处的陆父听到呼喊,朝他跑来。

“你怎么走到这来了?”陆父看向崖底,“你刚说什么掉下去了?”

就在这时,陆也退后半步,用手轻轻推了一把陆父的后背。

崖底下传来“咚”的一声,继而巨浪拍岸的声响盖过了这微不足道的声音。

良久后,他淡淡道:“没什么,竹篓而已。”

他的每一步都走在预定的轨迹里。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收买李郎中,所谓冲喜之法,也是为了能够得到她。

他想得到的就从来没有得不到过,更何况只是一个女人。

哪怕是装三年所谓的恩爱夫妻,这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只是唯一的变故,便是那次上山。

他在半山腰遇到了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奇怪男人。

山中雷雨大作,但这个男人周身好似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雨水不侵,狂风也没有卷起他一片衣摆。

正当陆也决定无视此人,继续上山时,黑袍者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陆也见状皱眉问道:“你是谁?要做什么?”

兜帽遮住了男人的面容,让人辨不清情绪,“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要知道你是谁就行。”

“什么意思?”他面上波澜不惊,心中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

难道此人知晓他失忆之事?!

“你可知,你是天道轮回转世。”黑袍者幽幽道。

“天道?你莫不是在说笑,无衍道祖不是早就飞升了吗?”

“天道是飞升了不错,不过三年前我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动,这正是天宫之主发生变数的预兆,所以我料定这次异动是天道下凡历劫所致。”

听到这,陆也突然陷入沉默。

三年前正是他莫名出现在荒山上,失忆之时。

这三年间,没人知晓他的过往,也没人来寻自己,仿佛他天生无父无母。

且当时他以为自己是磕破脑袋才导致的失忆,现下看来,若自己真是天道转世,投胎之时丢失了记忆也不无可能。

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黑袍人神神秘秘,还自称知晓他的身份,说他是天道转世,若真是如此,想必也是借此拿捏自己。

他不能因此落了下风,于是反问道:“若我是天道如何,若我不是天道又如何?”

“若你是天道,自然是重返太衍,执掌太衍道。至于第二个问题么,”说到这,黑袍者摇摇头,“没有这个可能。你就是天道。”

黑袍者见陆也有一丝动摇,继续规劝道:“你若回到太衍修炼,身份尊贵,连圣上都会忌惮你三分。不日渡劫成功便可重返天宫,长生不老。凡此种种,都比你现下的处境好了不止百倍。”

他说的长生不老倒是勾起了陆也的兴趣,“要怎么做才能渡劫成功?”

“渡过最后一道问天雷劫便可飞升,除去最后的问天劫外,在此之前凡是阻碍你向道的,都是你的劫数。”说到这,黑袍人低头看向他脚上的布鞋,“我能看出,如今你的执还系在她人身上。”

陆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你意思是要我弑妻?”

此言一出,黑袍者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妻?呵呵呵,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

“你怎知你的枕边之人不会是上辈子的仇人呢?这世间唯有天道永恒,你这么聪明,这个道理,想必不会不明白。”

说罢,他递给陆也一把长剑,“它叫雾霜,还尚未开刃,饮了血以后,这便是你的剑了。”

陆也拔剑出鞘,只见剑刃上泛着幽幽蓝光,寒意凌冽,仿若凝结着霜华。

突然,他执剑抵在面前之人喉间,厉声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你有何企图?我不信你会如此好心!”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女食母之肉,子打父皮鼓”引用自《志公和尚语录》

修一下玄清禾的脸,人太多模样记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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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蝶恋花(十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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