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鸣珂不回答，失落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常欢嘴角扯着笑，开始找补。
“哎呀，其实你别误会，我的意思就是……就是你看啊，我们俩之所以会认识，之所以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一个不小心窥见了我的秘密。然后呢，出于人道主义的援助，你觉得有必要帮助我一下，然后每天晚上跟着我到校门口，跑步的时候也帮我的忙。”
鼻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染上酸意，连带着眼睛也湿湿了几分。
“然后你也发现了是吧，其实除了有时候，蒋国龙平常并不会靠近我的，我其实是很安全的。你有你的事情，我还总是麻烦你，总是莫名其妙的的生气、高兴，总是给你添麻烦，我这样的人……”
“朋友。”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
简单几个字，一下止住她所有话头。
男生直至看着他，眼里的真诚看的真切，又让人眼热。
常欢愣了还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
“我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其实我知道我俩是朋友的，我就是确认一下……哎呀，毕竟我这个人，我这个人朋友也不多……而且吧，而且我还喜欢自作多情。那什么……”
李鸣珂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压着她放在桌面上的拳头。
“你抖什么？”
手背上那点微弱的触感传遍全身，常欢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心虚地摸着手背。
“我……我没抖啊，你感觉错了吧。”
她开始干笑。
“所以你是觉得我没有把你当朋友，所以……没有安全感吗？”
李鸣珂讲出心中的疑虑。
常欢了一会儿，在对方极具压迫性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坐下。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我以前，是个特开朗的女孩。”
“而且我当时还是班里的文艺委员来着，你绝对想不到吧。”
“高一那年，我爸妈婚姻状况出了点问题，俩人离了婚，我跟着我妈。我也就是在那时候改的姓。”
“但说实话，那一年除了家里的生活，我其实是没受多大的影响的。我有爱我的家人，陪伴我的朋友，一起玩的同学、喜欢我的老师。”
“高一升高二那年，我爸妈复婚了，我跟我妈又搬回了我原来的家。但自从那时候开始，他们就一直吵架，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摔碗、砸门……除了没杀人之外，什么都做了。”
“那段时间我一直很迷茫，我爸妈吵完架就都不回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渐渐得，我变得不爱回家，在学习上也慢慢懈怠。考试考砸了，老师失望；举办的活动搞砸了，同学也失望。”
“蒋国龙就是在那时候盯上我得。他开始找各种理由，对我做出各种逾越得举动，我当时就在想，是不是出在黑暗里的人，总喜欢拉着别人下地狱。”
“你不知道我那天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回家，我以为我告诉我妈妈的话，她会像小时候义无反顾地替我出头一样，为我讨回公道。可她没有，她像我爸打她一样，给了我一巴掌。”
“她骂我是贱人，骂我不自爱。她说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会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你说我亲妈都这样说我了，我还敢告诉谁呢是吧？”
“可你知道最搞笑的是什么吗，就在我以为我的家人抛弃了我之后，我还有朋友的时候。我最好的朋友，跟我从小到大一起长大得朋友，连她也觉得我脏。”
“我不奢求她能帮我些什么，我只希望她能陪陪我，我怕我一个人撑不下去，可是她拒绝了。我至今都还记得，她当时看我想看什么脏东西般的眼神。”
完整的故事讲完，她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嚎啕大哭，连她自己都觉得神奇。
甚至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她还有精力站起来给自己接了杯酸梅汁喝。
……
李鸣珂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一个，被痛苦所麻痹的常欢。
“符佳宁是吗，你的那个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也没说名字啊？”
常欢一脸你这么知道的表情，脸颊鼓鼓的。
李鸣珂看着她笑笑，没打算解释。
“行吧。”
常欢兴致缺缺地坐回椅子上，撑着脸看他。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吗？”
“就像我刚才问你的那样，你没有安全感，是吗？”
她感觉李鸣珂就像暗夜里的狼，总能在背后洞悉一切。
此话一出，周遭的氛围瞬间凝滞了几分。
两人相对无言。
看来今天生意不怎么好，一个整晚上，除了他们俩，二楼都没有客人上来过。
见常欢视线早已经飘向窗外，李鸣珂手指曲着在桌面敲了一下。
“嗯？”
简单的一个字，仿佛能蛊惑人心。
常欢趴在桌子上，一字一句的开口。
“是的，你猜对了。”
“因为在我眼里，你跟别人不一样。”
“不管是出于人道主义的援助，还是你的本心，你第一次窥见我秘密的时候，至少你不觉得我恶心。”
李鸣珂学着她的样子，撑着脑袋，和她面对面。
突然拉近的距离，常欢甚至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你是不是在想，常欢说的是真的吗？”
常欢觉得自己得先发制人，掌握主动权。
他声音闷闷的，嗯了一声。
常欢一下子直起身来，信誓旦旦地比手势，“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
李鸣珂懒懒抬眼，视线仍落在她身上。
“我相信你。”
“无条件的。”
窗外是落日沉沉，几乎快要没入地平线。
常欢看向他的时候，那一排接在他身后的路灯，豁然间一整排的亮起来。
常欢冲着他扬起笑容。
“那说好了，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从巷子里出来，夜已经完全黑了。
赶上周末的小高峰，街道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我家往这边，你呢？”
常欢站在巷子口，看向身边的人。
李鸣珂看着她手指的方向，左边。
“我家也在这边，走吧。”
还不等她反应，李鸣珂已经越过她，长腿走在了她前边。
有了刚才一番交心的谈话，常欢面对他的时候开朗了不少。
各种话题都能扯着跟他聊天。
“那我俩是朋友的话，我平常有不会做的题目就可以问你了是吗？”
“可以。”
“咱俩下课了能闲聊吗？”
“看情况。”
“我们平常能一起玩吗，我可以请你吃东西。”
“或许吧。”
前边上了天梯，常欢走在李鸣珂前头，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
得到满意的回答之后，她又转头继续想话题。
天梯上陆续开始有小摊贩开始摆摊，买各式各样的小物件。
“李鸣珂！”
突然的一声呼喊，让两人都停住了脚步。
“这里。”
常欢先看见了角落里的女生，迟疑地和对方对上视线。
“黄妙言？”
李鸣珂也发现了她，快速反应过来。
“你在这摆摊？”
“嗯，这不还没开学吗，来赚点零花钱。”
没想到在这还能遇到老同学，黄妙言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想着我开学晚，应该不会遇到老同学呢，结果是我把你这个还在读高中的老同学给忘了。”
常欢跟在他身后，一过去就看到地上摆放着各色针织品。
“这是你……朋友？”
其实俩人都穿着校服，一看就是一中的学生，但出于礼貌，黄妙言还是说了同学。
“嗯，朋友。”
李鸣珂没有一丝犹豫地点了点头，蹲下来看着地上的摆放着的各种小物件。
常欢反应过来面前的女生应该是李鸣珂之前认识的同学，冲着对方甜甜的笑了笑。
“哦，这样啊”，黄妙言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着，笑意更深了几分。
“妹妹你好呀。”
看着面前笑的灿烂的女生，黄妙言居然有种梦回高中的同学，语气也柔和了几分。
“今天难得遇见你们，一人送你们一个挂件吧，都是我亲手织的。”
不等俩人拒绝，黄妙言就把自己身后的包拿出来，一股脑掏出所有的针织品放在面前让他们选。
面对一个劲热情的黄妙言，常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看向一旁的李鸣珂。
“这可不行”，说着话，李鸣珂拉着常欢站起来，“你这织一个不容易，我们不能要。”
“这样吧我们一个人买一个，就当是先给你捧个场了。”
“是呀姐姐，我们可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常欢跟着在一边附和。
一番推脱之下，黄妙言终于还是妥协下来。
“行行行，那我就先谢谢你们来给我捧场了。”
挑挑拣拣一番之后，李鸣珂选了个章鱼哥的小挂件。
“姐姐我选这个吧。”
常欢最终选了一个史迪仔的蓝色挂件。
刚好家里莉萝挂件上的史迪仔掉了这个可以跟她凑成新的一对。
银光铺洒着整个街道，连路人也无一幸免。
“李鸣珂，你为什么会参加数学竞赛啊？”
“那你为什么会参加物理竞赛？”
“因为我物理好啊。”
“那所以我为什么会参加数学竞赛？”
“因为你数学好……”
嗯。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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