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伊与久佑推拒“五条悟”要贴过来的脸盘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他下意识斟酌了几秒，声音变得轻起来，“因为你看起来好像变成靠谱的成年人了。”而杰仿佛进入了迟来的叛逆期。
“嗯嗯，在说好听的话。看来佑很有进步。”
他点头，一副满意的表情：“成熟稳重的五条悟大人选择包容你。所以，在最后的时间里还是先陪我一会吧。”
伊与久佑的声音立刻不自然了，“……你知道的吗？”
“当然。这可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啊，我们又不是傻。”
“五条悟”摸摸下巴，立刻戳破了伊与久佑胆怯的原因。
“你在害怕什么。这样说吧，当阳光过于明亮的某个契机，影子也会可能消失，不过这并不代表影子不会再回来。”
“真的吗？”他急切地问，这时候又不在意本体与影子的区别了，“你们还会回来？”
当然——是假的啦，“五条悟”才不清楚这些事情的具体情况，虽然只是大概猜得到一部分，却等于已经看见了全貌。
不过看着佑为分不清他们而苦恼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有些不忍心了。
虽然这是没必要的事情，但至少不要让伊与久佑傻乎乎地继续胡思乱想吧。
“以后还会再见，在此之前佑只需要照常生活就行了。”
“五条悟”的下巴压在伊与久佑肩上，像是抱着一只心爱的大玩偶一样不放手，尽情地拥抱他。
“毕竟，人家可是靠谱的最强麻辣教师嘛～”
“不应该是超甜的吗？为什么是麻辣？”
“哈哈哈哈哈哈——也是，佑说的很对哈哈哈哈——!”
他笑得身体发抖，伊与久佑不受控制地跟着他抖，“喂喂！”
就好像两个人一起犯病了：“悟!别笑了！”
“好啦好啦，”随意地摸摸少年的脊背权当做安抚，“五条悟”装模作样地叹气道：“怎么一在我面前就开始耍小脾气了。”
他放开怀里的人，笑着指了个方向。
“去找杰吧，就在那个方向。”
伊与久佑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往那处黑暗走了几步，然后迟疑地回头看他。
“五条悟”坐在原地，整个人逐渐陷入昏暗的黑色里，就像是之前走开的“夏油杰”，加上了一层灰扑扑的滤镜。
他撑着脸懒懒的样子，伊与久佑只能看见他招财猫式晃手的动作：“我不能陪着你去。各种意义上的不合适......很遗憾，有些谈心只能两个人。”
伊与久佑似懂非懂，在犹豫地走了几步后，回头去看时，发现已经看不见“五条悟”的身形了。
“悟？”
“怎么了。”
“五条悟”的声音慢吞吞地回答他，“要是后悔了，还可以回来，投入我的怀抱里哦。不过，我拒绝杰的加入。”
原来还在啊。
伊与久佑心里的不安消散，眼前的黑暗重组，形成了一个色调略有差距，高高耸起的悬崖。
这片空间根本分不出天地四方，再加上古怪的视觉感，眼睛一直盯着一处看就很容易不舒服。
高处无冷风吹拂，却让他浑身发凉。
他看见了“夏油杰”的背影，硬质的白发哪怕披散在男人的肩背上也带有一种倔强的毛刺感。
“夏油杰”近在眼前，伊与久佑却又开始害怕。
不过，这次他能够走上前去，开口和“夏油杰”说话了。
“杰的耳钉怎么不见了？”
“夏油杰”也没想到伊与久佑的第一句话会是问这个，本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更加显得直愣，看起来几乎有点不近人情。
他微妙地瞥了伊与久佑一眼，说：“被人偷偷拿走了。”
“啊...这样啊。”
伊与久佑看着“夏油杰”转过身来，才发现缺失的只有右耳的耳钉，他的左耳耳垂仍然缀着一颗漂亮的黑曜石耳钉。
躲着伊与久佑的人是他，这时坦然无比的也是他。
伊与久佑无话可说了。
他并没有从眼前的男人身上察觉到夏油杰身上独有的温和气质，因而此时心中甚至隐隐想打退堂鼓的意思，可又怕这样做会后悔。
以后的杰也会变成这样吗，变得一点都不温柔了。
白发金瞳的“夏油杰”看起来很陌生，但眉眼间淡淡的沉稳仍是伊与久佑非常熟悉的神色。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们不是朋友了。”他只能吐出这么一句话，平淡到没有疑问的语气，几乎让人以为他是想绝交，而不是在问问题。
然后伊与久佑立刻得到了“夏油杰”斩钉截铁的回答：“当然是。”
五条悟调笑的话仿佛还在耳畔：他是在闹别扭呢。明明这么大了，居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原本伊与久佑还以为“夏油杰”会继续回避，但没想到是直接的答案。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夏油杰”只是看着他，没有动作，像极了一个冷酷无情只会回答的机器人。
“没有，是我——是我的原因。”
是我做了错事。
自以为能够肩负起一切，又擅自先离开，在无妄的道路上一头走到底，因他激进理念追随的人分崩离析，这不算什么，但也有爱他而追随着的孩子们也被那个东西欺骗，甚至意图将伊与久佑诱入歧途。
“夏油杰”怎么可能不会后悔，哪怕一直在脑海里重复的念头，让他继续固执地厌恶着非咒术师的想法都难以维持。
他最在意的莫过于身边的人受伤、死亡。
死神的镰刀如影随形，自从他们能见到世间这些污秽丑陋的诅咒开始，谁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迎来永远的沉眠。
拥有“最强”的力量似乎让“夏油杰”忘记了这点。但不是所有咒术师都强大，而他只是恰好遇到了两个怪物般的天才角色罢了。
“杰。”
佑的眼神始终如一，一直在注视着他，那点不易察觉的胆怯也从青色的双眼里消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信任。
“夏油杰”喉头梗住，脸上的神情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候和缓下来。
半晌他才继续道：“犯了错的话，会被教训。我也很怕被你收拾，所以忍不住一直想避开。之后——啊。”之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但也没有之后可言了。
他们只是过去，而不是未来。
伊与久佑奇怪地问：“是想哭吗，我不会嘲笑你的，杰。如果需要一个肩膀的话......”
“夏油杰”悲春伤秋的情绪被这句话弄得不上不下，哭笑不得，脸上忍不住露出无奈的微笑。
“干什么，别学悟说话啊。我才不会哭。”
他心底其实还有些疑问，比如伊与久佑眼睛下方的那片小鳞和发上的花瓣，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而是抬手指了指悬崖下面无尽般的黑。
“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走那回去，要是晚了，说不定就会和我们一起被关在影子里。”
“从这里，跳下去？”
伊与久佑被带偏了想法，迟疑地走到悬崖边缘：“总有种很高的感觉。落下去会摔痛吧？”
“夏油杰”想了想，他倒是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出去的办法是“五条悟”说的，被伊与久佑这样一说，居然有些怀疑起来。
而现在，悟大概已经消失了吧，他自然也得不到解答。
“害怕的话我陪你一起。”
“一起？”
“要是真砸到什么，我可以当垫子嘛，反正我现在这种非人的状态又没什么感觉。”
伊与久佑被他牵过去，后知后觉地问：“......就要赶我走了吗？明明还没有聊天多久。”
“也没什么好聊的。而且我一直在你身边，想问什么就去问好了，佑。”只要别现在来问他就好。
“什么、”
失重的感觉袭来，伊与久佑被吓一跳，整个人倒栽葱一样的下落。
“夏油杰”反而大笑出声，一头白发在下落的风中散乱上扬，连同他的那撮刘海一起。
他珍视地抱住这个听话的孩子，力道大得有些过分。
“夏油杰”想低下头去与他亲昵，耳鬓厮磨，用行动去告诉伊与久佑“夏油杰”无法诉说、也从没有表现出来的思念。
可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再次提醒：“就是我说的那样，佑，去问他啊，有什么不明白的就直接开口说。如果他不让你高兴了，就去——”
但还没有说完话，伊与久佑就从“夏油杰”的眼前消失了。
漆黑的悬崖在他眼前坍塌，那些“五条悟”种的兔子和狗也从中蹦出来，但这些白花花的点状物很快就被吞没进黑色里。
“......啧，真是时候。”
“夏油杰”只能一个人重重地摔落到深渊底，无趣地翻了个身，看着自己的手指慢慢同化为黑暗的一部分，然后再是四肢。
如水流般的黑色正在从他身上流失，回归成黑影。
他喃喃自语，平静地等待结束的那一刻：“这就是落下来的感觉吗？”
意外的漫长，和不好受。
其实“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记忆是不太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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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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