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早上好，佑。”
呼啦一声，窗帘被夏油杰拉开。
灿烂的阳光迫不及待地涌入房间，将所有的灰暗与宁静清洗而去。
鸟鸣从窗外传来，叽叽喳喳地像是在说什么不为人知的快乐。
“杰......”
伊与久佑立刻闭眼，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早上好啊。”
夏油杰身着单薄的睡衣，站在窗前经受早晨的凉风，又慢悠悠地将敞开的衣服上的纽扣一颗颗扣住。
他摸了摸脑后披着的黑发，单手将头发一束，灵活的手指几错就用发绳扎了个松垮的蓬松丸子。
“——嗯？怎么了。昨晚你在地上就睡着了，怎么喊也喊不醒，所以我只好把你拖回床上去。”
然后还和865夜谈了一会，晚上就没睡好，第二天早上却又被按时按点的生物钟喊醒。
还有些疲倦的夏油杰忍不住打了个缓慢的哈欠声。
他今天也不想去晨练了，于是走回床边，整个人啪地一下倒在床上。
伊与久佑没有做声，而是直直坐起身，搓了搓眼睛。
密密麻麻的字符还在视野里飘荡，几乎全是一片朦胧的灰色。
他还有些迷糊的意识瞬间清醒了。
伊与久佑看不清楚它们，只能看见躺在身边的夏油杰身上挂着颜色不同的三条数值。
从长到短，最上面是鲜艳的红，然后是蓝，再到最底端的黑色。
【正面情绪:45％、
负面情绪:17％、
未知情绪:12％】
“你在看什么？佑。”
在伊与久佑眼里的数值开始变化，红色骤减的同时蓝色往上增长了一大节，黑色也有小幅度的上升。
他做了什么让杰不高兴的事吗？
伊与久佑闭眼，再睁开，不得不确信自己的眼睛没有出问题。
“好像在你身上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不......应该说是我眼里好多奇怪的图案。”
数值还在继续变化，红色的正面情绪并没有回升，负面情绪却开始减少，但纯黑的未知情绪又往上攀爬了一小段。
可夏油杰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至少伊与久佑是没有看出来什么变化。
夏油杰偏头，坦然地回视伊与久佑：“看见了奇怪的东西？”
（讨厌。）
一个郁闷的声音在他耳边地抱怨道。
伊与久佑睁大了眼睛，他没有看见夏油杰张嘴，那么这个和夏油杰一模一样的声音到底是从哪来的。
那个声音又低落地说：
（烦。）
伊与久佑巡视四周，但那个声音却停下来了，又不继续说了。
他抱紧被子，疑惑道：“你没有说话吧，杰。”
“没有。你听到什么了？”
伊与久佑下意识瞄了一眼夏油杰身上缀着的三色值条。
极其亮眼的红色缓慢上升，蓝色和黑色一动不动。
他觉得夏油杰心情好了，但还有点坏。
“865说今天会给你新的术式。感觉哪里不对吗，是听到什么奇怪的话了？——别看了，佑，我知道你在偷偷看我。”
那时伊与久佑躺在床上睡得不安生，抱着被子翻来覆去，似乎做了噩梦的样子。
系统突然闪亮着跑出来，差点没晃瞎正在往上提被子的夏油杰。
他以为865是在待机，但865实际上已经偷偷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想要得意洋洋地求夸奖，却发现伊与久佑已经陷入熟睡之中。
夏油杰伸手挡了挡眼睛：“出去做什么了？”
系统的光瞬间没了。
865一直不敢对这两个dk硬气，现在看着夏油杰，一时之间脑子里只有偌大的“猴子”二字，只得强作镇定地说出自己出去办的好事。
只是术式交换的事情罢了。
懒懒拢着睡衣的夏油杰坐在床边，一个扣子没系的衣衫袒露出精壮的胸腹部，手臂肌肉因盖被子的动作绷紧，给统一种马上就要痛下杀手的错觉。
他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朝865瞥了一眼，“过来——说。要交换的术式是什么？”
系统在这一刻，觉得自己仿佛在给上司述职，但说实话又不敢保持安静，什么都不回答。
他只能怂爆地压低声音说话，以免惊醒在睡觉的伊与久佑。
“「缸中之物」，意为窥视到眼前所见之所思所想。但到底是夸张了一点，现在离到这种地步还有一段相当大的距离，顶多是能掌握人类正、负面情绪开关的阀门。”
“情绪开关？”夏油杰若有所思，喃喃自语：“听起来是能够减少诅咒出现的术式。”
披着散乱黑发的少年微眯起眼睛，白皙清隽的面容在昏暗的房间里显现出一种鬼魅般的邪异。
865下意识抖了一下，心说你抓重点的地方很是微妙啊。
“……不过，交换术式的对象精神显然有些不稳定。虽然不愿意和生人进行接触，但十分希望我直接将‘诅咒’拿走。”
突然觉醒的天赋对这位内向的小日向大河来说，和上天的惩罚无异，让他本就痛苦的工作雪上加霜。
原本以为只是眼睛不舒服出现的幻觉，也在此时越发明显地出现在小日向大河的周围。
那些怪物的注视让这个可怜人快要崩溃了。
他并不希望听到人们心底深处的恶意，也不想看见别人变化的情绪，更不想面对世界真实的另一面。
小日向先生只是一个日常996的社畜，不想拥有改变生活的奇怪能力，现在只想努力存钱，然后度过一个相对轻松的余生。
但对一个社恐的普通人来说，最大的打击莫过于清晨在与还算熟悉的邻居打招呼的时候，听见了对方心底冷漠的一声“垃圾”。
是被嫌弃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但被别人这样在心里说的时候小日向大河还是会非常难过，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委屈得不行。
这样子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小日向大河差点连工作都丢了，正值一筹莫展之际却遇到贵人相助。
系统865正是那位天降的贵人。
“他认为这是‘诅咒’？”
夏油杰指的是小日向大河的术式。
显然，咒术师的天赋并没有让他觉得惊喜。
系统回答：“对于建立了一套完整世界观体系的成年人来说，这种打破他的囚笼的存在，也同样打破了他的保护壳。”
何况这位交换术式的目标只是一个普通人，属于是在街上路人中一抓一大把的那种，能不被丑陋的诅咒们吓疯已经算不错了。
夏油杰的目光划过伊与久佑睡得泛红的脸颊，轻轻应了一声。
“原来如此，是性格比较软弱的大人啊。”
那些咒灵无处不在，时时刻刻地注视确实让小日向大河的精神疲惫不堪。
他绝不会接受这份天赋，因为来得太晚太迟了，一个绝对不合时宜的时刻。
在一个憧憬过一切的年轻人已经失去雄心壮志，被磨平所有的棱角之时，它的姗姗来迟只让小日向先生感到了满心的绝望。
所以，他选择接受现在的自己，接受自己的平庸，而抛弃掉这份神奇的天赋。
“大概？”
夏油杰没理系统的自我怀疑，他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把这个交给佑，合适？不会让他也听到污秽的东西吧？”
“那些恶意只是被术式解读后获得的讯息。”好用的术式基本都会有点副作用，算是作为其过分强大的平衡之处，“而「缸中之物」，缺点便是极端化别人的心声。”
夏油杰问：“你没告诉他？”
系统当然不会说出去，迷茫地回答：“这和我又没关系。而且，对于小日向大河，恐怕怀疑比信任更容易产生。”
他自然不会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如果能面对这些东西，或许他可以成为一位‘窗’或是辅助监督。毕竟只要看见这个世界，可就再也逃不掉了。”
系统没被他说服，不耐烦地往被子上一缩一缩地扭动。
“我不想做这事，你找别人去做。”
夏油杰也不勉强他：“嗯。所以极端化心声又是？”
“你知道佑绝对不会怀疑你！那家伙——比起语言，更喜欢身体接触时所感知到的情绪。”
“人类可是擅长撒谎，热衷于欺骗的生物，哪怕眼神很难掩饰，跳动的心脏无法说谎，也依旧试图隐瞒情谊。”
但真心里面所蕴藏的不只有滚烫的血液，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情感。
可以吐出不爱的谎言，可以低下头遮掩眼里的爱意，可为爱情而跳得越来越欢快的那颗心呢？它会直白地说出诚实的话，不管不顾。
系统继而鄙夷:“你不相信佑的能力吗？”
夏油杰想，这根本不是信任的问题。
“只是不想让佑听到什么奇怪的心声，误会我的意思，哪怕是假的，听到不好的话也会觉得难过……你想多了，我又怎么会小瞧他。”
“哇！不要在系统面前说这么肉麻的话啊——不过，就算是你也会想什么糟糕的东西吗？”
什么叫做就算是你啊，他又不是什么完美无瑕的大圣人，当然有时候也会思考一些不好的东西。
夏油杰皱眉：“任何人都不能避免这件事吧。毕竟心是每个人最私密的地方，所以想法有多过分都正常。”
心里都不能肆意妄为，世上还有哪里可以随意呢？
系统讪讪：“啊，也是啊。”
思绪回到现在，夏油杰还在等待伊与久佑的回答。
“所以，佑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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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缸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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