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轻与重]十四

轰的一声响从前方传来,最后一块落石清走,路终于通了。四周一片欢呼,裴右思索了一会,问:“她明白发生了什么吗?”

“大概不,她应该根本不知道这是□□。”

“这是常态吗?”

“很可能。而且大概昨晚又发生了一次,只不过肇事人逃走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颜文斐抬眼,看着他过了一会,问:“怎么知道这是常态?”

“不,怎么知道这是个性侵案。”

颜文斐看向地面。停在周围的车都逐渐开走了,公路通向山丘之间的豁口,落日鲜红得像一滩血渍。她沉默了很久:“你的意思是,我有什么证据?”

裴右没回答,像是认定了她有所保留。颜文斐等了一会,叹了口气。

“我没有证据。但有些东西,即使看不见摸不着,也不代表它不存在。”她说,声音里已经多了一点意兴阑珊,“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如果不是生下来便不正常,能让她变成一个疯子,必然有个契机。”

“而这个契机,大概和你在查的案子,和发生在这个村子里的古怪,都有关系。”

一口气吐出一长串话之后,颜文斐像是再无可说一样住了嘴。僵局里无人率先打破沉默,直到后方突然传来喇叭声,长长按了三五秒,听得出来有多暴躁:“喂!路边的那两位,斜在路中间那辆车是不是你们的?后面的车都没法过了!这车怎么停的,没考过驾照吗?”

颜文斐置若罔闻。裴右站着,直到后面再次传来不耐烦的喇叭,才动了动脚踝,转过身:“不好意思,忘挪车了。”

“车开成这样,又不是第一天上路……”堵在最前面的司机余怒未消,裴右不管不顾,走过去打开车门。颜文斐看着那辆轮子上沾了不少泥泞的越野缓缓倒车,转了个弯驶出过道,后面堵着的司机迫不及待地从旁边蹿出,拐向出口。等停车场再次空了后,越野发动了,晃悠悠地绕了一个大圈,停在她面前。透过升起的窗玻璃,她看见里面的人正把手机举在耳边。

她坐了进去。车门关上,裴右却没有发动引擎,而是继续打电话。

“事情发生越久越难取证,是吗?”

“没错,”声音从话筒中流出,“而且像你说的这种,被害自己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肯定没进行激烈反抗,那就不会有伤痕这种决定性证据了。”

“如果被害是精神病患呢?”裴右问,“与精神病人发生性关系,不需要证明是否违背本人意志,也可以直接判定□□罪。”

“那也得是行为本身成立才行,”电话那头应该是岳超风,“你连这事到底有没发生都证明不了,别说神经病了,植物人也不管用。”

裴右没说话。岳超风继续:“如果抓到现行,那就好办,你说你差点就抓到了,当时怎么不跑快点呢,那哪还用我们在这里磨……”

裴右直接挂了电话,伸手发动了引擎。越野转向后开上公路,行驶得倒是平稳,颜文斐瞥了一眼仪表盘,指针颤巍巍地停在一百二。

“没超速。”声音从旁边传来,懒懒的。

颜文斐往后看,对面方向几乎没有车。

“你如果想现在回去的话,前面七百米有个出口,开下去就能掉头。”声音适时又响了起来。

颜文斐看了他一眼。察觉到此,裴右挑了一下眉毛:“怎么?”

“算了,你们应该很忙吧,还是先回去好了。”

“我们闲得很,”裴右没给她留情面,“你想什么就直说。”

颜文斐沉默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说了一句:“容易打草惊蛇。”

裴右没再揪着不放了。

的确。现阶段证据严重匮乏,尽管猜测显得再合理,也没法进行立案。事情发生在昨晚,如果现在回到现场取证的话,在附近说不定能找到证物。但现在他们人已经出了村,再回去,先不提能不能找到路,首先便会引起作案者的怀疑。如果他刻意销毁证物,甚至对证人下手的话,那他们这一趟就真的是什么都捞不到,还把人给害了。

况且他们也不能把疯老太硬绑上车带去C市做鉴定。

车继续平稳地开着。很长一段时间里,狭小的空间内都没有人说话。掉头的出口很快过了,下一个收费站在两公里外。公路上不时有对面的来车,颜文斐看着它们一辆辆与他们交错而过,发现越野的车速从不知什么时候起慢了下来。

她又看了一眼裴右。后者目视前方,专注看着路况。在开过了两公里后的收费站后,他开口了:

“过去这两天,市局查到了一些东西。有关于银行抢劫案的,也有关于这个村子之前发生的事情。疯老太没有登记的亲属关系,但和一个叫岳勤的人关系紧密。在这个人的临时工的保险合约上,受益人写的是疯老太的名字,于小梦。”

“她确实说过,别人叫她小梦。”颜文斐点头。

“这个人的行踪是个谜。他的手机号在四年多前销了号,在省的人口登记里查无此人,可能已经去世了,时间是在大约五年前。他应该就是那片工地下面封着的那具尸体。”

“疯老太没提到过这个人。”颜文斐道。

“她脑子里只有龙王,就没有任何别人。”一边看着路,裴右一边说话,“这个岳勤应该和林升武很熟。C市没有他的犯罪记录,平沟村派出所的记录就是一团糟。但是个人,肯定会留下痕迹,只是没找到而已。”

“找不到记录,是因为人为销毁吗?”

裴右沉默了一会:“关键是谁是销毁记录的人。”

回到市局已经是晚上八点。颜文斐在两个路口前已经下了车,关车门之前跟他说了句谢谢。这两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来怎么听都别扭,裴右看着旁边空了的座位,有一瞬的恍惚,觉得好像从来就没有人坐在上面过一样。

他熄了火,拔钥匙下车,锁车时红色的车灯闪了闪。抬头看,二楼的窗户里灯光和平日一样亮,他走向通向门口的台阶。

玻璃门打开,这时正好有人出来,裴右看清楚了是郑局,后者也发现了他,伸出手。

“什么时候搞出来的欢迎礼,出差回来还握手慰问一下?”裴右手揣裤兜里,正打算拿出来。

“发票!”郑局的手直直伸着,声音里透着恨铁不成钢,“你在平沟村请五桌人吃席的事已经传到市里来了,今年的财务申报就在下个月,现在他们正忙着给你补窟窿呢!”

裴右被噎了一头后没话说了,毕竟每年申报审核,他们刑侦都是重灾区。翻出那张欠条给了郑局,他独自走上楼梯,办公室里风扇还开着,倒是没有人在。卷宗和资料摞在桌面上。

他坐下来开始翻看。这两天内周红月和谢阳把调查网铺开,搜罗到很多的线索。黑市交易里没有近期的□□,罪犯可能是从熟人渠道获得的枪械,或者有犯罪网络的支持。他们比对了市局现正在追查的、活跃的犯罪团伙的资料,但吻合度都不高。不排除嫌疑人很久之前就得到了枪,但从案中种种细节看,不大可能是偶然所得,而后临时起意。应该是有策划的。

在案发的十分钟内,高个子林升武进行了一切指挥,其他人几乎没说话;而被子弹击中死在面包车上的也是他。如果他是主谋,顺着他的社会关系找,应该能挖出整个支持网。但实际上,谢阳已经把他周围的人都查了个遍,还是没什么有重大价值的信息。

他又翻回到案情描述。大部分证人不知道报警器的存在,少部分知道的,也想不起来有人按。他往下翻,接警记录来自市局刑侦队,时间是14:54,距离作案开始9分钟,他本人是报案人。裴右停在这里,这一直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他很确信自己编辑短信到发出,用时不会超过三分钟,而这条只有几个字的短信,却在虚空里漂了6分钟有多,才施施然降落在周红月的手机上。

被灯光吸引,有只飞蛾从窗口飞进来,在电灯管和窗玻璃间来回飞,却每次都没法从窗口飞出去。几次过后,它开始在室内兜圈,飞到了办公桌上。裴右一边思索,一边无意识地观察着这只可怜的飞虫,顺着它打转的路线,目光落在了二队的办公桌上。

他站起身,踱步过去。白板上除了人员关系网,还贴着几张照片。凑近了看,应该是从某个监控录像里截出来的,看着和打字机差不多大小。

但这年头已经没人用打字机了。这是信号收发器。

第二天晨会开始前十五分钟,叶宇谦被裴右叫住,问他能不能帮个忙。

“可以,但得下了会之后,”叶宇谦皱眉,手里的本子摊开着,上面写满了字,“一会我们的内容很多,我得都读一遍。”

“这次汇报顺序跟上次反过来,你们队在我们队后三个。”

“什么事这么急?”现在他们正站在走廊中间,两边都是匆匆穿过的人,都在往楼上的会议室赶。叶宇谦看了看裴右,他手上是空的,什么都没带。想起上周会上廖局给他们定的目标,叶宇谦思考了一会,还是合上了本子:“先说吧。是你们在查的抢劫案吗?”

“不是,是你们二队的电信诈骗案。”不理会偶尔一两个人奇怪的目光,裴右手插进口袋里,朝办公室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贴白板上那几张照片,你是从哪里搞到的?”

大厅里渐渐坐满了人,墙上的挂钟秒针在转,离会议开始还有两分多钟。台上坐着一众局长副局长,坐左侧的叶局扫了一眼旁边,郑局在用白瓷杯喝水,廖局盯着挂钟一言不发。他再看向台下,一队和二队的长凳上,离走道最近的位置都是空着的。

裴右的时间观念一向差,大会迟到被批评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扣了工资也不长记性。叶宇谦之前从未迟到过。

长凳上的其他人好像也注意到了,看起来都坐立不安。廖局站了起来,敲了敲麦克风示意肃静。叶局保持了沉默。

“开会前我例行强调一下纪律。”廖局开口了,眼睛没看台下,“除非紧急情况,大会迟到五分钟以上一律记过,三次后记处分。无故缺席,通报批评。”

周红月打了个喷嚏,最后关头憋了回去。尽管如此,周遭还是一片嗡嗡。叶局看在眼里,没说什么。廖局啪一声打开档案夹:“老样子,各部门轮流来。上次最后一组汇报的,审计,负责人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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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描摹[刑侦]
连载中千里月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