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之文和那四脚兽四目相对，双方维持一个微妙的距离，都不敢轻易靠近。
羊奶粉是兑好了，许之文轻手轻脚放在那小兽身侧。
半晌，小兽除初来时懒懒抬眼瞅了他一眼，之后却是半点反应未给，似是困极了，眼睛都不大能睁开。
这是……饿过头了？心情不好……之后许之文尝试靠得近了些，那小猫也不躲，仍是懒懒地蜷缩在地上。
应该是生病了。
这时许之文方才回过神了，下了判决。
送去医院？
想是这样想的，做起来却不容易，许之文把手伸向小猫，指尖刚一触碰到那柔软的毛发，便不能自控地浑身一震。
“软的！红色的，粘血的毛！”
几乎是触电般缩回了手，缓了小半天。
……
不久之后，程非伸手抱起来这只软绵绵的四脚兽。
说来好笑，再次来到熟悉的校园，竟然是为了一只宠物，他以为他很难再有机会进来了。
亏得校门保安还记得他，曾经霸榜年级成绩榜第一的三好生，照片在校园考试报上不知道挂了多久，也是该被记得。
距离最近的动物救助中心，两人在诊疗室外的长椅上坐着等。
“你怕猫，那为什么要……”程非垂眸看了看许之文手上握着的半袋羊奶粉：“养着它？”
并没有立刻得到回应，过了半晌，许之文的声音响起：
“我……”
似是看出了他的些许不自在，程非适可而止地打断他：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又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我不是……没有不想说，可以说的，我之前被弄丢的时候，他们有虐猫的癖好……”
然后或是恶趣味使然，又或是曾被暴起的许木反咬过的那人心怀不甘，总之，那只奄奄一息的“猫”被扔在了许之文跟前，当时他被锁链锁着，动不了了半分。
与那团血肉模糊的物体共处了好些天，许之文眼睁睁看着它从不断地呻吟到逐渐咽气，最后发不出一点声音，没有一点动静……
半大点的孩子早已哭得麻木，眼泪早早流进，再流不下来，心却始终震颤着。
许之文没耐住这极大的刺激，许木接管了这具身体。
最后是猫的尸体腐烂，气味散开，他们嫌弃臭味扩散，才“大发慈悲”将那尸体处理了。
之后类似的事不止一次，有时是猫，有时是狗，有时是别的没有反抗能力的小动物，直到最后，许木用几经麻木的心向他们宣告，这方法对他已经没用了，那些人才不再用这种方式恐吓他。
许木真的不怕吗？许之文不知道，但他自己似乎是有些应激的。
“谢谢”回过神来时，许之文在程非怀里，对方给了他一个安慰性的拥抱。
很有距离感的拥抱，转瞬即逝：
“之后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这话像是对许之文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世界会是温柔的，再怎么波澜，终将归于平静。
小猫被救助中心收录，等到状态稳定下来，再大一些，它会迎来自己的救赎，获得更稳定的温柔。
程非带许之文回家，要把钱拿给他。
那是一个很窄的巷子，光很难透进来，即使是在白天，也暗得像黄昏一样，走出这细长的砖巷，入目可见的是一圈小楼。
阳光最终还是不忍完全略过这片土地，缕缕浅辉洒在快要褪色的红砖灰瓦上，映出的是满满的人间烟火。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嗯”
许之文这才注意到，程非背后是跨一节长梯，金属结构，除了阶梯面，其他地方都是几根铁质长杆焊接固定，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安全，但确是少年回家的路。
每个小阶梯都比较矮，程非一步跨三节，两三步就到了转角处，之后便看不到了。只等十多秒后传来了金属门推动的声音。
应该是在四楼，这样想着，许之文抬头看向了四楼的小层，窗外焊接这金属护栏，护栏上寥寥挂了几件衣服。
床边的一角挂着几缕山乌龟，但许之文不认识，只当是爬山虎，小小的叶子，淡淡的绿色的，正尽情地享受着这浅浅的光照。
可能是之前那段特殊的经历，许之文的对环境比较敏感，他能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人影，心下多了些不安，毕竟是在陌生的地方。
“久等了，处理了点事”程非从楼上走下来，步伐有些匆忙。
其实并没有多久，他上去了应该也就十分钟左右。
“没有的”许之文微笑回应。
程非先是把钱给了许之文，然后递给他一个袋子，
“我妈做了些米花糖让我带给你”
许之文接过后道了谢，程非如常地温和笑着回应，两人一起沿着巷子往外走。
程非在走进巷子前，从一旁堆积的东西里摸出了一个空的啤酒瓶，动作很轻，许之文似乎并不应该看到，他也装作没看到，直直往外走。
刚走出一小节，身后传来玻璃瓶碎裂的声音。
许之文不可能没听到，所以他回头了，程非从后面小跑两步跟上：
“不小心踢到了一个瓶子。”
“没受伤就好。”
“走吧，挺晚了，附近对付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程非带许之文进了附近一家店，吃饭之前先打包了一份回家，饭后去结账的时候，被告知已经付过钱了。
许之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就谢谢了”
程非算是接受了对方的“请客”。
两人只在一起吃过两次饭，第一次的时候是他的主治医生付的钱，但许之文就是莫名地知道，之后的每一顿饭，程非都会自动认领结账的工作，不为别的，因为他是程非。
程非打算送他回去，许之文拒绝了，今天也麻烦了人家不少。
“那，再见。”
“再见。”
“许之文，醒醒”邓鹏摇了摇许之文：“马上半期考试了，老师让搬桌子”
和许之文做了这么久同桌，邓鹏已经非常有眼力见地，把叫醒许之文当做自己的日常任务。
许之文醒后下意识瞅了瞅窗边的座位，还是空的。
“宋哥也去了小一周了吧，这咋还没回来呢。”
纪委何玉芹是个蛮大方外向的女生，一直坐在邓鹏前面，班上都是她的朋友，自开学以来，也从未停止过“骚扰”许之文，大有不拿下这个朋友誓不罢休的架势。
“一看你就是没参加过竞赛，”何玉芹转头过来说，“宋哥参加那竞赛是国家级的，县级省级一路打上去，至少得两周吧。”
“那照你这么说，宋哥现在是已经进决赛了！”邓鹏笑的没心没肺，他是真诚为宋吾景感到高兴。
“这可说不准，但今明两天还不回来的话，大概率是已经进国赛了。国赛前三可是有Z大保研名额，诸神争得头破血流。”何玉芹啧了啧嘴说。
接着，邓鹏又表示了自己对宋吾景的膜拜，是真的拜了拜，祈祷自己期中考试能沾点光，要求不高，及格就好。
最后一门考的是英语，许之文写完英语作文的最后一句话，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几分钟，他便直接交卷出考场了，得出来这一会儿空闲，绕路去看了一眼那只小猫。
小猫是程非专程送回来的，但是自从他送回来之后，许之文便没再见到那只小猫。
“白眼猫，身体好些了就不见影了。”许之文暗戳戳到，他蹲在花坛边，坐了一会就回教室等着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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