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千百根尖针扎在头上，女孩在疼痛中费力的睁开眼睛。血从脑袋上流下来糊住了眼睛，使她看不清面前的景象。
钝痛从四肢百骸传来，口鼻中满是铁锈味，她无力的趴在地上，不远处有马匹打了个呼哨。
“蠢货，这可是买家指定的货品。玩坏了把你全家老小都卖了也赔不起！”
“我错了老大。这是个硬茬子，我没能动得了她，倒是我的耳朵差点被她咬下来。老大，这种性子，怕是不好调教啊。”
“你懂个屁！我们只管交货拿钱。去，给她灌双倍的药！在送到买家面前之前，不要让她醒着。”
头发被粗暴的扯住，女孩被迫将脑袋抬起，牙齿磕在坚硬的壶嘴上，耳边传来令人作呕的粘腻声音：“喝吧小贱人，哥哥喂你。等他们玩腻了，哥哥再低价把你捡回去。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还是不是这样一副贞烈的模样。”
苦涩的药汁灌入喉咙，女孩挣扎着摸到一块石块，狠狠砸向发声人的后脑勺。
咚一声，血液飞溅到皮肤上，带来温热的触感。
“抓住她！”
咆哮与怒吼从四面八方传来，冰冷刺骨的空气让肺部与喉咙发出不堪负重的闷响，但她不能停下脚步。
跑！
“塞西莉亚！”
乌鸦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唤醒了在梦境中挣扎的少女。
塞西莉亚猛地从床上坐起，斜前方窗台的玻璃上映照出少女苍白的侧影。
“姐姐，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乌鸦坐在床边，忧虑的将手伸向塞西莉亚的额头想探探体温，被她偏过头避开了。
“我没事。”塞西莉亚深深吸了口气，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还穿着昨晚的红黑色礼服。
“我没有帮你换衣服。”乌鸦轻声解释道，俊秀的脸微微发红，“我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碰你。”
说完他微微抬起眼睛，悄悄观察塞西莉亚的表情。
塞西莉亚平静的看着他，像是看着一颗会说话的土豆，问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乌鸦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答道：“我闻到你血的味道后便一路追过去，发现你躺在一个男人的马车上昏迷不醒。那个男人侧颈有条很深的伤疤，自称乔治·阿灵顿男爵。他说你喝醉酒跌倒受伤，于是把你带上马车进行治疗。最后，他用马车把我们送回了公寓。”
“嗯。”塞西莉亚嗯了一声，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却被坐在床边的少年挡住了去路。
“我见过他。”乌鸦坐直身体，双眸居高临下的牢牢锁住塞西莉亚，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三年前，瑟兰镇。他当时就倒在那个男人不远处，满身是血。”
“姐姐，你知道我在后花园看到你的鞋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你为什么单独跟他见面？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联络？为什么会醉酒？”
“马车上，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吗？姐姐，你莫不是假戏真做了吧？”
啪——
一个干净利落的巴掌，把少年的头打得偏了过去。
“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乌鸦。”塞西莉亚放下手，眯起眼睛道。
接着，她一把推开少年翻身下床，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套衣服，走进盥洗室砰一声摔上门。
哗哗的水流声传来，少年低头坐在床边，双眼泛红，手上拳头握紧了又松开。
从盥洗室出来，塞西莉亚发现床铺已被整理好，客厅里传来一阵甜香。
塞西莉亚推开门，看见乌鸦正抱着一个巨大的纸袋，哼着歌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放好，苹果派、甜甜圈、松饼……
新鲜出炉的甜点就这样被小心翼翼的摆在餐桌上，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塞西莉亚：“……”
乌鸦听到声音扭头看向她，清秀的脸上还残留着殷红的巴掌印：“姐姐，饿了吧？来吃早餐吗？今天房东不在没办法借用厨房，只能从外面买了带回来。”
少年声音轻快，带着一如既往的亲昵，似乎完全忘记一小时前自己才挨了姐姐一巴掌。然而，塞西莉亚还是从他微颤的语调中品出了一丝忐忑和小心翼翼。
少女一边拿眼睛瞪他，一边快速走向餐桌：“这是最后一次。”
享用完早餐，塞西莉亚接过乌鸦递过来的信件，一件件拆开阅读起来。
看到其中一封的时候，她若有所思的眯起眼，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了？”乌鸦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见此忙问道。
“是特应部发来的信函。让我明天去赴任。”塞西莉亚随手将信纸扔回餐桌，仰头靠在座椅上。
“昨晚乔治找到我，警告我不要接受特应部的职位。被我拒绝之后，他才起了杀意。”
“他杀我，不是因为旧恨。而是想阻止我赴任。”
“为什么？”塞西莉亚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没注意到乌鸦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
“魔女集会已经公开做出承诺，我赴任的时候，将会把他们当年丢失的深渊秘宝——不死鸟的心脏一并送上，作为魔女集会与帝国友谊的象征。”
“如果我死了，秘宝回归一事自然也泡汤了。”
“当年拼死也未能守住的东西如今即将物归原主，就算恩怨不能两消，但他又有什么理由阻止这件事呢？”
“想不通。”塞西莉亚揉着额头。
“那姐姐接下来打算如何做？”乌鸦问。
塞西莉亚看他一眼，勾起一抹笑：“当然是，梳妆打扮、积极赴任了。”
“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
翌日清晨，塞西莉亚提着两篮子乌鸦一大早借房东厨房烤好的手工饼干出发前往新部门。
事实证明，（假装）掌握了一点烘培技巧的美丽女性总有办法让人卸下心防，哪怕这名女性是魔女也不例外。
休息室里，特应部的同事们很快被她（其实是乌鸦）的烘培技巧和惊人美貌所征服，逐渐打开了话匣子。
“一般来说，帝国直属机构的最高负责人只能是男爵以上的贵族，但只有我们部门不同。”接待部的玛丽将一块饼干扳成两半，分给塞西莉亚：“我最近在控制甜点的摄入。”
“亲爱的，你已经很苗条了。”塞西莉亚接过饼干。“我们的部长难道没有爵位？”
“何止。”外勤部的爱德华正端着镜子剔牙，轻哼一声说道，“别说爵位了。封地、庄园、仆从，什么都没有。连个大商人都算不上，是个彻头彻尾的平民，据说现在还租住在平民区的小公寓里呢。”
“哦？”塞西莉亚被勾起了好奇心。
“你小子不就是记恨上次庆功宴时借着酒劲闯进办公室表白，结果被部长绑起来吊在窗台上示众吗？”说话的男性粗声粗气，眉毛边上有一道疤。塞西莉亚知道他叫奥托，隶属于执行部。休息室里只有他拒绝了塞西莉亚的饼干。
“咳咳咳。”塞西莉亚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没想到一本正经的部门里还存在着这样诡异的恩怨情仇。
“哼。不解风情的男人。”爱德华把镜子往桌上一扣，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位高权重又怎样？满脑子里只有工作，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谁愿意下口？我赌两个金鹿币，他必然孤独终老。”
“我愿意。”玛丽双掌合在一起，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粉色的气泡。“只要能被那双强壮的手臂拥住，我才不介意是不是贵族，有没有财产。”
“为、为什么？”从未有过闺蜜、也从没跟人聊过少女情怀的魔女疑惑的皱起眉，满脸不解。
“因为长得好看。”爱德华略带同情的看着玛丽，“单纯愚蠢的小姑娘，迟早要吃到爱情的苦头。”
塞西莉亚听得津津有味，刚想再问些更深入的问题，只见秘书处的罗宾走了进来，对她道：“部长让你去办公室一趟。”
塞西莉亚提着篮子跟罗宾步入特应部的走廊，阳光透过高窗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的脚步在沉静的空气中回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虽说塞西莉亚听命于魔女集会，但集会中身居高位的魔女凯瑟琳是她的老师。相处时对她多是照顾和引导，从不以身份向她施压。
这是塞西莉亚第一次真正和他人建立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不能太聪明强势，免得让对方以为自己想要夺权。
也不能太谨小慎微，魔女的骄傲必须维护。
应该怎么做呢？
一路胡思乱想，罗宾将她带到了部长办公室门口，轻轻叩门。
“请进。”门内一个声音道。
罗宾打开门，对塞西莉亚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退后一步，让她自己进去。
塞西莉亚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室内，咔哒一声，身后的门被罗宾轻轻合上了。
办公室内，一位身影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繁忙的街道。
塞西莉亚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您好，我是新来的顾问，名叫……”
“塞西莉亚。”
不等塞西莉亚自我介绍完，窗前的人叫出了她的名字。
声音的主人转过身来，露出了陌生而熟悉的面容。他脸上的微笑不达眼底，眼中隐藏着锐利的审视。
乌鸦：没什么不是一块蛋糕解决不了的，如果不行，就加一块甜甜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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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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