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印象里,平春第一次来也芝家。
“吃,来,吃。”
爸妈在给平春找菜吃,没提前和家里说平春要来,家里饭都不够分,妈妈趁着爸爸炒菜的间隙去楼下买了两个馒头她爹才有口主食吃。
晓华在路上碰到过平春,但也是第一次正式坐在一张桌上。
“我表妹。”
“知道,说过。”
这一餐吃得大家都有点正经的别扭,午休时刻,妈妈说让平春华睡也芝床上。平常睡在也芝床边另一张床的晓华说自己不睡了,她收了东西去写作业。看晓华不睡,也芝也不好意思要睡,于是平春也不睡,一中午三个人都没睡,做了一会作业,早早赶去上学了。
难得来这么早,班上一个人都没有。
平常的下午。
每个在青春期以为会掀起波澜般壮阔的大事最后都会轻轻掠过,年少时隐隐觉得可惜,长大后却只觉得庆幸。能作为普通人平凡而平安健康地长大,已是不易。
校运会说来只有两天半三天,同她们考试的时间一起考却感觉格外漫长。下午其实没什么课了,随便听听上上,走走神就过去。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带着平春回家的路上也芝设想过很多画面,比如万一那个男的再跟上来怎么办,比如,比如她和平春之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关系一下变得很亲起来,比如,比如......都没发生罢了。甚至和平春的关系,感觉也没什么变化。平春原本就是淡淡的人,所有跟她相关的事情相关的人也好似变得淡淡的。
班上还是有些热气,最近大家开始流行吃两块一盒的优冻,像果冻也像草冻。班上的桌上这里一盒,那里半盒,人也都七扭八歪的。下去抱作业,碰到叼着根烟的老杜。
老杜老远看到她,笑容满面。
“老师!”
“猜猜这次考多少。”
满分一百二。
“一百多?”
“117!”
也芝吸一口气。
老杜还是笑:“我要赶紧去跟你爹说这个好消息。”
抱着作业回去的时候还对自己考117感到一些步伐轻快的开心,忽然不在意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了。走到楼上却瞧见平春站在走廊上眺望远方,平春难得在下课时间出来,也芝原本想绕过去,却正好对上平春转过来。她是叫她过去的意思,于是也芝走过去。
只当是在看风景。
平春忽然开口:“看,他在踢球。”
“啊?”
今天没云,遥望千里万里都是碧蓝一片。那块的蓝好像淡一点,这块的蓝浓一点。图书馆旁边那块水泥地上围着一个架子,倒是有人在那踢球,一群人。
也芝最近的视力大不如前了,现在就是放她喜欢的爱豆在那个角里她都认不出来。
“谁啊?”
平春闭口不言,上课铃响了,她走进教室,也芝跟在背后:“谁啊?”
苍天,就算明天是世界末日,昨天也芝也不会把平春的名字和暗恋和喜欢和哪个男的联系在一起的。她活得跟她妈转世活佛一样。
也芝追在背后问,平春虽然闭口不谈名字不谈是哪个,脸上到底有点绷不住的谁也不好说是出于不好意思还是出于什么的笑意。平凡的午后,到底还是微妙地转变了一点什么。两个人莫名其妙笑成一团,路过的范文敏奇怪且有些嫌弃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笑什么。”
立刻就不笑了,范文敏一走,笑得绷不住。
平春不再讲,也芝也不再问。
天差不多要黑的时候到家,妈妈问平春这件事她爸妈知道吗。
“知道,早说了。”
“说了之后呢?”
“找他家长,找他班主任看看。”
“要注意安全啊。我说你。”
“知道了知道了。有我什么事。”
“什么没你的事,”她爹插话进来,“你都没看新闻,人家.......”
“好了好了打住。”最怕这种时刻,也芝赶紧叫停。当然叫停是没用,这顿饭的前三分钟注定在近十年有什么新闻里,跟最近她做的什么事可能沾染什么风险对她人身安全有威胁。
这一套流程,连晓华都听习惯了。晓华迅速吃了几口,拿着碗就下去了。也芝也想早吃早结束,奈何今天煮的肉她还挺喜欢的。
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也芝如是说。
“你,杜老师有没有问过你。”
“问我什么?”也芝咬着排骨的白色脆骨,看着她爹。
她爹:“你杜老师打算开一个数学提优班,讲考实验班要做的题。你杜老师问我,你要不要来,你怎么想?”
实验班。
江城一中,江城最好的高中,在这个小地方一中每一届高三能考出去两百个左右的985、211,本科率97%到九十九。以也芝现在的成绩,以也芝过往两三年的成绩排名,她进一中是稳的,她进实验班,是她妈妈后来说从来都没乱想过抱希望的。实验班,说白了是理科实验班,考进去的时候着重考数理化,将来在里面也重数理化,也芝的数理化只够对付普通中考的,对于奥赛类,还是......
也芝问:“都有谁去?”
“不知道,那要问你杜老师了。”
杜康是都问了一遍。下周到班上的时候,方子涵还问也芝去吗,也芝说没想好呢。实验班,不提数理化就幻想自己是不是能试一试能够够,一提数理化,就觉得算了。
......
杜康的培优班来了好多熟面孔。
高明陶元甲范文敏方子涵平春这些人就不用说了,自己班上也就诸婕没来,也芝还在这个培优班里看见了自己小学班上和隔壁的隔壁班两个成绩好的。
堪称老熟人聚会了。
“若抛物线y=x?+(b-1)x+c经过点P(-1,-2b),则b c......”(1)
这个班设在一个画室里,走到这要先从家出来再走过三中的楼梯口,再走,一直走到一个老旧的石板楼梯下,然后上楼梯,爬了好一阵之后再绕点路。周六的晚上,也芝第一次上这个培优班就知道,她和理科,和(理科)实验班,没什么缘分的。
为什么要听一节一半时间都听不懂,或是一道题只能听得懂前四分之三要怎么解开的课,只是因为大家都在。下课的时候,也芝看着脸色平淡中有些凝重,有些严肃的平春,知道大概她也没听太懂。又看着前面围过去的范文敏和她小学隔壁的隔壁班那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女生,看看旁边收拾好东西已经要走的方子涵,想了想,她没有上去询问自己不懂的题的必要,大部分都有点云里雾里的,回家好了。
爸爸受妈妈指派来接她放学,下这节课,加上杜康素来上课会拖一拖的习惯,再走下楼梯,见到她爹已经晚上九点半多快十点了。见到爸爸那一刻,倒是没有刚刚在画室里的微妙感觉了,爸爸问她上得怎么样,她说就那样吧。
其实也芝一直都有放弃的权利,家里没有像别家那样对她上实验班抱有多大的要求,她的数理化本来就和这个班里坐着的人有点不太一样。属于能学明白数理化的基础教育,但初中就隐隐知道,自己高中是要学文的。
也芝觉得自己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即不如诸婕那样,老师家长和她自己对她的希望是尽可能进步一些超常发挥冲一冲一中定向,或是保一个高级中学,又不像方子涵高明那样又自律学习又对理科有更天然一点的理解力,她上不上这个培优班,感觉都可以,都不可以。
如果再爱学习一点,或是好胜心再一点,或许局面就会完全不一样。
可她就是这样,懒懒散散的,又不愿意太丢人现眼。
从画室走回家,走得身上微微发热,开始想脱掉外套。爸爸帮她背着书包,也芝一手脱掉外套,这时候要妈妈在肯定要说不敢脱啊风一吹会感冒的。
也芝觉得,自己是幸福的。
听不懂的数学题,去死吧。
小时候看网上说,去买菜确实不用数学,但是会不会数学决定了你是买菜的还是卖菜的。
老天,我少吃两口还不行吗?少吃点就是了,学不会数学还能饿死她是怎么呢。
这次月考,她考得挺好的。没了地理生物两门,也芝直接考进了第一考场。一个考场三十个人,江城三中的考场是按成绩顺序划分,然后决定下一次考试的位置。
她没头没脑地和爸爸聊了很多东西,有同学,有别的,她爹也和她聊了很多非是学习上的闲话。心情愉悦地到家,妈妈叫她赶快去洗澡,快点吹头发,头发没干睡觉要头疼。
这一天就这么结束了。
之后的很多天,都这么结束了。
她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学会数学,让人类进步这样宏大的课题就交给这帮听得懂培优课的去吧,她要睡觉了,发尾干干地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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