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酒师在远处望了一眼，见到他神情呆滞，那杯他特意调制的酒早被放得远远的，心知恶搞成功，也不关心西森什么感觉，只是低下头，露出一个坏笑。
西森丝毫没有猜到这是一个恶作剧，只以为是酒吧新的尝试，他不喜欢苦味，可人与人都不一样，不见得别人讨厌，说不定其实这款酒蛮受欢迎。
他自我安慰一番，才接着喝下一杯酒，这杯酒是黄色的，喝起来甜滋滋的，西森一口气喝完，又拿起下一杯。
一杯紧着一杯，西森不带喘气地喝完了所有的酒，喝的有些急，他此时脑袋有些发昏，甚至有些疼。
西森按着两边额头，揉了揉，他不会是醉了吧，他的酒量一向不错，喝这点酒简直是小问题。
西森轻叹一口气，起身离开，他没喝醉过，怕自己会发酒疯，那样他可能再也来不了了。
他早就结过账，此时离去，也没人会拦着他。
一口气冲出去，凭着直觉走出那路况复杂的巷子，西森到了路灯旁边，伸出手摇晃着打车。
站了半天，也没见到一辆车，西森垂头，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这点小事也让他沮丧起来。
又等了一会，还是不行，西森穿过马路，想着再往前走走就能打到车了。
地面上，路边的树木投下浓厚的阴影，间隙里又夹杂着几缕灯光，他走过去，被阴影掩没，又穿过那抹昏黄的暖色。
西森来到另一条路，这边来往的车变多，但经过的出租车都载了人，他还是打不到车。
西森觉得他的头越来越昏沉了，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他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他身子有些发软，使不上力，于是他退到路的最里边，蹲了下来。
这样反而更打不到车了。
他头埋在膝盖上，半晌后手上突然有湿润的感觉，他仍旧埋着头，等越来许多的雨滴落在身上，他才像被噩梦惊醒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朝不知名的方向走过去。
雨越落越大，他全身都淋湿了，细碎的额发贴着头皮，眼皮微微发颤，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视线模糊起来，他快看不清路，只能靠直觉往前。
他要去哪里？
心里像有道声音在问，可西森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了。
这场雨下得太大了，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少，更不会有人会为此时的西森停下。
从昨晚一直到今早，西森都在通宵打游戏，毕竟他实在没什么事情要忙。游戏打得闷了，他就跑出去，在各个角落闲逛，连饭也没吃。
明明很饿，他却没心情去吃饭。
后来一时兴起去酒吧，空腹喝酒，喝完就醉了，又遇上大寒冬里的大雨，现在整个人简直是又困又饿又冷，都没力气走路了。
他连背都挺不直了，整个人弯着腰，两臂直直垂在胸前，迈出一步都很吃力，只能以非常缓慢的速度移动，就像是电影里的丧尸一样。
远处正走过来的女子看到这一幕，生出了一样的想法，她愣愣看了几秒，突然大声尖叫，猛地捡起刚从手里掉下的伞，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好累。
这是西森唯一的感觉。
他不想走了，他好想停下来。
或许是谁听到了他的心声，也或许只是单纯的意外，西森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滚进了右侧的草堆里。
草尖扎得他脸有些疼，西森不满地翻了个身。
好在他总算停下了，这样也不累了。西森心里闪过一丝庆幸。
就是有些冷。他迷迷糊糊想道。
零星的车辆从这里经过，没有谁会停留，毕竟谁也不知道，就在前不久，有一个人会失足掉下去。
……
可以下班了。
窗外的天空早就暗下来，染上了浓厚的墨色，此时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他对这样的情形也习惯了，收拾好东西就关上灯，坐上电梯下到车库，坐上刚买的新车，驾驶着它离开公司。
走到中途时突然下起暴雨，他望窗外看去，路上基本没有人。
冬天下那么大的雨，倒是少见。望然收回视线，嘴边露出笑，这样的天气，他倒是喜欢。
他摇下车窗，裹挟着雨丝的风灌进车里，他却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更加放松，工作带来的沉闷与烦躁一扫而空，心情也好许多。
就在他握紧方向盘，踩下油门正要加速的时候，车内的空气里似乎多了不一样的气息，他仔细嗅了嗅，像被什么蛊惑一样，猛地刹了车。
他开大窗，让更多的风吹进来，方便他探寻那种气息的由来，他像找到了什么，下了车，冲进暴雨里，顺着那抹奇异的气息走过去。
他穿着单薄，却没有一点怕冷的迹象，周围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
他和人类不一样，毕竟他可是妖。
雨淋湿了他，他却不在乎，弄干这些只需要花几秒钟就够了。
他漠视着外界的一切，只一心低着头，顺着那个味道来到路边，犹豫几秒，他踩上底下的斜坡，一股劲冲了下去。
他身体往前倾，手撑住地，借此停了下来。
突然，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望然抬眼望过去，那里躺着一个人，刚刚的体感提醒他，这个人还活着。
望然淡漠的眼神略过他，转身离开，丝毫不在意到了明早这个人是死还是活。
对面有条小河，河对面就是一片森林，那股味道的来源说不定就藏在那里。
他的脚刚要踏进河里，却突然顿住，他转过头，凝神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眼里闪过不解。
是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怎么会？
他从来没听说过，人类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思绪百般波动，他面上却很平静。只是慢慢靠过去，在那个人旁边蹲下，想更进一步确认，到底是不是他。
寒风刮过，让地上的人不停打颤，也让那股拂面而来的气息更加浓郁。
一切不言而喻。
只是这个人怎么会有那个东西，又是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他才会躺在这里？
望然身为妖，在这人世也生活了数百年，旁观过的善恶多得数不清，早对这些东西生不出兴趣，这个人为什么变成这样，他也没心思去探究。
原本这个人的死活都和他无关，可现在牵扯上那玩意，他也就不能置之不理。
而且……望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情感上没有任何的波动。
再不救他，这个人就要死了。
送去医院吗？
这是人类世界，并不像妖界那边随意得多，这种情形下送过去，他一定会被留下来，盘问个没完。
望然嫌弃地又看他一眼，他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去医院的办法第一时间被抛弃，望然看着地上躺尸一般的人，那个人脸色愈加发白，唇色发紫，呼吸微弱，再不快点，就和水里捞出来的尸体没两样了。
……只能那样了。
望然蹲下身，万般不情愿抱起他，费力上了坡，将人放进后座。
看着被鲜血染红的外衣和裤子，他面露嫌恶，又从后备箱拿出备用的衣物穿上，指尖轻轻一点，那堆脏衣服就在他面前消失。
他这才满意，关上后备箱上了车，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家。
他住的地方在郊区，他特意选出来的，人少，安静，做什么都很方便。
当然也包括现在的事，他指尖一点，刚刚还在后座躺着的人就被搬进了屋子，他迈着缓慢而优雅的步子进了屋，只有在这里，他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他不会担心有人看见那奇怪的一幕，这附近他早就设下结界，普通人类的肉眼是无法看到的。
进了房间，他也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快死了，仍旧不紧不慢地找着他要用的古书。
翻完整个书架，他才想起来，那本书不是被他烧了吗？
当时觉得用不上，又浪费空间，他就丢了把火上去，也不管烧没烧尽，直接出门了。
他出了书房，又左转，拿开门上的锁，开门进去一看，那书可能封皮太厚，很幸运的只被烧了个角。
望然拿起书，边翻页边走到那个人旁边，他蹲下来，念出了书上的咒语，这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秒，看起来很轻松，他却像累极了，闭上眼长舒了口气，起身把书随手一丢，进了浴室。
他脱掉衣服，任凉水流遍全身。
他身形修长，腰腹有力，再搭上那张俊美的脸，不论在妖界还是人界，毫无疑问都是极受欢迎的那一款。
不过他从来没有这个烦恼，在妖界，许多人听过他，却没有几个真正见过他长什么样。
在人类眼里，这又是一张极其平凡温和的一张脸，再加上他刻意的伪装，他于人类，也不过是不起眼的路人一个。
至于门外躺着的那个路人……他身形顿了顿，拿过一旁的浴巾，擦了擦头发。
他有些累了，那就明天再说。
那本古书上的咒语，他只对妖界的人用过，在人身上还是第一次。
有没有用他一开始还不确定，不过眼见那人脸上渐渐有了血色，呼吸频率也稳定了许多后，他就不再怀疑了。
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不知道。他撩起额前的发尾，漫不经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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