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来,岑祈商眼睛还肿着。
打着哈欠走出卧室,看见早饭已经做好了,小米粥、酸菜包,热气腾腾地搁在桌上,一旁还有个保温桶。
“商商你赶紧吃完上班去吧,待会儿我回来了收拾,我这儿有件衣服先给人送过去。”杨惠英把做好的衣服叠好装进袋子里,缓慢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出门。
杨惠英算半个裁缝,之前还开过裁缝铺子,后来又很快没了,不过这些都是旧话。总之,她就靠着这门手艺供女儿读完了书,现在看着女儿工作了,她也清闲些,隔三差五接点活儿,做好了给人送上门去,女儿有空的时候,都是女儿去送。
“妈,你别去送了吧。你把袋子给我,我下班了送过去。”
“你下班那都几点了,我跟人家说好的上午,我自己坐公交过去就是了。”
杨惠英从沙发挪到门口,坐在小脚凳上穿鞋,裤腿向上提起,露出了畸形的右小腿。
岑祈商放下碗,抿了抿唇:“妈,我想过了,我现在工作了,可以带你去做手术,这个三五万就能下来,还有报销......”
“商商,妈都快六十的人了,平时也就做点针线活,基本上也不出门......再说了,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钱你自己留着,到时候买台小轿车,带着妈出去逛逛。”杨惠英笑笑,攥着袋子,一瘸一拐出了门。
岑祈商没再说话,沉默低头喝粥。
出门前没忘了杨惠英的叮嘱,拎着保温桶匆匆赶上公交车。
到警局,秦砺锋一早在了,看见岑祈商提着保温桶一路小跑进来,“哟,你这是还没吃早饭呢?”
“是不是阿姨又给你做好吃的了?”徐洋又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来,“诶正好我还没吃早饭呢。”
“边儿去。”岑祈商拍掉徐洋搭上保温桶的手,“这是我妈给大家熬的绿豆汤。”
“我放这儿了啊,大家要喝的自己倒。”岑祈商扬了扬手里的桶,搁在空闲的办公桌上。
岑祈商刚毕业就进公安局,跟一帮老油条不一样,她工作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两个月,正是输送进来的新鲜血液,勤奋努力不说,人长得俊嘴又甜,她妈还隔三差五做点吃的带过来给大家,就算为着这口吃的,大家也多多少少都对她客气些。
“谢谢杨姨——”徐洋嬉皮笑脸,其中就属他喊得最大声。
岑祈商刚坐下打开电脑,徐洋又探个脑袋在她身后。
“说。”一看他笑起来那贼样儿就知道有事儿。
“你昨晚上见谁去了?”
“你在哪儿看见的。”
徐洋好好一个白净小生笑得猥琐,边笑边跟岑祈商挤眼:“你承认了?”
岑祈商才懒得理,专心致志看勘验笔录。
“诶我可不是跟踪你啊!我家就住玉湖路,昨天下班路过康宁药业,哪晓得那么凑巧就看见你跟个男的坐在咖啡馆里面。”徐洋压低了声音,“我没看错的话,坐你对面那男的,是康宁药业的少东家吧?”
岑祈商把眉一挑:“哟?你对人家很关注嘛,知道得门清。”
“这叫什么话!上次......就上个月,秦队带我们去康宁药业那次,你到人事部去了,我可跟秦队在楼上见到了,就昨晚上坐你对面那男的......噢还有他爸和一群领导。”
“怎么样?我上次看他长得还行吧,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岑祈商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的材料拍在徐洋头上,“你还挺大言不惭。”
“卧槽!你下手轻点儿!”
“闹什么呢!没事做了?”
“秦队!康宁药业那边说员工入职登记表找到了,徐洋要跟我去康宁药业总部一趟!”
“岑祈商你!”徐洋捂着脑袋跳脚。
“好,去吧。”
“既然你这么关心他——”岑祈商合上电脑,“走吧,长舌夫。”
康宁药业一楼大堂,向前台出示证件后,前台接待把门闸打开,将二人带至电梯处。
“谢谢,我们认识路,就不麻烦了。”
“不客气,警察同志。”
人事经理办公室在三十五楼,岑祈商去过一次,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所幸人事经理也还记得她,把两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她,“警察同志,这是吴斌和张天宇入职后的所有资料,都在这儿了。”
岑祈商接过两个文件袋,打开大致浏览了一遍:
吴斌,1980年生,籍贯海昌市......
目光落在下面一行字上时有些凝滞。
现居住地址:柏山市双桥街道建业花园小区四单元。
岑祈商转手将文件袋递给徐洋,确认没问题,她点点头:“麻烦您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回到队里,二人把档案递给大家传阅。
张天宇是第一起失踪案中的员工,土生土长的柏山市本地人,他的户籍地址就是现居住地址,也问过家里人,基本情况都已经掌握。
但吴斌不一样,他不是本地人,在销售岗,平时独来独往,没人跟他熟识,岑祈商去问销售经理时,对方脸色不太好看。去了他的户籍地址的家里,只有一个姥姥,直到外孙在康宁药业工作,更多的也问不出来。
大家显然更关心吴斌的情况。
“诶,这个吴斌的现居住地址,就在建业花园小区四单元啊。”众人愕然。
建业花园小区四单元,刚出了命案啊。还是说,其实就是吴斌杀了人,畏罪潜逃了。
大家表情凝重起来。
秦砺锋也在沉思,吴斌失踪后,他们去了他户籍信息上的地址,隔壁海昌市的一处中高档小区。
七月底,秦砺锋到吴斌家里时,看见他姥姥,一个佝偻、眼眶内陷、愁容满面的老太太,开门见到警察就哭了,干瘪的脸上兜不住泪珠子,直往地上砸,但握住他双手时,力气却大得出奇,“警察同志,斌斌......斌斌是个好孩子啊,他,他这些年在外面打......打拼,挣的钱都给我买了这套房子了,平时再忙,他也会回来陪我,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怎么就活不见人了啊,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我求求你了......”
老太太情绪激动,眼见就要一口气喘不上来,岑祈商赶紧上前扶着坐下了,一阵安慰,老太太心情稍微平复了些。
从老人口中得知,吴斌父母在外打工,他从小跟在姥姥身边长大,吴斌刚上高中的时候,因为雪天轮胎打滑,父母双双车祸身亡。靠着保险公司赔的钱,吴斌读完了高中,姥姥劝他继续上大学,他不肯,留出一部分生活费给姥姥,剩下的全存了死期。吴斌揣着高中毕业证,进入康宁药业在海昌市的一家小公司,成了一名普药药代。
吴斌书读得不多,但够机灵、会来事,遇到不会的就去学,空闲的时候经常看专业书,还参加了成人自考。他憋着一口气,慢慢地从月销冠,到了季度销冠,最后稳稳爬到分公司的年销冠的位置上,被调进入总公司。
“你们去看......去看,他房间里那么多书,斌斌......斌斌还在海昌的时候,经常在家里看书学习。”老太太站起来,干枯而颤抖的手指向里面的房间,“就是前两年他调去柏山了,经常是隔几周才回家。”
岑祈商站起来向吴斌房间走去。
身后的秦砺锋还在问老太太吴斌最后一次回家是什么时候、有没有熟识的朋友之类的问题。
穿过走廊,客厅里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
不得不说,吴斌家里装修确实不错,面积大,敞亮,又是中式装潢,满屋子都用的实木家具,看来他前些年当药代攒了不少钱。
进了吴斌房间,关上房门,外面秦砺锋说话的雄浑嗓音彻底听不见了。墙壁隔音很好,静得有些渗人。
房间还保持主人离开时的样子,书桌上胡乱堆放着医药和销售相关的书,有几本摊开摆着,身后的书架上却很整齐。
岑祈商从裤子兜里掏出手套戴上了,打开面前一扇衣柜门,衣服挂得满满当当,小抽屉里,领带、袜子、内裤分门别类放得整整齐齐。再打开旁边的大柜子,上半层做了隔层摞了一堆文件之类的东西,下面是嵌进去的,正好塞下两个套着防尘布的大行李箱。
岑祈商翻了翻隔层里的文件,大多是吴斌和姥姥的身份资料一类,还有一些工作上的文件,她把文件全部抱出来,却看见隔层最里边还有一个笔记本。
费劲掏出来,打开笔记本,一个大大的红章“奖”字,底下三行小字:
吴斌同学:
在全区化学竞赛中荣获一等奖,以资鼓励!
1997.10.11
接着翻开第一页,正中间只写了一句话:“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再往后翻,就是吴斌时常记录下的一些有意义的事情:签到第一单了,拿下季度销售冠军了,买房子了......诸如此类,一页纸接一页纸翻过,就像翻过吴斌的生平。
岑祈商看明白了,这是吴斌的个人荣誉集锦。
最后一次记录是2007年3月5日,新年伊始,吴斌也被告知即将调入总部。
再往后翻,没了下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