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从稀疏的树冠间洒落,冥界会有四时景象变换,亡魂却感受不到温度变化。
周野停在分岔路口,向右是彼岸木莲遍布的往生之途,向左树影参差、荆棘丛生才是通向冥界旧城的路。
“别去,危险——”
他猛地回头,除了盛满凄冷的桑树,根本没有人。
周野:又是这样,看来我需要再快一点,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
周野更加决绝果断地走向荆棘丛,一开始他还能勉强避开,哪曾想越往里走,道路越来越狭窄。他自认为自己相较于正常成年男性的体型算偏瘦小型的了,可荆棘还是刮破了他的衣服,从皮肉上经过,留下一道出口,凝结出血珠。
夜晚的密林总是水汽充沛,如雾弥漫,周野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半小时,也许一小时。他抬头看了看月亮,并没有比刚刚的位置偏移多少。
“呼——”
周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擦掉挂在眉梢摇摇欲坠的水珠,手上细密的伤口阵阵疼痛,原来是汗水,不是集结的水汽啊!
他没功夫管那么多,已经走到这了,没有回头路这一说。
荆棘留下的伤口重重叠叠,血迹由水汽在衣衫上晕染成深深浅浅的一片,远远看去触目惊心。
失血,大量出汗,导致周野的体温飞速降低,体内水盐失调加上长时间未进食害得他感官错乱,眼前一片朦胧,本来就沉重的脚步逐渐不受控制。
“噼啪——”
周野顺着迈出的右脚,整个身体倾倒下去,完全感受不到荆棘刺破皮肉的疼痛。
……
“你找到他了吗?”
“这儿——快过来——”
“奇怪,明明都是鬼魂了,怎么还会流血?”
“管那么多,快快,你抬脚,赶紧送去医馆。”
“哦哦哦,妈呀,可真沉。”
……
周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他艰难坐起,两手撑着靠在床头,转头一看,铜镜里的自己身着白色的里衣,长发乌黑。
周野:靠,我不是在路边吗?怎么就长头发了?难道又进入了那个什么奇怪的梦境?我还要去冥界老城呢!
周野惊愕地使劲拽了拽自己的头发,结果就是疼的自己掉眼泪。
“啊——嘶——我靠。”
周野自顾自地揉着头皮,完全没注意到,年轻男子的到来。
“头发是你自己的。”
男子将盛着冒热气汤药的薄胚玉脂碗放到矮柜上,顺势坐在床边,将周野的手从缠绕不清的青丝中抽出,垂眸不语,细细感受周野的脉象变化。
周野也不敢妄动,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虞逢至一样。
“公子脉象无碍,此次一是不幸中的万幸,密林不是随便想闯就能闯的,稍后我会安排人送公子离去。”
周野见男人起身拂袖就要离去,连忙喊住他。
“请问你……您,药费是多少?”
“公子不必挂齿,举手之劳而已,喝下药,便早早离去吧。”
“那,请问您叫什么?”
“贱名何足挂齿,萍水之缘,公子不必记挂。”
周野还想继续提问,可人已经走了,半点机会都没留给他,他也只能巴巴地望着矮柜上热气升腾的汤药遗憾。
元酉出了房门,就匆匆赶到自己房内,定睛一看,果然虞逢至还在。
元酉走近,若无其事的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还不忘将虞逢至的空茶杯添上茶水。
“人已无大碍,随时可以送他离开。”
虞逢至专心于眼前黑白对弈,并不答话。
“昨日死活要我为他看诊,今天就流水无情了,看来巳礼同我讲的什么留宿三日,缠绵……”
元酉话还没说完就立即噤声了,一双眼仔细观察虞逢至的脸色。可惜,虞逢至隐藏得很好,仿佛方才重重落子意图用声势威压的人不是他。
“是元酉多嘴了,区区凡人,不过是冥尊大人漫长岁月里的微渺一瞬,我这就安排人送他走。”
“等等。”
元酉挑眉,静待虞逢至吩咐。
“他不普通,他能入梦。”
“如梦?千百年来,除了你,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所以,意思就是,他可以顶替你……”
“砰——”
茶杯重重落在桌上,茶汤四溅,元酉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我的因果我自己承担,这件事不要再提,他不过是个凡人。”
“那……还是让他即刻离开?”
“让他自行离开吧。”
元酉皱眉,十分不解。
“他不过是普通鬼魂,这城中随意一个就可以让他灰飞烟灭,你确定要这样做。”
“他有所求而来,不吃些苦头,不有所得,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放弃。”
元酉欲言又止,自己区区鬼帝没资格插手冥尊的决断,将手中茶杯放下,起身行礼离去。
“空欢喜一场也是所得,滋味不同罢了。”
元酉离去的脚步一顿,转过身。
“迟早有一天,那你也一定会后悔的,不是因为我提的那件事,是你决定让他空欢喜一场。”
元酉离去了好久,虞逢至放下手手中早已凉透的茶,捏诀离去,棋盘之上黑白势均力敌,僵持不下,无法化解。
周野独自一人在街上游荡,他几乎把命搭上,得到的却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含糊不清。
……
“你是有缘人,时候未到而已。”
老树妖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转过身,满脸高深莫测。
“不,我是想问为什么我来冥界后总感觉有个人陪在我身边?为什么他总是时不时的救我?为什么我总能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为什么我会进入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境?我也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活着安分守己,为什么死了却要不得安生。”
周野竭斯底里,几乎失态。
“缘字难解,且行且看,福祸总归相依。”
……
周野不理解,什么缘分,什么福祸,搅乱他轮回投胎难道是福吗?
千年的树妖问不出结果,或许位高权重的人知道答案。
位高权重,巳礼就是鬼帝,五方鬼帝位列冥王之下,是他所认识的再位高者不过了。
周野回过神来,加快脚步往城门的方向跑去,奈何人流渐多,且多是与他逆向而行,他艰难地拨开挡在自己前面的人,嘴里只喃喃着要找巳礼,失心疯一般。
“砰——”
周野不慎撞上健硕高大的精怪,那精怪手中的酒坛应声落地,摔了个稀碎。
“瞎了眼的,不要命了敢往你爷爷身上撞——”
精怪开口,气势磅礴,周野被撞得跌坐在地,头晕目眩,半天起不来。
“原来是个新报道的小鬼,竟然敢偷偷跑到这来,还打算碎了了你爷爷的酒,我看你是找死!”
说罢,那精怪单手将周野从地上拎起。
“小脸长得白嫩,不如就随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滚,死变态——”
精怪满脸淫邪,周野顿感恶心,抬脚猛踹在精怪心口上,丝毫没有考虑到自己是真的会死在精怪的手上。
“啊——”
精怪吃痛,却不肯放开周野,凶狠的将周野甩来甩去。
“小爷见你有几分姿色,你却不识好歹,我这就吃了你——”
精怪的头颅变作原型,张着一张血盆大口。
周野倒吸一口凉气,那难道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他还没找到那个就自己的人,难道就要飞灰烟灭了吗?
正要将周野扔进口时,精怪连同周边围观的人群全都被定住,不能动弹。
周野被一股力轻轻接住,缓缓放到地上,还没等他站稳,人群就四处散开,那只想吃他的精怪也顺着人流散去,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周野急切地四处查看,人流四散,他什么也找不到。
虞逢至站在桥上,趁着人流的间隙,就这样远远地看着周野,看他慌乱寻觅,看他失魂落魄,看他茕茕独立。
周野最终寻觅无果,垂着头抹去泪痕,说实话他还是有些后怕的,怕自己真的被那精怪吃掉,不得轮回。
“是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救我,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就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本事!难道你长得青面獠牙,不堪入目——”
周野的喊叫没有人应答,就连经过他身边的人也当他不存在一样。
虞逢至仍旧不动声色,冷漠得看着。
周野踽踽前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管到底要不要左转或右转,只看着脚下。
“周野?”
梵云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失魂落魄、毫无血色的周野满身泥泞,皱起眉头。
“周野?你怎么了?”
梵云一把拉住还在往前走的周野,试图叫醒混沌的周野。
“周野,周野——”
“梵……云……”
“是我,是我,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要……见巳……巳礼……”
“周野,周野——”
梵云急急忙忙将人抬上车,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去医院。
周野被推进抢救室,直到再次被推出,梵云才长舒一口气。
匆匆赶来的巳礼,一头雾水,亦步亦趋的跟在梵云的身后不敢吱声。
“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
“为什么不说一声?”
“……”
梵云揉了一把脸,满脸疲惫的看向沉默不语的巳礼。
“你刚刚凶我,很大声,让我滚过来。”
“我为刚刚的语气道歉,是我有些急了,可是周野昏迷之前说着要见你。”
“见我?我和他也才认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见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等他醒来再说吧,我先去查一查他都去干了些什么,你在这守着吧,他随时可能会醒。”
梵云转身离去,完全没注意到巳礼满脸愤恨的盯着周野。
重新修改啦,这章补全啦,最近真的很忙,而且南方的冬天真的好冷。
元酉:他一定会后悔的。
巳礼:周野为什么要见我?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惊恐)不行不行,我是梵云的——
梵云:(捂脸无语)
周野:坏人,明明都看见我了,居然对我不管不顾,哼!
虞逢至:老婆,我不是故意的(站立,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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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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