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我是你的新手村带教导师,懂了吗?”
夏知初撑在桌上,俯身靠近谢绮星,放大的漂亮五官近在咫尺,谢绮星却没空欣赏。
桌上摆着十几本字典般厚的文件册,上头的文字全是梦境世界的相关内容。谢绮星没想到脱离大学入职培训后,还要受尽培训考试的折磨。
距离看完纪录片又过了三天,夏知初想明白了不将谢绮星推给木槿带确实是正确的,毕竟谢绮星还没最终完成登记,档案不在事务所内,若他人此时出现在培训部会十分地奇怪。
夏知初又实在太忙,带个拖油瓶怕把自己熬穿,纠结解决办法,思索了一整天,谢绮星暗地里小心翼翼偷看了他无数次。
那晚都快歇息了,夏知初给木槿打完电话回来,谢绮星没有防备,急忙从窗户探回偷听的脑袋,不小心磕了一下。
夏知初进屋,觑他一眼:“做什么,不去睡觉?”
夏知初受不了他那狗狗似的眼睛,谢绮星就那样望着他:“哥哥,不要赶走我好不好?”
“先去睡觉,明天早点起来。”夏知初没有明确答复,说完便进了侧卧。
第二天一早,谢绮星被搬东西的声音吵醒了,像上学的时候,班里的学生去搬完新书往桌上撂的声音。
谢绮星顶着鸡窝头走出来的时候,夏知初正把培训手册往书桌上搬,对前来送资料的组员说:“我让你帮忙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好了辛苦你了,回去忙吧。”
“哥哥,这是什么呀?”
“你要看的资料,三天内看完,通过测试,再进行下一步。我询问过培训部组长,他向我说过了全部培训过程,你放心,不会把你往沟里带。”
谢绮星哈欠打到一半憋了回去:“多少?哥哥,你的意思是,这几本字典,我要三天内看完?”
夏知初拍了拍手底下的资料:“对,时间紧迫,让你跟新人组一起参加培训不现实。组里内鬼还没找到,暴露你的信息也不安全,你就在我这里开小灶吧。”
“这些大部分是经验案例,基础知识比较好记,不用担心看不完。”
结果就是,谢绮星成了夏知初的培训对象。
其实两年前所长尝试过让夏知初带新人,而现在的培训组长却是木槿的原因是,夏知初堪比炼狱阎王爷,手底下的新手还没撑到半天,就纷纷装病请假逃跑了。害怕再不跑就命不久矣。
而夏知初偏偏意识不到这一点。
谢绮星望着垒起来比自己还高的纸页,咽了咽口水,内心天人交战:我不是量子速读机没办法创造奇迹;但此时说不,会不会立马被他抛弃;可是这些资料真的很多,想当年考研的时候参考书都没这厚;我卖个萌哥哥会不会考虑放过我;哎呀但是他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如果不发展自己,我就没资格和他并肩作战……
谢绮星抬起眼,撞进夏知初板正毫无感情波动的眼睛里:“哥哥,我能去洗个漱再开始吗?”
夏知初一抬下巴:“三分钟。”低头看时间,开始倒计时。
谢绮星冲向洗浴室差点撞到玻璃上。
鸡飞狗跳的培训时光开始了。
*
谢绮星趴在书桌前头悬梁锥刺股,旁边,夏知初放下牛奶杯,举着平板电脑看警局传回来的分析报告。
忽然,聚精会神的谢绮星察觉到他哥骨节漂亮的手伸过来,攥着一张纸巾替他粘走下巴上的血丝:“慌里慌张的,胡子不要刮那么快,时间不够给我说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忽而把鼻子凑近来:“你换须后水了?比之前的好闻。”
谢绮星手里的笔滚到地上,他掀翻椅子左脚绊右脚跑了出去:“哥哥,屋里光线不好,我出去看书。”
跑到亭子边才停下,他继承林女士的光滑大石头,盘腿坐上去,一边用手扇风,自言自语道:“唔,好热,心跳好快,以后要经常用这款须后水。”
“今天是大晴天啊,林女士专门设计得采光最好的结构…”炼狱教官加魅魔本人莫名其妙盯着谢绮星的背影,眉间蹙起,想不出个所以然。转头端着桌上的牛奶喝了口,继续看起了飞行器的分析报告。
谢绮星其实并不笨,中学时成绩就已经很好了,一直维持到如今。他有日常读书的习惯,所以看东西看得并不慢。数学成绩差纯属伪装,为了套近乎想出来的法子,这件事的真相在看到他的成绩单后夏知初就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跟着他演下去装作不知道,时常拿出来逗逗人,夏知初就会心情愉悦。
两人本就心知肚明。
谢绮星用了一天时间将所有案例挑拣分类,白天看实践学习经验,晚上记忆基础知识点。他就那样长在石头上,看完的资料搬回屋子里,再拿出新的来。
三天都能放个国家法定假期了,对于聚精会神的谢绮星来说却仿佛过得很快。测试日,他拒绝了夏知初的近距离监考,请求他放个小摄像头在室内充当监考官。夏知初没有照做,别人他或许会这样做,但他唯独相信谢绮星。
系统自动评分,很快得出了培训第一阶段的总成绩,平均分以上,谢绮星过关了。
“别高兴太早,今天剩下时间就先休息吧,明天实战指导。”夏知初收起小蝴蝶,转身时勾了勾嘴角。
谢绮星似乎被夏知初折磨上瘾了,摇着尾巴,立着耳朵跟了上去:“哥哥,实战培训多少天?”
“三天,第一天我讲,剩下两天你自己练习。完成后就算新手期培训结束,结业后就能回荣城了。”夏知初拨通了威尔森的国际长途。
谢绮星脚步一滞,有些分离焦虑症,即使此时还没分离。他低头查看院长发来的消息,准备续假期。
那边夏知初打完电话,转头回来找他:“快下雨了,趁这会去转转吧。”
他们绕过住处,走过窄桥,行过亭子,穿过后辈放悼念信的堂屋。再停在主屋窗前,林观棋的住处不大,一眼就望了个全,从窗户看进去,谢绮星脑海里浮现出她死前蜷缩在床上的模样,不忍再看,便背过身去。
但夏知初却看到了林观棋坐在窗前办公的模样,她几乎编写了小蝴蝶程序的五分之一以及知识点资料文件的四分之三。
有时招手让夏知初帮她把窗户朝外开大点:“尘土的清新比汽车尾气好闻多了。”
笑起来特像种在屋旁的向日葵,眼睛挤成一条线,老太太牙齿很健康:“小夏,你说是不是?”
她不常笑,但她笑起来很好看,见过她笑的后辈都不再怕她了。她几乎不常生病,就像被天地灵气所滋养一般。夏知初说不清她和山水草木之间,究竟谁养着谁。
林观棋的木屋位于山庄的最中心,旁侧是一汪静谧幽蓝的湖,屋后有天然断壁,菜地在其旁,种着她爱吃的果树时蔬。
夏知初拎着个小篮筐,采摘些豌豆苗和蘑菇,准备回去熬汤喝,这几日守灵的同事们都走得差不多了,除了每日来墓碑旁待一会的吴妍,唯数夏知初和谢绮星二人待得最久。
谢绮星接过小篮筐拎着,自从吃过一次谢绮星做的饭,夏知初再也不亲自琢磨黑暗料理了,交给谢大厨他比较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林女士生前最喜欢吃竹笋,雨后新笋总是长得很快,一节一节攀上去,爬向高高的顶头。”夏知初采了个苹果抛给谢绮星,“我从前来找她时,也总是跟在她身后听她讲知天命的话语。”
谢绮星用纸巾擦了擦苹果,递到夏知初嘴边:“哥哥,我还是觉得好不真实。”
夏知初咬了口,他们一起分食,以前是煎饼,现在是唯一成熟的苹果:“其实那不是不真实,而是你仍怀念林女士。我们开拓者与灵羽的区别,就在于我们分得清何为现实,所以,别沉溺在想念里。”
“近来有一位病人因为女儿的离世长久没有办法脱梦,被困在了梦中,一直住在医院里……”
落雨了,竹林里叶片打湿,夏知初在一阵风后回头,鬓发染了水,他捋了捋,抬起了嘴角。
他似乎看到了林观棋慢悠悠的身影,她终于从湖边起身,笑着朝他们招手道别。
谢绮星察觉到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哥哥怎么了?”
夏知初说:“你会看到的,等你强大后,你也一定会强大的。”
“就像竹节攀升一样,慢慢长。”夏知初两步走近,摸了把谢绮星的侧发,“你会学会抛却沉溺的想念,不要再像以前一样念着我了,那样你的精神不会强大。要像我一样,即使仍不舍林女士的离开,却终也是看清了现实。”
夏知初仿佛没触碰过。
谢绮星抬起手挽留时只摸到了冰凉的指尖,好像和冰凉的心一样。谢绮星学不会放弃想念,他以前留不住,就以为自己一辈子也难以留住。
“愣着干嘛,回去了,落雨凉。”
夏知初停住离开的脚步,回头叫他:“外套搭在头上,不然头发该湿完了。”
谢绮星快步走上去,换了只手提篮子,拉起外套裹住夏知初,两人从雨里奔回木屋。
他们总是一个要,一个舍得给。但是一个不知道自己离不开去要,另一个看不清何为透明的回馈。
雨点拍打在林间各处,湿冷的气息一下子便蓬起来了。
竹节却顶着这股寒凉向上攀爬,有如骨骼的生长痛,拼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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