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同你说,金丝熊貌似能突破结界。”夏知初看见谢绮星杯里的水空了,抬指一勾,杯中水自动续满,谢绮星端起来喝,缓解心中的讶异。
“划破邮轮每一扇镜子的结界,并不是你画笔的能力,而是他的。”夏知初用指腹按摩金丝熊的脑袋,给他放松。
“你把笑笑揣在口袋里,虽然早些时候他没有告诉你他的具体能力,你的潜意识却是早就已经知道了的。你的梦兽,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拥有特定能力的梦兽。”夏知初同谢绮星讲了十年前发生在楼梯道里的梦境。
“难怪那时哥哥深陷噩梦里喊都喊不醒,原来是正在经历你的觉醒梦……”谢绮星恍然大悟,从前那些不对劲的诡异细节慢慢拼凑了起来。
“重楼这个噩梦并没有离开我,也就是说我并没有解梦。”就像谢绮星对夏知初说他儿时遭遇过的阴影一样,夏知初也全盘托出了自己内心的秘密。
“哥哥如今能力这么强,怎么会……”谢绮星并不理解这一点,通过夏知初的描述他想象到了重楼里的迷宫画面,却难以置信以夏知初的能力无法解开这个梦境。
夏知初:“在梦境世界,布梦人可以脱梦离开,却无法摆脱以自己为梦主的梦境,只要还没有解梦,就会时不时回到意识深处攻击自己。”
“拖我入梦的猎手已经不在梦里了,就像你的邮轮梦一样,猎手布置迷宫走后,梦主会自动顺延给下一个入梦者。”夏知初被阳台上那张脸困住了十年,每每想起就会额角阵痛,继而感受到坠落时会产生的心脏失重感。
男人眼睛上的疤像一个鞭子,提醒夏知初将他的长相深刻镌刻进脑海里。因为除此之外,他再也想不起来男人的任何面貌特征。
当时年纪轻轻,又是刚刚经历完生离死别,被坠落的恐惧侵袭脑海,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在男人的面孔之上。
之后,还不完全清除梦境世界机制的夏知初试图看清男人的长相,第二次进入了自己未解梦的觉醒梦,他发现男人已经不在梦中了。扬长而去的恶人留下了一地的疑问,夏知初甚至怀疑父亲也是被他杀死的。刚毕业那几年,几乎每个月都要回重楼看看,等待来犯罪现场享受快感的杀人凶手回来。即使夏知初内心明白很少有人敢于这样冒险。时过境迁,夏知初不再寄希望于此,开始从现实世界寻找突破口,瞒着大姐寻找着当年与她和父亲夏中石起冲突的那家人。
线索寥寥,就像如今林女士的案子一样。
恶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然而夏知初发现,他最开始选择不去解的梦慢慢变成了压在心上的石头,沉积再沉积,如今想搬走已经很难了。
慢慢得,重楼开始在他心情郁结的时候频繁出现,或是在遭受巨大的心理打击后成为锁住他行动的枷锁。在邮轮梦境里,第二次穿过邮轮屏障后,谢绮星被海兽的触手打下高空,坠落的场景使夏知初想起了他自己,于是重楼再一次出现,让内心蒙尘让行动受阻。
“哥哥……你怀疑夏叔叔是被……害死的?”当年轰动整个紫山县的社会性新闻谢绮星是听过的,并且由于夏知初的缘故,他自己还特意去查了查具体的事由经过。如果说夏中石的坠楼并不是自杀,而是被有心之人戕害的话,一切的结论就要被重新推翻,从头开始清算。
夏知初也曾怀疑过父亲的心性是否真的被那件事所击垮过,从觉醒梦回来后他便彻底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他的父亲虽然懦弱,却很爱他,不会丢下他自己离去。除非被人逼迫,生命受到威胁,或者说承受了无法再承受的痛苦,才选择一跃而下。
谢绮星听完,内心交织着许多东西,他喉间发涩,润了半晌才开口:“这样的情况,与梦境世界追捕者与被追捕者的情形很像,难道说夏叔叔……真的遭遇过猎手的袭击?”
夏知初道不出个所以然,他查了许多年一直没有线索。所以如今对坐的两位,纷纷各自背着巨大的枷锁,自己不放过自己,自己困住了自己。
夏知初吃了口蛋糕,用沁甜盖过了心中的酸苦:“不说这个了。同你说我的觉醒梦是想告诉你,你的力量从十年前就蛰伏着了,那时小鼠前辈出现,突破了你的现实世界与我的觉醒梦的结界,并且帮我突破了重楼通向楼外的结界,我还得谢谢他,否则我会继续被困在那里,永远循环在迷宫之中。”
金丝熊停下啃饼干的动作,用鼻尖蹭了蹭夏知初的手心。痒痒的,夏知初笑得很开心,把对面的谢绮星看嫉妒了,他掐着梦兽的后脖颈提溜回来,塞进上衣口袋里。
夏知初很好奇小小的金丝熊是怎么变成比熊猫还庞大的熊狮的,这种奇异的组合物种上次还只在山海经里见过。
谢绮星也解释不清楚这回事,只能同他说说原由:“我沉进海里之后很快呛水失去了意识,身体沉下深海去,慢慢离海平面越来越远。在快要失去生命体征之前,这个小家伙从我口袋里钻了出来,爆发出银光后暴涨身子变成了熊狮,将我驮上了海面。”
金丝熊钻出口袋,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表示的意思是:不用谢。
夏知初被萌坏了,沁着嘴角舒心地笑。金丝熊显摆完浑身本事,缩回谢绮星的上衣口袋。
客观梦外几近黄昏时,客观梦之中仍然太阳高悬。桌上的茶点还剩最后一口,夏知初衔着叉子将那蛋糕胚戳散却不吃,似乎欲言又止,谢绮星盯着夏知初的手腕发呆。先前他只注意花环去了,如今光线好了再看,能看清楚夏知初手腕处,花环掩盖下的发白伤口,纵横交错的好几条。
谢绮星忍不住伸手过去,扣住夏知初抓叉子的手,心疼地用指腹描摹那些伤口的走向。即使他已经猜出伤口是怎样产生的了,谢绮星却还是要问:“哥哥,以前戳刺的时候很疼吧?”
夏知初低头去看,藏在簇拥的花环下面,他已经许久没去在意那些伤口了。好像谢绮星再次出现后,他去碰花环的次数在明显减少。
夏知初轻轻用右手指尖触碰腕骨,延着自己清晰的紫青色血管往上摸,不小心碰到了谢绮星的指尖。夏知初仿佛被烫到了,迅速收回了手。
“之于我的梦兽,精卫习性脾气古怪,却是个好姑娘,骁勇强悍,坚毅果敢。你是我的搭档,我们需要熟悉彼此的能力,包括彼此的梦兽。”夏知初端起茶杯喝了口,僵硬的转移话题。
他将自己的手腕从谢绮星的手掌下夺回来,默默收到桌子底下去,右手攥着左手的花环来回抚摸。
这是他焦虑不安时爱做的动作。
“小黑在墓园怪物梦中第一次见你,对你态度不好不要见怪,之后慢慢熟悉,她会越来越习惯的。”夏知初似乎与自己的梦兽建立起了朋友般的关系,但在谢绮星的视角看来,夏知初沉下眸子说精卫时,特别像在说自己的女儿。
为她的伤口痛苦,为她的遭遇而悲戚。
谢绮星问:“哥哥,精卫的叫声为何是啾啾,乌鸦不是哇哇叫的吗?”
夏知初:“她的初级形态是小黑,也就是藏匿成乌鸦的形态方便行动,精卫是中级形态,神降是最终形态。至于她为何是啾啾叫,她既不是乌鸦也不属于任何一种鸟,她生前仍是人,只不过死后为了复仇变成了精卫鸟。她只是在表演乌鸦,她其实并不知道乌鸦究竟是怎么叫的,跟别的小鸟学,学来了啾啾。”
儿时听过的神话故事浮现在脑海里。可怜的小姑娘,谢绮星想。他靠回椅背,摩挲着杯子的外壁,摸索其上的花纹,内心里思索着近些天来的许多事情,有关于夏知初的,有关于守梦者的,有关于梦兽的,有关于他自己的。
两人的交谈慢下来,日头划过头顶,开始渐渐向下划。
忽然,夏知初戳走了最后一块蛋糕,下定决心一般将蛋糕从叉子上咬走,不再说梦境世界的事情,转而问谢绮星:“你喜欢你的职业吗?”
就像年长者关心弟弟妹妹一样,那般生硬的,青涩的,仿佛被迫一般的。
谢绮星听后抬起了嘴角,夏知初生硬的关心没有让他感到生疏,反而让他很高兴。他清楚夏知初的性子,知道他喜欢把自己的心关在小房子里,很少对外人开放。
至少中午闹那一场子,稍微打开了些夏知初心里原本生人勿近的栅栏。
谢绮星如实回答:“喜欢啊,待在大学校园里,能够呼吸到年轻的空气。孩子们好学的氛围也会影响到我,偶尔去图书馆翻翻名著什么的……”
夏知初打断道:“我以为你会做一名艺术家,那种成天办画展的神秘艺术家。”
谢绮星笑弯了眼睛:“哥哥,自从认识我以来,你觉得我是个神秘的人吗?”
“艺术家你很适合,至少从艺术造诣这方面来看,你很出众。”夏知初解释道,“至于神秘感,遇见我之后,你难道不是在刻意制造神秘感?成天不说话就走开,你以为那样……”轻松平常的聊天氛围降低了夏知初的警惕心,差点脱口而出……
“能吸引哥哥的注意力吗?”谢绮星放下勾起的嘴角,渐渐靠近夏知初,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不是以为,那是事实啊。”
“而且哥哥知道这个事实,对吗?”
夏知初背后无处可逃,已经抵在了椅背上,他仰头看着谢绮星,投下的阴影罩住了夏知初,却遮不住夏知初变红的脸颊。
从什么时候开始,谢绮星除了长高之外,还学会了如此具有攻击性的表情。
他饱满的眼型压成一条长箭,卷翘的睫毛呼吸间仿佛扫在夏知初的心口上,锋利的眉毛似乎宣誓着不便于言说的话语。谢绮星眼睛明明背向阳光,却仿佛沉入星星一般,望向夏知初时永远亮堂堂的。
他垂下眼,望了几秒夏知初的嘴唇,放弃什么似得吞了吞喉结,顺势坐了回去。
“哥哥对我的生活感兴趣了吗?我慢慢说与你听吧。”
夏知初偏开头,沉下眼帘平息静气,他想不出答案,便不想了。
“好。”夏知初应下来,即便是排斥旁人走进自己的内心,夏知初也没来由的对谢绮星的生活感兴趣。就当是听故事吧,他这样劝自己。
谢绮星属于给一颗甜枣就能兴奋一个周的人,他早已将正午时的委屈和难过抛掷脑后,做出了打脸般的行为,滔滔不绝讲起十年间自己的生活点点滴滴。
太阳西移,绚丽的晚霞点缀天空。
第三天的训练也结束了,谢绮星完成了新手培训期的全部训练,他结业了。
而跟上夏知初的内心这件事,谢绮星打算细水长流,一步一步慢慢来,免得吓到夏知初,他会像乌龟一样,躲进壳里再也不出来了。
这不很好吗?稍微探头出来望一眼,谢绮星就会格外开心。
至于那位夏知初的杀父仇人,谢绮星会陪他一起查下去,就算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存疑,谢绮星也会毫不犹豫同夏知初站在同一条线上。
因为他们命运早就纠缠在一起了,如果注定纠缠,那就纠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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