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逸还没来得及回答,又留意到了小孩身上盖着的披风。
府衙注意到了,当即追问道:“敢问这是谢公子的么?”
谢子婴木讷地点一点头,好像听进去了,又仿佛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殷逸试着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料他却受惊似的躲开了,嗓音也沙哑得吓人,“别碰我。”
殷逸觉察出不对劲,便问道:“你怎么了?”
他不知道的是,谢子婴摸到孩子冰凉小脸的那一刹那,掌心被无尽凉意一刺激,竟恍惚间看见了他们临死前的样子。
谢子婴现在的情绪并非害怕死人,也不是因为看到他们的死相感到恐惧或恶心,而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悲凉和负罪,就仿佛是自己亲手害死了这几个人。
就像昨晚那个梦里的情绪一样,他很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有悲凉的情绪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他心里始终想不开,便不管不顾地丢下众人,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像是想飞快逃离这个地方。
谢子婴并没有走远,他最后停在了中庭,没再往前走一步,但也没回头,呆呆地望着前方,任由满天的雪花落在他身上。
殷逸追出去看到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隐约猜到了怎么回事,一时间心里很虚,一步步来到他身侧。殷逸伸出手,却又犹豫了一瞬,才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假装若无其事地问起:“你害怕死人?”
谢子婴僵硬地摇摇头,没吭声。
“你的披风为什么会在小孩身上?”
谢子婴眼里有了一点光,他轻轻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述说道:“我那天看到里面的老人孩子跟小昱待在一起。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我看小孩子穿着单薄,担心他受冻着凉,就把披风给他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殷逸安慰道:“慢慢说,别急。”
谢子婴话音都在颤抖,“他们给我一种强烈的负罪和无力感,就好像是我亲手杀了他们,我怎么会往这方面想……我害怕,现在看我这双手,就像沾了血一样,殷逸……我现在又体会到了从前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难受……”
听他说到这里,殷逸已经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长安可能已经背叛他了。
而谢子婴产生的负罪,很可能是温昱当时的意识依旧清醒,眼睁睁看见自己残害了无辜,心里产生了强烈的负罪和无能为力感。
谢子婴跟他是共生关系,他们情绪相联,当一方情绪过于激烈时,难免会产生共鸣。
现在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这样。
若长安当真背叛了他,还残害了无辜,那他肯定不会去长安了,现在又会在哪里?
昨晚温昱和谢子婴的共生连接产生了反噬,也许就是温昱出了什么事。
不过一切都只是猜测,还不能下定论,他必须得走一趟,找到长安,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殷逸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人,压低声音道:“我们先解决眼前的事,你出去等我,我跟县丞说一声,待会给你答复。”
谢子婴茫然地抬起脸,“我跟你去。”
殷逸却一口回绝了,将伞塞到他手上,“你去找思齐。”
谢子婴看他的脸色,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殷逸却转过身去了,只留下一句,“等我。”
谢子婴不太想追问,心里很烦躁。
他走出府衙时,也差不多整理好情绪了,看到任思齐背对他候在门口,便勉强挤出一点笑容上前去,“思齐。”
任思齐见他身后没人跟着,问道:“殷大哥呢?”
谢子婴道:“我们去马车上等他。”
任思齐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一句话也没问,“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只是没想到,任思齐刚上马车,就掏出了一把匕首递给了他,“你看这个。”
谢子婴开始没觉得匕首哪里有问题,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想起里面那把匕首跟这把很像,当即追问道:“这是哪来的?”
任思齐一脸凝重地道:“这个原本是一对,小的时候我爹请人打的,说是给我防身用。我当时不明白为何要打两把,爹说是铁匠多打了,我想着没什么用,就一直搁在家里,后来遇到了我哥,才知道另一把是给他的,所以也把这个带在了身上。”
谢子婴摸着匕首的纹路,忽然想起当初在祭灵台上,温昱用过这个匕首,只是他当时无暇顾及这个。
所以那时候任清冉一眼就认出了温昱,并给了他这把匕首,还暗里助他们离开?
若真如此,那他没进入幻境,待他们下山后却立马去接温昱回长安就说得通了。
待殷逸回来,还没等他解释些什么,谢子婴就将匕首给了他,并说明了原委,倒是没料到殷逸听后,却皱眉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任思齐道:“我也相信兄长不会残害无辜。”
殷逸太反常了,谢子婴追问道:“你说不可能是什么意思?”
殷逸思虑片刻,面色严肃地看着他,道:“这个事有蹊跷,可能跟巫觋有关,我得走一趟,这些天你自己多留意长安动向,现在不少人盯着你,你要当心。”
“小昱怎么办?”
“我说过不会让他有事,答应过你的。再说你现在有很多事要做,就算得以抽身也不能为他做什么,别给他增加负担。”
谢子婴仍旧担忧,但也不想殷逸担心,便没表现得太过明显,“我知道了。”
殷逸又道:“还有一件事。我最近预感到青云山有变故,说不清楚,是大凶之兆,我还得去青云山一趟。在我回来之前,你盯着长安动向,静待方棠回信,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会尽早。”
“好,你去吧。”
他虽然这么应着,殷逸却还是不放心,便问:“你没事吧?”
谢子婴懂他的意思,点头道:“我很清楚这个时候该做什么,不会意气用事,我等你消息。”
殷逸觉得该交代些什么,补充道:“这件事跟小螃蟹无关。”
谢子婴错愕了一瞬,而后点头道:“我相信他。”
殷逸没什么好说的了,余光留意到了一旁的任思齐,忽然认真地打量了他一阵,随后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事?”
任思齐有些茫然,点点头:“应该没有。”
殷逸也没想征得他同意,就转向谢子婴,“我要借这小白兔用几天。”
这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谢子婴叹口气,道:“别让他少一根头发,否则我没法跟叔父交代。”
任思齐:“干嘛呀?”
殷逸道:“带你出去散散心,以免你成日闷在府里。”
任思齐却道:“你想让我帮忙?跟我哥有关?”
殷逸微微一笑:“愿意跟我走一趟么?”
任思齐答应的倒是果断:“好啊。”
任思齐看向谢子婴,似乎想征求他的意见,就听他道:“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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