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婴没理他,领着谢流玉冲宁哲拱手一礼,“见过宁哲世子。”
宁哲先是玩味地看谢子婴一眼,随后看向陆致宇,似乎想寻求个答案。
陆致宇眸光一凝,不慌不忙地离开席位来到谢子婴面前,却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道:“见过谢大人。”
宁哲皱眉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的解释。
谢子婴显然没料到此举,他们之间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本以为陆致宇会不认他,却不想他竟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陆致宇可没功夫等他回应,转向了宁哲,用一口流利的郸越语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方来使,昨晚身体不适,这才迟了,还望世子不要见怪。”
印象中,他没听过陆致宇说郸越语,何况他这一口郸越语可比自己流利太多了。谢子婴本就对他一无所知,一时间愈发觉得陌生了。好在宁哲也没撕破脸,只是倒了杯酒,示意他递给谢子婴,“原是齐方来使,先前得罪了。”
谢子婴端过酒杯有些犹豫,陆致宇温声提醒道:“里面没东西,放心喝。”
谢子婴可不吃这套,他琢磨着反正都要撕破脸的,就不喝这玩意了,一手打开了,开门见山地用郸越语问道:“你们签订的盟约在哪,可否给我看一眼。”
宁哲本有些犹豫,见陆致宇镇定自若的模样,也许是觉得他有后路,才将案上盒子里的一卷布帛让守卫递过来。
谢子婴打开布帛看到一半就气得不轻,陆致宇一脸云淡风轻,压低声音道:“子婴,将幽州划给郸越是最好的求和方式,世子也答应会将小郡主送往齐方和亲。现在百姓经受不起战争,为了天下太平,牺牲一个幽州又何妨?”
谢子婴:“?”
“而况,这是巫觋的意思。”
当初巫觋为了保住幽州,不是设计弄死过郸越来使么,怎么可能突然改了观念?
谢子婴冷笑道:“巫觋虽不是什么好人,好歹替齐方守住过幽州,别是你想为一己私欲强加罪于人。”
陆致宇哭笑不得,“巫觋要是知道你这么信他,应该会很高兴,只是……你又不了解他,哪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
谢子婴懒得跟他掰扯,扫见营帐中心的炭盆,便大步走过去,毫不犹豫地将布帛扔进了炭盆中。
不出意外的话,双方没得谈了。
随着布帛被烧成灰,宁哲分明怒了,只是看在陆致宇的面上,隐忍着没发作。
陆致宇则面不改色,似乎并不在乎这个盟约,他叹息一声,道:“你做事还是这么冲动,难道没考虑过你拒绝郸越以后,还能平安回到临关吗?”
谢子婴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旁边的谢流玉,“你确定殷逸能来?”
“你确定殷逸能来?”
“他说过会来,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要不先答应把幽州给宁哲,再拖会时间等他来?”
“想都别想。”
“……又不是真给,小命重要。”
谢子婴不理他,抬首对宁哲道:“既然世子无心谈和,那就罢了。”
宁哲倒是不慌,一个眼神过去,守在营帐内的十几个郸越兵立马提刀围了过来,只等宁哲一声令下,上前宰了这俩人。
陆致宇则突然走到了谢子婴身侧,对宁哲道:“我方使臣所言有理,幽州地势偏北,乃是我齐方重地,万不能让给别人,若世子还不肯退兵,就只能战场上见了。”
别说谢子婴,宁哲也没想到陆致宇会突然倒向他,脸色当场青了,“你耍我!?”
谢子婴错愕地看他一眼,低声问:“你又想做什么?”
陆致宇淡然一笑,“为齐方。”
说话间,宁哲已经一声令下,示意兵士将他们拿下,“一个不留!”
陆致宇却不慌不忙地将手拢在广袖下,满脸云淡风轻,玩味地看着他们,似乎想看他怎么应对。他倒是没那闲功夫猜陆致宇在盘算什么,眸光示意谢流玉,后者立马递给他一个方盒子。
陆致宇这回怔了怔。没记错的话,里面装的就是阴符令。
谢子婴快速将阴符令拿出来,在那些郸越兵靠过来之前,一手举过顶,扬声道:“阴符令在此!我可随时召出阴兵,你们再敢过来一步试试!”
没等宁哲做出反应,陆致宇就适时地用郸越语说了一句话,看似是对谢子婴说的,却分明是在提醒宁哲,“子婴,这不是你闲来无事刻着玩的石头吗,怎么可能是阴符令?”
是不是阴符令,陆致宇当然清楚,本来谢子婴还有些琢磨不定,这一刻却懂了他的意图——他这是想逼自己真的启用阴符令。
说实话,他就是拿出来吓唬宁哲的,没想过真的用。殷逸临走前跟他演示过启用方式,但他不敢用,谁知道启用后会发生什么,他也没真正见过传说中的阴兵,没有控制阴兵的能耐,万一出什么事就完了。
谢子婴强装镇定道:“阴兵过处,片甲不留,世子大可试试!”
谢流玉心里就很慌,小声问:“真的假的?”
谢子婴小声回道:“不知道,没见过。”
宁哲显然犹豫了,正揣摩着他话中的漏洞,陆致宇又装出一副情急的模样道:“阴符令分明在巫觋手中,且兵符尚且是铜制的,世间哪有石头做的令符?不当心就摔坏了,哪还会生效?子婴,召令阴兵不是小事,你别闹了。”
他总算是看出来了,这王八蛋是在催命,果然不是真心帮他。
殷逸说过,阴符令承载物不一样,司阴自然就不一样,这块阴符令承载物是那根玉笛,才形成了现在的样子。然而世间令符皆是金制,几乎没有石头做的,宁哲估摸着不会信他了。
果然,宁哲稍微一斟酌,就吩咐那些郸越兵,“把那块石头拿过来。”
情急之下,谢子婴只得收了阴符令,扔下一句,“流玉,咱俩能不能活着等到殷逸,就看你了。”
谢流玉:“……我尽量。”
陆致宇很适时地退开了,谢流玉一边保护谢子婴,一边还得应对十几个人,没一会就力不从心了。
谢子婴正犹豫要不要启用阴符令,面前忽地划过一道刀光,挡开了两把挥向他的刀刃。谢流玉这才注意到由于他的疏忽,谢子婴差点接中两刀。
谢子婴吓得不轻,木然地望向刀光的主人,却见对方微微一笑,回道:“说过给你一线生机,既然你活下来了,就别轻易出事,不然多没意思,毕竟你身边那位肯定有事瞒着你。”
谢流玉顿时怒了,没好气道:“你胡说什么?”
陆致宇没完没了地道:“子婴,你怎么活下来的,你体内的蛊毒跟催情蛊是一类东西,怎么解的毒,谢流玉没告诉你吗?”
“你什么意思?”谢子婴急道。
谢流玉一边挡开辟向他们的一把刀,一边打断道:“别听他胡说。”
与此同时,一场无声无息的风席卷而来,掀开了营帐的帘子,穿拂过众人面,带着些许温和,也令在场所有郸越兵的动作凝固了。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应该是殷逸到了,谢子婴漠然地看着,心底却不多高兴,情绪依旧毫无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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