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吐真散

南山余光扫过去,发现两面短墙上原本的字都退去,变成了密密的圆洞。

从背后射出的那柄枪精准的插入了对面短墙上的一个圆洞内。

吱吱嘎嘎,南山和流云都能听见两边墙后似乎是金属链条转动发出的运行声。

“这是为了考验,不是为了屠杀,一定有生门在,听从直觉即可。”在下一枪或者是下很多枪同时发出前,流云提醒道,希望南山能稳住心神。

突然,四面的灯同时全灭,整个长方形建筑内陷入了绝对的黑。

夜视锻炼的是习武之人捕捉微弱光线的能力,所以经过日复一日的锻炼,习武之人能在夜色中,借或是微弱的月光、或是微弱的灯光,看清常人视为昏暗不明的东西。

但是,今日这里的黑暗考验却全然不同,因为这长方形建筑位于山顶之下,可谓一丝借光之处也没有,所以这一关考验的是对绝对黑的克服。

不过这对南山没什么影响,因为她连夜视也不会。

突然的黑,让流云一惊,为南山而紧张,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是对所有闯关者共同的考验,这是南山要真正面对的难关,她能依赖的只有自己作为武者的直觉,于是没有出声,不想搅扰她的思绪。

南山本是竞技性的习武者,素有遇强则强的好胜心,面对着两面短墙上诸多的幽深圆洞,南山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血气上涌的挑战兴奋。

突然的黑暗则像是为她的兴奋泼了一桶冷水,身为武者却不会夜视,南山在上南漳山时,已经发现了种种不便,正自反省,却又遇到同一处困境。

深处于黑暗的危险中,南山却不禁因心虚自疑而分神,就像师妹和师兄都打在手腕处,击败自己,说明这是自己的明显的弱处,所以…所以要…

还没等南山压下这浮起的心虚,绝对黑中的试炼已经开始。

利刃高速飞出,划破空气的劲风,发出微弱的气声,正向自己照面袭来,南山飞身躲避,但是因心绪不宁,以及在黑暗中听声辨位的略微偏差,并没有完全避开飞枪。

枪头擦着南山的腰身飞向对面,尖利的枪头划破了南山的腰侧。

尖锐的痛刺醒了南山,那种被打败的不甘所激发的血性涌来,变成不管不顾、不怕一切,停止自疑、奋勇一拼的勇气。

落地后,南山索性闭上了眼睛,以自择的关闭视觉取代了外部绝对黑暗所带来的压迫,她屏气凝神、气入丹田,脑海中想象着刚才在壁画上所见的女将军手持长枪的形象,想象着那柄长枪会从何处飞来。

“咻——”这次长枪又从背后发出,南山似乎“看见”了那柄枪在空中的飞行轨迹,这次瞄准的是她的心口。

南山的动作很小,略微侧身,她感到那长枪所带起的风从身前划过,判断对了。

克服了对黑暗的不自信,南山发现躲过这枪阵并不难,可是总是在躲似乎这枪阵永不会停。在此思索间,南山已躲过了长枪的十来次攻击。

“怎么破局?”

“每次都只有一柄长枪攻击。”

“一柄长枪!”

南山在脑中似乎理出线索,如果这一柄长枪不回到预定的对面墙的黑洞中,不是就可以停住这枪阵了?

于是,下一次枪来,南山飞身踢向长枪,改变了长枪在空中的飞行轨道。

“哐!”长枪似乎插进了短墙上。

随即四盏灯亮起,这间房内又恢复了光明。

流云虽然暂无内力,但五感敏锐是长期练功所留下的能力,所以他能听见刚才黑暗中飞枪来袭的情形。

如今重复光明,二人一虎都看向这房内多出来的一物——那把插在墙上,尾端犹在颤动的长枪。

流云立刻注意到枪头带血,“你受伤了?”他随即转向南山。

“擦伤,小事!不耽误本女侠发挥实力。”南山随意指向染上一抹红色的腰间,不在意的说。练武之人受点伤不是家常便饭吗,南山从不放在心上。

忽听背后又有声响,二人随即转身,第二轮测试真是间不容缓啊。

那短墙上的圆洞阵已经变了,又恢复成了之前的刻着的长文。

两人静静看着那堵墙片刻,总觉得有些异常。习武之人特有的直觉告诉他们危险将至,两人的眼睛在墙上所提仁义礼智信、忠君爱国上扫来扫去,却不见名堂。

忽然,流云一声惊呼:“拔长枪”,几乎与此同时,南山已经反身冲向了那插进墙内的长枪所在。

流云抱起脚下的小白虎退到那插着长枪的墙壁附近时,南山已经两下用力,拔下了墙上的长枪。

虽然没有看清攻击是什么,但南风能感到自那面墙上发出了一波极其快速的攻击,直冲两人而来,已逼近身后。

南山凝聚全身内力在长枪上,原地起跳向后翻,她倒着持枪与那无形攻击对攻,枪头从这长方形建筑的空中高处一直划到地下。

那攻击似被挡住了,但那柄长枪因此对抗而断裂,内里爆出一阵粉末,兜头扑在南山脸上。那粉末夹带对抗之势,迅速散遍房间内,连流云和白虎也避不开。

南山和流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粉末呛得轻咳起来,也正是因这粉末,刚才攻击他们的无形之力也显出形来。

南山拍掉了身上、脸上的粉,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两侧的墙壁上有很多根丝丝的丝线,本身无色,不走近完全无法发现,现在沾上了些粉末,凸显了出来,在远处也能看见。它们应是从那写满了仁义道德的墙上浮出,借两侧墙壁上的多重细缝迅速前进,若是不小心碰上了,就会被切成一片片薄片。

南山用手捻了捻身上剩下的粉,并不认识,“这不会是什么毒药吧?”

流云也拍了拍小白虎和自己身上的粉末,走上前来。

“我觉得应该不会是毒药,设计这些机关之人,心思整密,他似乎无意伤闯关者的性命,若是这丝网攻击前完全没有声响,我们恐怕无法全身而退。这位前辈完全可以做到这点,但是他似乎故意设计了些动静,来提醒挑战者的注意。这粉末或许也有什么深意或用途,我只是觉得他应该不会下毒,没有这个必要。”

南山也若有所思,道:“而且他这关卡设计得,似乎有些别的意味。”

流云也点了点头,“礼教与罗网,的确颇有意味。”

两人不由皆转向画满了佛教“十二因缘”的那堵墙,下一关应该就与这圆形图有关了吧。

那墙上的圆形图画竟慢慢地转了起来,看来这下一关也是即刻就开始了。

那圆形图几乎盖满整面墙壁,分成十二等分,细细看去画的主题有小孩出生、少年长成、男欢女爱、金银财宝、权势地位,也有人生病态、老人死去、自然灾祸、动物山川、恶鬼修罗…看得人有些眼晕。

南山看不出个头绪来,正想问问流云,忽然“呼”地一声,那圆形图的边缘有一点火光亮起,迅速地沿着圆形的边缘燃烧起来。

随着火光的燃起,那十二因缘图转得更快了,这密封的房间内随着火势的兴起,也似乎变得热起来。

“咔哒”一声,那存放武器的圆桶上的盖子弹开了。

南山感觉头似乎有些晕,她感觉四周的东西好像都变得大了,那墙上画着的六道众生、生老病死、钱权利禄全在眼前快速闪过。

“我们要去拿剑吗?”南山转向流云问道,突然发现他仿若也有些不同,是哪里不同?南山不禁定眼细看。

他的眼睛好黑,里面映着一个小小的人,那个人是谁,南山好想看清楚,她凑了过去。

流云听见南山发问,抬头看向她,正要回答。忽然发现南山靠了过来,流云有些吃惊。

南山紧紧地贴着流云,抬头看他的眼睛,想道“哦,终于看清了,原来是我自己。”

南山又感觉自己的头好重,抬头看流云好累,而且腰侧的伤突然好痛。

不知道为什么,南山的情绪突然的低沉下来,鼻子一酸,就想大哭。她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哭了,可是为什么不哭呢?南山满脑子只想哭,她想有一个人可以听她哭。她整个人扑上去,两个手紧紧环抱住流云,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说“我…我的腰…疼死…疼死了!我…我的头…好晕。”

流云本还在观察那旋转的火图,南山的突然靠近打断了他的思路。等到南山又扑进怀里,抱住他哭起来,他的头也开始晕了,他一边听着南山支离破碎的话,一边想到“我有伤药,放在哪里了,在哪里呢?涂了伤药就不痛了,别哭。”

他想抱紧她,想轻轻地拍拍南山的背,哄哄她,但是他的两只手被南山紧紧地环住了,抽不出来。他低头看向南山,发现她眼角都哭红了,整个人和平常完全不同。好像一个摔了跤要大人哄的小孩子。流云发现南山的额头和自己的嘴唇齐平,只要稍稍往前,就能碰到,好近啊,好像又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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