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为什么

她到底是怎么加入篮球部的?

婚礼现场的喧闹中,站起身反对的男人懒洋洋说了些什么,小林君不悦责问他的捣乱,但此刻,事件中心的新娘大脑一片空白,意识不断坠落、坠落,莫名回忆起中学时期的往事。

松岛绪依稀记得,刚入学帝光的时候,很长时间她没有伙伴,只能默默看着其他女孩三两结伴地说笑活动。

后来有了朋友,一个同班的可爱女孩,她们一起吃饭一起聊天,篮球部放出招纳经理的信息,她们也一起填写入部申请。

然后,她稀里糊涂地被通过了。

其实回想起来,她根本不应该填写那份申请。藤间桑只是一时兴起,在被篮球部拒绝后藤间桑便加入了其他社团,有了其他朋友,和她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关系也变得生疏。

当然,她也交往了新朋友,加入篮球部后认识了桃井桑。桃井桑实在是很好的人,总是热情又主动。

但是,如果知道后来会变成那样,桃井桑肯定也希望她从来没出现过吧。

“……小绪,小绪!”

未婚夫拔高的声音让松岛绪从记忆中回神,所有人都看着她,无论观礼宾客还是不速之客。

未婚夫小林君正紧紧盯着她,眼神中是震惊、疑惑还有一丝担忧恐慌,开口向她求证。

“小绪,那个男人说,他是你真正的爱人,这完全是胡说八道,对吧?”

如果随便一个陌生男子,小林苍太根本不会相信,只会怀疑疯子或者什么失业很久的变态报复社会,故意来捣乱。

可当宾客在喧哗中喊出男人的名字,确认那是一个篮球明星、一个正在事业上升期的知名人物,小林苍太突然不敢肯定了。

“我有什么胡说八道的必要吗?”

青峰大辉啧了一声,目光一寸寸扫过婚纱裹身的新娘,心中暗想,这家伙彻底长成女人了,但遇到麻烦时不知所措的神情一点没变。

余光瞥了眼身边坐着的旧日队友,不免冷哼。

说到底这种事还是要他来做。一个摘下口罩就会引起轰动的明星,两个表面正经的假正经。至于紫原,算了吧,如今依旧是笨蛋。

“我作证哦,丸子妞才不喜欢你呢。”

坐在青峰大辉身边超大体型的男人取下帽子,蓬松柔软的淡紫色头发自然垂落,总是半睁半眯的眼睛认真看着礼台上的新郎。

他肩宽背厚,简直像一尊移动的铁塔,即便语气极慢,习惯性夹杂着软萌语气词,依旧不能弱化他此时的压迫感。

向新郎说完刺耳的话,紫原敦聚焦的目光移向旁边,耷拉的嘴角轻轻上扬,透出众人可见的期待开心:“丸子妞,我在这里!今天好漂亮哦。”

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见到丸子妞了。

自从丸子妞消失不见,他再也没吃过丸子。一见到丸子就会想起丸子妞,就会伤心难受。

松岛绪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再次听到这个称呼。

在帝光篮球部的时候,紫原敦很喜欢叫朋友昵称。因为绪的发音与お団子的发音相近,他总是叫她丸子妞,说她像他最爱吃的这种甜甜的、口感软糯的日式传统点心。

前期的时候,除了桃井桑就是紫原君和她的关系最好。虽然看起来可怕,实际上是很纯粹又可爱的巨人。

但此时他满眼亮晶晶地看着她,和青峰君一起破坏她的婚礼。

“……紫原君,别开玩笑了。”小林君在等待她的回应,松岛绪眼睫颤了颤,不敢看喜悦被打破的未婚夫,她望着下面的几张熟悉又恍若隔世的脸,嘴唇翕动几次,勉强发出声音:“我们很久不见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谁不喜欢谁。”

是来戏弄她吗?

戴着墨镜口罩热情朝她挥手的人,拨动眼镜气质严谨一如曾经的人,还有噙着微笑不曾开口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人……

曾经她以为和他们至少是朋友,可在她做错事伤害了山本君和灰崎君之后,他们的友情似乎也收回了。

她眼中最友好的黄濑君提出得分比赛——谁在正式赛场上得分最多,就可以和松岛绪“一日交往”。

此事获得了其他人的同意,尤其在赤司君默认下成了奇迹世代的惯例。

桃井桑极力反对过这件事,骂他们极其荒谬极其离谱,根本不尊重小绪。可在后期连胜不败的强大战绩下,篮球部的氛围发生了变化,她的抗议也没有得到采纳。

至于松岛绪的想法,在所有环节中意外变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环,他们说,“如果山本那种没有天赋的人、灰崎那种卑劣无耻的家伙都能被小绪接受的话,其他人应该也可以吧?”

回想这些记忆,松岛绪心里泛起痛苦。

如果她没有出现就好了,不会做错事被人讨厌。

“唔——很久不见吗?”

紫原敦挠挠蓬松的头发,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红发男人,随后直勾勾盯着松岛绪,“可是,丸子妞,我们经常见面啊,之前我不是经常去找你吗,就在你工作的地方——”

他说了几个地点,都是松岛绪来到东京前打工的场所。

“小绪……”小林苍太不敢置信地看向未婚妻,声音紧绷又颤抖。

松岛绪心中满是震惊不解。紫原君怎么知道这些?

视线扫过新郎,他脸上的温柔彻底碎了,取而代之的是错愕伤心,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认识过的人。

松岛绪的心猛地一沉,像坠进了冰水里。

她知道,这些细节、男人的话,还有自己此刻失魂的模样,在小林君眼里都成了最刺眼的证据。

小林君会不会以为,她不愿意来东京,在他们分隔两地的时候是在和别人约会?

误会像一张网,悄无声息地张开。

松岛绪转身看向下方,她终于将目光投向红发男人,急声祈求:“赤司君,求你让紫原君不要胡说了,我知道他最听你的话。”

“你知道的,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你们。”

赤红短发的男人从容坐在位上,身着剪裁合体的正装,领口袖口永远整洁,连领带的角度都堪称完美,极致的规整感凸显出严谨与权威,若非新娘开口,宾客们根本无法确认这也是一位“不速之客”。

接收到女孩的恳求,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极细微的弧度,语气平稳又清晰:“何必如此生疏。即便很久没见,小绪也不至于忘记曾经的交往对象吧?”

男人的话像针扎进脑海,松岛绪耳边嗡响,脸色瞬间苍白。

看着未婚妻的无言反应,小林苍太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全场哗然中,新郎的父亲猛的站起身。

“够了,简直荒唐!”他扯了扯领带,不看礼台上的新娘,只愤怒瞪着儿子:“小林苍太,不要让人看我们的笑话。”

话落,他转身朝教堂大门走去,步伐又快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上。

赤司的话音还飘在礼堂上空,新郎父亲愤怒离去的脚步声又重重砸在耳边,松岛绪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周围宾客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浑身发僵。

她攥着捧花的手指用力到泛白,铃兰花瓣被捏得皱成一团,婚纱裙摆不知何时沾了地毯的绒毛,却顾不上拂去。

目光扫过小林苍太眼底的失望,又撞见青峰大辉似笑非笑的脸,胸口像被巨石压住,连呼吸都带着疼。

“不……不是这样……”她挤出破碎的半句,却被空气里的质疑吞没。

撑不住那一道道探究、同情或是嘲讽的目光,松岛绪猛地转身,跌跌撞撞朝侧门跑去。

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慌乱的噔噔声,背后的议论、呼唤都被她抛在脑后。

她只想逃离身后让她窒息的一切。

“赤司,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注意到女孩离场时眼角闪烁的晶莹,绿间真太郎下意识站起身,眉头不禁皱起。

“真太郎,已经参与了就不要犹豫反悔,就像曾经一样。”赤司目光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他拿起手机,朝电话那头的人吩咐一二。

不大一会,一群西装革履的属下在教堂外拦住宾客,逐个检查他们的手机,威逼利诱之下,没有任何影像流出。

“小绪子,等等我!”

新娘落荒而逃的时候,黄濑凉太当即扯下墨镜口罩追了上来。

刚才那么多人,他根本不能开口。

“你又来做什么?”

松岛绪擦掉眼泪,踉跄着扶住墙壁,转身看向一身低调打扮仍掩不住星光的男人,“黄濑君想怎么戏弄我?刚才的场景还不够吗?”

黄濑凉太听不进去这些话,他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她的眼泪混合婚纱上的珠光,狼狈无助,可又让他心动至极,他不禁喃喃:

“小绪子,我好久没有见过你了,你在社交平台上从来不发自己的照片,我翻遍你的动态都找不到一张……”

“那个人是你!”

松岛绪立刻意识到什么。莫名其妙关注她的人不是黄濑凉太的粉丝,而是他本人!

“是啊,我也想让你看我的照片,可你根本不点开。”耀眼的金发男人声音低落:“早知道在小赤司分配联系方式的时候,我应该问他要你的电话,我以为会在社交网站上先一步看到小绪子的近况呢……”

松岛绪突然失了站立的力气。分配联系方式?所以那通电话,那条短信,还有让她心生不安的背影……全都不是她的错觉。

为什么?

她的错误还没有弥补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唔……”一声极轻的闷哼,松岛绪的身体像失去支撑的木偶般向前倾倒,美丽的头纱滑落下来,遮住了她苍白的脸。

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她只觉得有人伸手想扶住自己,可尚未感受到那股力量,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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