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狗发疯

伏肆在外面兜了好几个圈子,确信没有人追上来,摸一摸脸,却想起来面具早就丢了。鼻子里哼了口气,才跳入小院。

他身在空中时,便瞧见西边屋舍的窗口处倏地亮出一团火光。当即改道往墙上踹了一脚,飞身撞入窗口。

进了屋里,只见浓烟滚滚,障人耳目。他屏住呼吸,忍着扬尘刺目,大睁眼睛,终于看见床前影影绰绰的人形。

那里正是火源。伏肆抢身上前,却见苏逾白与一人正纠缠在那里。那女子几乎衣不蔽体,正要奋力挣脱,苏逾白却在身后牢牢将她抱住。见了他来,两人都是一愣,苏逾白当即就撒了手,那女孩拢起衣衫,翻身后滚。眉目间似乎有些凶煞气,她甫一扬手,伏肆却已经欺到近前,抽出腕上绑的细刃,刷刷刷便砍了三刀。

他动手时却觉力有未逮,肩伤叫他准头不大精确,那女子却也不敢硬抗。虚虚闪躲两下,扭身往门口退去,头发也烧着了,冒出一小蓬火星子,只是一心地要出火场。

伏肆却一闪身挡死出门,寸步也不让,戚戚每要向前去时,他才挥刀攻去,刀锋明亮,若银蝶在烟尘中细密穿梭。戚戚一时不能奈何,回头看时,只见窗口已经被烧得塌了,最后一点白纸转眼化作焦黑,碎成飞屑。只有这一个出口,又叫伏肆守住。她火从头发一直滚到衣服上,烫得皮肤都起水泡,怒道:“姥姥的,想烧死你姑奶奶不成?”说罢一个飞脚,便将一蓬着了火的木炭往伏肆身上踢去。

伏肆没躲,那炭火便将他衣服也点着,却仍守住门口不动。戚戚心中咯噔一声,强自笑道:“怎么,咱们谁也不要走了,你就陪我烧死在这里?!”

伏肆一句话也不曾说,紧紧握住刀,手腕上凸起的骨节靠在门格上,淬出雪一样的玉色。火光照亮他平静的神情,便似丝毫觉不出痛来。这冷漠的神气好像一块儿冰,平时看得习惯,可在这鬼哭狼嚎才适合的情形里,却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沉乖戾来。

苏逾白皱起眉头,上前两步:“伏肆!”

他似乎没听见他的声音,而是自作主张地沉浸在一汪不见天日的黑水中,幽暗的思绪凝结成潮滑黏湿的絮块,一骨碌一骨碌地往下沉。

苏逾白抬手去拍他肩膀,他觉出风声,忽地扭转了身,刀刃笔直地指过来,在他手掌背上落下一道血痕。

空气一时间静了。

两个人都怔住了,伏肆眉心往上微微抬了一点,仿佛还没觉察到发生什么。很快地收回刀去,下意识做了个往前扑的动作,要冲上来捂住那伤口似的。苏逾白咬着牙,啪地先抽了他一巴掌:“快走!”

他打得清脆,伏肆回过神来,终于往旁边挪了一点,戚戚见状,第一个冲了出去,伏肆倏地一转头,目光直勾勾地去看她,苏逾白赶紧把他下巴捏得偏过来,叫他眼睛和自己对视,听见屋子里梁柱倒塌的声音,半推半抱地就挟着人从门口出了去。

闯到水廊上,犹见那火焰燃烧。戚戚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苏逾白先顾不得她,叫那屋子且烧着,朝伏肆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伏肆嘴唇有些哆嗦,眼睛移下去,便瞧见苏逾白手背上那一道翻过皮来的伤痕,血滴渗透出来,将半个掌背都染红。

那皮肤本来便莹润光洁,所以显得越发狰狞可怖。

“说啊,”苏逾白喊道,他很久没有这样冰凉的愤怒,养了很久的狗,你以为已经听话了,结果还是会冷不防地朝他挥爪子,一时竟然连疼痛也感觉不出来,只是想吐,“什么缘故?”

伏肆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握刀的手向来稳定,如今却颤抖着,掌心朝锋刃用力地陷下去。

温热的液体喷溅出来,他把手背在身后:“你……你为什么要抱着她?”

苏逾白一怔,几乎跳起脚来,一时间将所有体面都丢掉,怒骂道:“狗日的你脑子叫驴踢了么?火那么大,我抱着她?!我把她往里面推!”

伏肆目光在他凌乱的衣衫上扫过,轻声但固执道:“总之……你不能……”

苏逾白当真开了眼,仿佛看着一个贴地的影子,忽然抽身站起来,长成一棵立在道中的佝偻的树,原来从不碍事,如今却呆呆地向两边展开枝叶,不顾时宜,总不肯让路。他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可恨的人那样的多,却没有一个比伏肆更惹人讨厌。以为是来救他的,没想到是来坑他的。伤了人还毫无悔改之意,反过来说他不是……

他顿了顿,忽地道:“我不能?我不能?!你,和我说,我不能?”

伏肆脸色似乎更加地白下去,苏逾白却不能住口,冷笑道:“我抱着她怎么讲?就是我和她睡又关你什么事?别总说是皇上,”他一顿,这时候再提周越琰,只觉得心中苦痛更甚,两种不同的失望夹杂在一处,只教人想大喊大叫,说些极刻毒极冷酷的词,让平静无波的世界体会一番自己胸中煎熬的烈焰,而伏肆无动于衷的面孔简直叫人嫉妒得发狂,“怎么,你被我操得爽了,就自以为能做我的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条狗,竟然敢如此厚颜无耻,居然还……”

这番话显然达到了它应有的效果,伏肆的眼睛猛地垂下来,他的目光一瞬间显得可怜极了,一秒钟里,似乎已经一万次地乞求他不要再说,苏逾白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他能够的话,就要立刻拔脚往后,远远远远地走了。如果是苏逾白自己,遭到这样的羞辱,早就落荒而逃,逃到寸草不生的地方去,在牙根里磨到只剩牙龈,记上一辈子,挖坟鞭尸也好,一定叫他付出代价。可他居然没有走,他居然就能这样在原地立定不动,低微地品尝交出软肋的滋味。

总有这样的人,根扎下去,伸出斧子砍一万年,伤痕累累也要守在原地,一定要整株斩断才会倒的。而这不过是第一下的猛击。

苏逾白停住了。他静了一会儿,觉着自己不受控地朝一个方向演化,最终目标是一个街头乱嚷的醉汉。深吸一口气:“其中有几分私情,你自己晓得。身为属下,恣意妄为,擅自插手主子的事,未免太逾矩了。”

周围的人声渐渐地便响亮起来,原来是外头的人终于察觉到走水了,大呼小叫地冲进来救火。两人默默地对站了一会儿,苏逾白转过身去,冷冷道:“朱笛给那女孩拿走了。”

伏肆张开口,沙哑道:“我去……”

却听他补充道:“正好,这段时间,我也不想见你。”

乐佚游听见起火,便摇着轮椅去廊上看。眼见着火势渐渐控制住,安下心来,正要回到房里去,一只手却把门给挡住,门格上多出五个血指印来。

却见伏肆悄没声地闪进来。一会儿不见,他就像把自己往土里埋过一次又挖回来似的,身上全是烟灰,还有蜘蛛网,散发着一股焦味,神情比往常更阴郁。

乐佚游还没反应过来,他忽然跪下来,五体投地,磕了个头。乐佚游吓了一跳:“怎么了?”

伏肆却很郑重道:“谢谢。”

“怎么这会儿想起来说这个?”

伏肆指了指肩上的包扎:“刚才忘了。”

乐佚游抿嘴笑:“这道谢方式可真别致,”她哪知是跟着阿竽学的,“你手上又怎么了?我给你裹好。”

伏肆暂时没有地方可以去,又一次在那张椅子上坐下。乐佚游看了那手心的创口一眼,割得颇深,惊讶道:“怎么这点时间就搞成这个样子?”

伏肆没有回答,任由她清创包扎,呆了一会儿,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薄訏谟,为什么讨厌……”

乐佚游啊了一声:“哎呀,我都给忘了,原来你还记着,”她道,“那大盗可还记着?他得了手之后,日益猖獗,一天在青楼喝花酒时,大放厥词,竟然把自己的身家姓名说了出来。熟料在席的正有一位与薄镖师义结金兰的友人,夫妇双亡后收养了这对弟兄。于是将他灌醉,扭送官府,投入牢里。本来是判了个斩立决,谁知京都来人,说是上头惜才,舍不得他的武功。从死囚牢里提了出来,令他将功赎罪,充了伏卫。”

“若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大盗在里头据说是相当厉害,颇得圣上青睐。一年过后,这个新晋的伏卫来江湖上走动,友人一家却又给灭了门。薄訏谟将他诉到官府,无人敢判决。朝廷一纸圣令下来,含混地说是任务所系,伏卫不得已而为之,各地官员为其行方便,就是为国尽忠。于是便稀里糊涂又将他放了。薄訏谟至今都认为那大盗是公报私怨,伏卫个个便是十恶不赦之人。只恨有官家庇佑,不能将他们杀个精光,便是这一桩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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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小狗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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