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丽丝茫然地望着四周,风将海面吹起微微的涟漪,除此之外,大海上什么都没有。没有陆地,没有小岛,没有路过的船只,也没有其他人。
“你的朋友都走了,你,”撑船人用四肢费力地比划着,“你打算去哪里呢,小姑娘?”
多丽丝擦了擦眼泪。
她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垂在上方,转了几圈,在撑船人疑惑的视线中,她说:“我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她想到了那个天平。
既然天平准许了交易的开启,【商人】提出的谜题,一定不会是无解之谜。就算只剩用于返航的七分钟,这七分钟里,也一定能找到答案。答案就藏在这片大海里。就在此地,解开诅咒。
一个巨大的阴影从船底下缓缓浮了起来,伴随着呜呜的汽笛一样的声响。海面在震动,小船在摇晃。
撑船人脸色一变,“不好,是海兽!”
安德留斯走了,血却留了下来,海兽追逐着安德留斯留在水里的血迹,从阴暗的海底游了出来!在这片大海里,除了海妖与风暴,它就是最强的主宰,被海兽盯上的人类,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什么叫必须回去?”芙洛丝的声音透着紧张,“不是解除了诅咒,我们就能回去吗?什么叫必须返回那道门……”
来不及了,她已经跟随小男孩出海,驶出了好几分钟,村庄都落在后面了。她追着海妖来到这里,早把回去的路忘在了脑后,现在要返航,不要说时间够不够,她连来的方向都忘了。
她开始感知起碧拉和安德留斯的存在,即使被天平的能力隔开了一千年的时光和不知多远的距离,她还是能勉强感知到碧拉,就是十分微弱,接近于无。而安德留斯……他在移动。
那就是离开的方向吗?他们那边准备返航了吗?真好。
“安德留斯,回去的事,等会儿再说。我偶发的一丝善念似乎帮到了我们,我遇到的这个男孩,应该就是【商人】。”
如果他们真的能在这里见到第一任【商人】,那么,只可能是这个孩子。
他是所有人当中最有【商人】资质的,虽然他并不姓索恩,在外观上也看不出和现在的【商人】有任何血缘关系,但第一任【商人】一定是他。芙洛丝把玩着那只脏兮兮的玩偶,从上面感知到了很强的魔力的气息。
如果说她以往感受到的能力波动,像水滴落到地上砸出来的深痕,这个玩偶上的魔力就像一片汪洋大海,精纯而宏大,深不可测。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除了他们之外的超自然的力量,只不过远在千年之前。她必须要抱着审视的心态再读一遍费尔奇尔德先祖的传说了,也许他们驱逐魔族,为人类取得新家园的故事也是真的。
这个年代,她的先祖也许还在和安德留斯的先祖并肩作战,在广袤的中洲大陆上南征北战,那些恢弘的雪山也还没有升起,残暴的炎魔也还在人类的家园里为祸。
他们在追寻的那个声音,也许能在这里找到其真身也不一定!
“亲爱的,给我一个你的方向。我知道你能感知到我的位置。”安德留斯道。
“你不用过来。”芙洛丝义正词严,她太了解他了,“你去找约伯他们,跟着他,【商人】也许会按捺不住,早早对他出手。还有多丽丝,你应该保护他们直到最后一刻。影子的事,我自己再想想。【商人】一直藏着这一点,影子肯定就是关键。”
“我要来找你。”
“没必要,我这边的事,我自己想办法。”
气压低了,云低得似乎要掉进船里来。芙洛丝抬头看了看天,阴沉沉的,要下雨了。
“你去保护他们。”
“这是命令吗?”
“是我的请求。”光靠她一个人,很难解决问题,她需要安德留斯的鼎力相助,首先就要允许他自由行动,最大限度地发挥他的才智与能力。
安德留斯那边安静下来了,很久都没有消息传过来,看来是回去了。她感知到安德留斯换了一个方向。
“安德留斯,如果第一任【商人】的诞生在一千年前,索恩家族于一百年前才登上历史的舞台,那么这中间的九百年里,【商人】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普赫罗尔王国战败,分裂成许多小国以后,文字不统一,历史很混乱,在他们因反抗独裁者的统治而与西方诸国联盟之前,有关历任国王的历史甚至都是不可靠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片大陆上的各国互相仇视,战争不断。亲爱的,有关这个问题,我也没法给你更多的信息。”
安德留斯说过,【身份者】没有生育能力,不会有后代,虽然不知道安德留斯是如何确定这一点的,但她赞同,她也没观测到能力在亲子之间传递的现象。
身负力量的人,很难把力量心甘情愿地交给其他人,所以她大胆地作出推测,【商人】这个【身份】并不是在索恩家族代代相传,而是在雷克斯·索恩一个人身上不停传承,也就是说,雷克斯·索恩不停地在换身份。
不过相处下来,她又发现,雷克斯·索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青年,情绪激动,思想简单,活了九百多年的老家伙不会是这个样子,那些下意识的反应,装也装不出来。
还有什么可能呢?难道【商人】的【身份】真的是代代相传的?【身份】的传递本该是禁忌,但在他天平的能力下,一切交换都成了可能?
从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到一千年后的雷克斯·索恩,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还有这个人偶。芙洛丝探查过后,发现这只是女巫魔力的产物,并没有蕴含什么特别的诅咒或力量。给他玩偶的这个女巫,会不会也拥有【身份】呢?
“诶,”芙洛丝拍了拍小男孩,“如果你存到了买下整个村庄的钱,之后,你打算做什么呢?经商吗?”
“经商?”小男孩很麻木,“那是什么?”
他现在对经商还没有概念么?芙洛丝道:“就是你正在做的事,存钱,去和别人交换东西,不过收下钱、给出东西的人变成了你。”
小男孩点点头,“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是要用其他的东西去换的。”
听起来,这家伙天生就是当商人的料嘛。芙洛丝想了一下,“我现在从你这里买一样东西,好不好?”
小男孩摇着桨,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下,笑了,“你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了。”
芙洛丝看着,也跟着笑了,“用珍珠跟你换,不行吗?”
这会儿航行在海上,她忽然想起,她在这个时空里有一个海妖的【仆从】,她可以把她叫出来,弄几滴眼泪。
小男孩很谨慎,“我身上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抵得过一颗珍珠。”
“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芙洛丝托着下巴,“我要买的,正是你以后才有的东西。”
“你得先告诉我是什么。”
真够小心的啊。芙洛丝便道:“你以后会得到一项很神奇的能力,有了这份能力,你想获得多少科尔都不成问题。但是,你可能也会承受巨大的痛苦。我向你买的,正是这样一个承诺:不管你使用能力的时候有多痛苦,都不要把这份能力转卖给别人。”
“我不会的。”出乎意料,男孩一下就点了头,“我保证。现在,你可以把珍珠给我了。”
听起来,他完全不相信他会获得神奇能力。芙洛丝哭笑不得,既然他自己都不相信后来会发生的一切,当然也就不会把这个承诺放在心上了。
她强调了一遍,“你会很痛苦哦,也许,会痛得在地上打滚。你想清楚了吗?”
男孩一下又一下地摇着桨,他破旧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两条芦苇杆一样细细的手臂。他的皮肤像夜空,疤痕像月牙,硬痂像粉霞。
“我不会的。”
男孩很想要那颗珍珠,迫切地道:“如果我忍不下来,我就存不下这么多科尔了。在村子里所有的孩子里面的,我都是最能忍的,我不怕疼。什么都不怕。”
似乎是怕芙洛丝不信,他凑过来,用说悄悄话的声音告诉芙洛丝,“其实,我已经存下九百五十科尔了,全藏在一个秘密的地方,谁也找不到。就连费尔弗朗的猎犬,也找不到。这件事,我也一直忍着,没有告诉任何人。”
九百五十科尔。芙洛丝“哇”了一声。在这个封闭落后、又饱受压迫的小渔村,他一个孩子,能存下九百五十科尔,确实挺了不起的,不过,九百五十科尔能买什么呢?能买下村庄吗?
她对九百五十科尔的购买力毫不知情。
“你不怕疼。”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我不怕。”男孩挺起胸脯,打包票,“只要是为了挣钱,我什么都不怕。”
“你也能忍受饥饿。”
“饥饿是再常见不过的了。我,村子里的大家,经常挨饿。”
“你是他们当中最能忍的。”芙洛丝的声音紧张起来,“是的。你先前说,有些人不满费尔弗朗的统治,被活活抽死了。他们,不只是表达不满这么简单吧?”
她回头望,好像已经看见了村民们收集武器,聚众密谋,如何借献珠的契机,奋起反抗费尔弗朗的剥削。
这样的日子,孩子能忍,他们却再也忍不下去了。
如果她没有闯进来,这个时间线,男孩应该是和村民们一起行动的。他们会揭竿起义,去推翻费尔弗朗,乃至女王的统治。
然而,村子里的这些老弱病残,如何抗衡费尔弗朗训练有素的保镖和猎犬?他们会失败。血会流遍村庄里的每一粒沙。
目睹这一切的男孩,想换取的……还会只是一个村庄的所属权那么简单吗?
芙洛丝好像理解那些影子是什么东西了,她突然想明白了,“你不是索恩。在成为索恩之前,你是费尔弗朗。”
扑街且掉收,oh no 怎会如此!一天涨一个已经很难了,我还掉了两个,我的小文如同逆水行舟,不进一直退啊,喔喔太痛了,如果能看到这里的读者,Please Please 不要丢下我,冬天好冷,让我们夏天再说再见好吗[爆哭][爆哭]
没收就没榜,没收就没榜,咕咕,要扑街到底了,好想去暖和的地方看一看啊,泪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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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无用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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