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十月末。
校运会的劲儿刚过去一天，不少学生们的身上还洋溢着喜气。
隋安和岑今一样，选了文科。她们那个班的体育平均水平一般，既有岑今这种表里不一，体测擦边过的大学霸，还有那么一两个珍稀的隐藏大佬。
总体来说，后头能贴着那么个“队形二等奖”的奖状大家还是很知足的。
“卧槽啊……隔壁班的冯景恩这次破跳高纪录的事又可以吹一年了。”
“笑死，去年的记录也是老冯打破的。你们敢信？直接一米六/四！比我们班某些女生都要高。”
“何观成！你他妈是不是想找死！”谢淑直接一打便签纸扔过去。
楼青禾：……
我的……笔记……还没记呢……
本班矮于一六/四的女生自然是不在少数，可错就错在说话的人是何观成。
要知道，这两人可是小学时候就已经结下过梁子。
据某位楼姓知情人爆料，谢淑和何观成是小学同学，不过也就互相是对方隔壁班的交情。
本来是挺平淡的，直到二年级的某一天谢淑偶然撞见何观成当着他好哥们说她爱豆的不是，她下意识的反驳了几句，结果被那群年纪不大但性格特别恶劣的混小子们一顿嘲讽痛骂，以至于爆发了一场小小的“打闹”。
当然，那是在男女方家长见过，粉饰太平之后。据说当时，谢淑一个人跟他们四个男生打，又是打滚又是咬人，居然就把他们打趴下了。
后来告了家长，男方的家长居然还挺无言以对的。
毕竟是自家孩子打人家一个姑娘，四个打一个本来就很卑鄙了，结果居然还打输了。
人家谢母又是尴尬又是好笑的，居然也没追究谢淑打架这么一回事。
当然，也归功于年纪小，要是再大一点，可就不是“孩子还小”这种说法能过得去的了。
虽然一众小男孩都在哭，可偏偏何观成是一朵别致的奇葩。打那之后，看见谢淑就跟小弟见了大哥似的，小学剩下几年都跟狗皮膏药似的往谢淑跟前凑。
好在初中没分在一起，以至于隋安压根儿不知道这号人，楼青禾不爱扯往事，虽然是作为从小见证了这些的人，但也懒的多提。
本以为高中也就遇不到了，结果高二分文理的时候居然就这么巧的分到了文科还同班，最后自然成了津津乐道的欢喜冤家发展线，有不少人拿他们打趣起哄。
不过还是得讲道理。
以他们的关系，实在是跟“欢喜冤家”扯不上多少关系，反而画风突变，完全就是何观成损完谢淑，谢淑追人家打的单一剧情。
比宝宝巴士唱儿歌还要简单粗暴，剧情无比单一。
隋安看着几乎天天上演的闹剧，顿觉无聊。
文科班男女比例失调，她作为体测成绩靠前的人，三天一共参加了“三千米长跑”“五十米短跑”“四百米短跑”等一系列吃力不讨好的运动。
要不是这俩活宝实在太吵，她觉得自己有几率直接睡过去。
趴在桌子上看一群人起哄，又听不少人叽叽喳喳的成团闲聊。
见隋安没有进来搭话，一众人显然略显不自在，他们回过头来问：“欸，隋安帝，你呢？”
“她睡了。”
“我什么？”
两道音线同时响起。
隋安愣了一下，看向头也不抬就顺口回答的岑今。
“哎呦呦，都什么跟什么啊，串供都没串一样？”
姜瓷文似乎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意识到两个人没一个笑的，也就不自讨没趣，开口问：“就是……我们刚刚在聊冯景恩长大以后可能会干什么，你说他成绩一般般，也就体育能看，说不定真能进奥运国家队，为国家争光呢？再不济也是个教练。然后聊着聊着就……聊到长大以后了。”
姜瓷文不是很想承认“一有话题就容易想到隋安”这回事。
肯定是有不少人暗恋隋安的。
她虽然不太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隋安是很有吸引人目光的魅力。
不过话都出口了，好歹也得套出个什么八卦吧？
……最最至少，以后就算真的有难，不也方便找人抱大腿？
隋安挑眉，反而稀奇道：“长大之后当然是要实现自己的梦想啊？不然我怀抱梦想的努力学习是为了什么？真用来梦，用来想？”
“……”
简直废话。
姜瓷文无语的一翻白眼：“这不废话吗？那你倒是说说，你梦想是啥啊？”
挺神奇的。
怀抱梦想多年，以至于只要谈及“梦想”就会说“长大以后……”。可仔细想想，都高二了，有人早早满了十八，有人刚过十八，还有人高考完就满十八周岁。
明明离“长大以后”都没多久了，却还是下意识逃避未来。
“我的梦想啊……”隋安故作思索。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不然她初三的时候凭什么去努力考上高中？
“这可不太好说。”隋安笑笑，然后看向旁边的岑今，“但话又说回来，某人听了半天的八卦，是打算就这么把自己当透明人了？”
姜瓷文闻言基本就会意了。
她隋姐这是让学委帮她回答这个问题了？
好家伙，现实里几乎不可能出现的万年冰山型学霸霸今天肯与民同乐了？
思及此，她几乎是瞬间就把矛头指向了岑今：“对对对！霸……啊不是，学委大大，你以后想干什么？能不能告诉我们好让我们抱紧大腿啊？”
“……”
本想当事外人的岑今被迫营业，她有没有那么张弛有度的甩锅技巧，只得给出答案。大概思索片刻，她才回答：“会……当一个值得的人吧。”
“哈？值啥？”
“值得。”岑今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就是‘worth’。即是形容词，也是名词的那个。”
姜瓷文：“……所以呢？”
“我希望……能成为小时候所梦想成为的，拥有这个词的人。值得人尊重，值得人喜爱，值得人信赖，值得人骄傲……等一系列能形容的名词。挺虚无缥缈的，但我这个人挺死板，认定了好久，现在都要临近高考了，想换个梦想……似乎也来不及了，干脆就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吧。”
姜瓷文不由得在心中鼓掌，看看！这才是学霸！这才是成功人士所追求的梦想，和自己果然不是同一个水平级别的。
隋安闻言，勾唇道，“同桌，你也说了是形容词，这可是一个不客观的梦想，得由人的主观判断你是否能实现。”
“换言之，你的梦想实不实现，是靠他人，不是你努力就可以的。如果不被所有人认同，这就是一个永远实现不了的梦想。”
“嗯，对。”岑今看了一眼旁边笑靥如花的某人，“没有人能做到人人都喜爱。但我值得的一切事物，都应是由我自己决定值不值。”
“其实……嗯，能被一个人喜欢，两个人喜欢，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
真是……
隋安皱了皱眉，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自在夹杂在语气里，“……哈。我就说嘛。”
她洒脱大度的挥挥手，“欸姜瓷文，你真的不觉得我这同桌很……圣母吗？”
姜瓷文：……怎么突然cue她啊？？
岑今：？
隋安不忿，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天天圣母心泛滥，什么事都想替别人想，被人左右心态算什么荣幸啊？不卑微吗？”
“你清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岑今不咸不淡的斜睨了她一眼，回嘴却是牙尖嘴利。
姜瓷文：……怎么就吵起来了？！！
不怪她早先没看出气氛不对，毕竟这两个人性格那么互补，看着也不像是能吵的起来的样子。
眼下她才看出点苗头。
隋安：“生气就打算冷暴力是吧？我又没怎么你。”
岑今：“我没有。”
隋安：“哦，那你说几句？”
“……嫌弃我多管闲事啊？”岑今总算愿意正眼看她了，“那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毕竟距离产生美不是吗？”
她语气平平淡淡的，甚至不带一个感叹的句子，甚至得了隋安的精髓，说话时还多带着调笑的意味，仿佛这句话就没上心。
可隋安是隋安，岑今是岑今。岑今从来不开这种恶劣的玩笑。
闹别扭了，想冷暴力的人是岑今。
隋安这才方觉自己的话重了，语气也不太对。
“……”
安静了几秒。
即使班上的人再叽叽喳喳，那不过方寸之地的一桌，气氛就是如履薄冰。
“……有些人的梦想是一个人。”
先开口说话的人是隋安。
她把抬起来的下巴再次埋回臂弯里，语气暗哑了些，似乎很低落：“像……很多的追星女孩都会有向往的偶像一样，会想要努力的接近他们，靠近他们。”
“想要努力的和他们并肩，甚至试着超越，但一旦努力之后，再抬头看，才会发现，他们比想象的还要远上很多倍。”
岑今写题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动了。
隋安有些自嘲的笑笑，“我的梦想，可能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比你更虚无缥缈。因为我想和一个人并肩，一起走完大半的人生。”
末了，隋安深吸了一口气，半试探半真诚的说道，“所以……我的愿望，是想成为你一辈子的朋友。”
“……”
姜瓷文看看左，又看看右，两个大佬没一个说话的，一脸“瞎了我十八年黄金单身狗眼”的表情说道：“大佬？霸霸？咱就说，咱为啥能莫名其妙吵架，然后莫名其妙和好，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们和好就和好，气氛非要整得跟告白现场一样吗？！！”
岑今：……
岑今咳嗽一声，“嗯……姜同学说的很有道理，是我小题大做了。”然后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下手表：“啊，要上课了，姜同学，你也快回坐位吧。”
姜瓷文：……哪里怪怪的。
不过确实待了挺久，她是应该回去了。
这节是自习课。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真的？”
这两个字没头没尾的砸了下来。
隋安不自在的趴在桌上：“……嗯。”
“好。”
一个字轻飘飘的落下，这节课两人再没说过话。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成为的。
那个，你值得成为朋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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