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清晨的天竺寺，太阳照耀着密密的深林。曲径通幽之处，一座禅房被花丛掩映着。
此地时时闻鸟语，处处是泉声。
当真是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
禅房内隐隐泛着檀香，崔觉手握一本佛经，闲闲翻看。
华容道:“这天竺寺有一莲湖，颇负盛名。听说湖中荷花已半数开放。来天竺寺的姑娘都爱看看这莲湖的荷花，说不定李姑娘也会去。不如爷去那莲湖等候，说不定能碰见李姑娘？”
崔觉道:“我来此地，是为修身养性，为何要等她？”
华容道:“是我说岔了，世子爷哪里是要等人。只是听说这莲池荷香四溢，还可摘取莲子叫老僧煲一盅莲子汤。世子看书若是倦了，不如放舟莲湖散散心。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崔觉释卷道:“可。”
莲湖在龙王祠前，占地五六亩。泉水清澈澄明，可见锦鲤摆尾其中。湖边有三三两两的香客，在岸边观荷，间或撕碎糕点，投喂水中鱼鳖，便见鱼儿簇拥成团，抢夺碎饼。
彼时，华容荡浆，为世子泛舟湖中，小船拨开荷叶，舟中人与荷花擦肩而过。
舟上有一乐伎，为崔觉弹琴。弹一曲《平湖秋月》。
小舟驶近一处岸边凉亭，红亭中有两三个豆蔻少女。一阵风吹过，其中一个少女的一方香帕飘入水中，浮于水面。那少女喊华容:“这位爷，能否帮我捡一下？”
话虽是对华容说的，眼睛却频频瞟向崔觉。
华容隐约记得她是什么侍郎的女儿，他回首看自家世子。见崔觉半分目光也没分给对方，便操浆将船又划远了。
过了一炷香时间，又遇到一个掉帕子的。
这回崔觉倒没有视人如空气，而是对华容说了一个字:“吵了。”
华容应道:“我这便让方丈安排沙弥守着，清退闲杂人等，莫让人搅了世子爷的雅兴。”
又一厢房内。
独座上放着一瓶玉兰花，李信棠候于一旁，用金剪子剪玉兰花，使花苞错落有致。
罗汉床上坐着琢玉公主。
李信棠见她仍旧惊魂未定的模样，有意与她搭话道:“你可曾听说魏晋名士有个叫刘伶的？”
琢玉郡主道:“什么？”
李信棠剪下一支玉兰花递给她，坐在她旁边道:“他呀，嗜酒如命，又生性放达。喜欢在家脱光衣服光着身子。有一天有客人拜访他，见他□□，就讥笑他不成体统。你猜刘伶怎么回答？”
琢玉郡主道:“我的家，我爱怎样就怎样？”
李信棠道:“刘伶说，我把天地当做房屋，把房屋当做裤衩。你们怎么跑进我的裤衩里来了呢？”
“哈哈哈。”
琢玉郡主笑了出来，原先被追杀的紧绷不安也散去了。
李信棠见状微微一笑。
琢玉郡主笑声停了下来，紧紧握住李信棠的手道:“谢谢你。”
琢玉又道:“我以前听信流言，真以为你是个轻浮之人。是我误会你了，实在对你不起。”
李信棠道:“人非圣贤，不能全知全能。今日你误会我，明日我或许也会误会你，这都是常有的事。误会解除便好了，不需要太过介怀。”
琢玉郡主道:“你很好，真的。”
李信棠道:“你要出去走走么？”
琢玉郡主放下了心中的不安，也正有意散散心，便应下了。
寺庙到处弥漫着淡淡的妙香，高大的红色庙宇，丈高的佛像，颇为壮丽。
走进假山密林中，寂静无人，却又能听见僧人鸣钟之声。路上遇见一小沙弥，听他说此际莲湖最适宜观赏，李信棠便携琢玉郡主一路向莲湖而去。
莲湖边寂寂无人，唯有湖心小船一艘。
“咦，好像是崔觉。”
琢玉郡主拿杏子一丢，臂力过人，将杏子竟远远丢上船甲板。
“咚”的一声。
华容见滚落的杏子眉头一皱，待抬头看到岸边又眉开眼笑了。
小船径直向李信棠她们划去:
“姑娘们也要游湖吗？”
“嗯。”李信棠拉琢玉郡主上了船。
华容见世子面色平静，没有被忤逆之色，便将带上李信棠二人的小船再次摇了出去，分花拂叶地在湖中穿行。
崔觉烫了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李信棠倒了一杯。琢玉郡主伸手准备接崔觉给自己递的茶，却发现他倒了两杯后便不倒了。
她微微嘟嘴，感觉有被冒犯到。但对象是印象中冷酷无情，很是不好亲近的崔觉，便自己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五寸的荷叶托举着娇艳的荷花，荷叶贴在水面因画船驶过而波荡，荷花便如腰肢袅娜的美人而摆动起来。
李信棠一边赏景，一边弄碎绿豆糕喂鱼，红色锦鲤成一纵列，与船共游。李信棠伸出手去戳戳这条，又戳戳那条。
乐伎看看李信棠，又看看崔觉。
虽然两人各看各的，好似没有交集。但她作为女人的天然直觉告诉她，世子爷对那李姑娘是很在意的。
一般人恐怕连这条船的边都摸不着，更不要想和世子爷同舟共济了。
世子对这李姑娘，嘴上虽不说在意，却处处都是偏爱。
她指下琴弦一颤，换了一支曲来弹，弹过前奏后开唱，歌词曰:
“今夕何夕兮，驾船漫游，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深蒙错爱啊，不嫌我鄙陋。
心绪烦乱啊，得以结识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听到最后一句，崔觉眉心一动，抬眼向李信棠看去。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时的李信棠，刚好看到水中浮出一只乌龟，撇着短短的四肢，仰头与鱼竞食，她便伸手去捏乌龟的小脚。
崔觉既无奈，又有点好笑。
小船摇啊摇，李信棠忽而看见一条鱼跳出水面，咬住荷花。
“快看快看。”惊于这美丽一幕的李信棠连忙伸手摇人的袖子，一只手指向那朵亭亭立于水中的荷花。
“什么？”
听到耳边传来玉石般寒冽的声音，李信棠方知摇错了人，竟摇了崔觉的衣袖。琢玉郡主在她另一手边。
李信棠道:“刚才有条鱼，咬下了一片花瓣。鱼竟然也吃荷花的吗？”
崔觉看她又分享惊喜的神情，忍不住微微一笑。
“通——通——”
远处传来钟磬声，船上的计时香，刻着“子丑寅卯”十二个时辰，此时正烧到“午时”。
华容道:“该吃素斋了。”
游湖便作罢，各人回了各自的厢房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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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三章 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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