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大板子

御书房。

张辛夷俯身斟茶,余光悄悄看了眼下方喋喋不休抱怨的肖政山,眼观鼻鼻观心,安静退到谢稟身侧。

谢稟眉心皱得死死的,不耐烦地撂下奏折,语气微沉:“行了。”

叽叽歪歪的吵得他头疼。

他说今日肖政山怎么会进宫面圣,安安分分求完胡太医后就离开,原是在这里等着他了。

端起杯底,沿着杯壁呼出一口气,低头啜饮一口。

眼睑微掀:“依太尉之意,当作何处置?”

肖政山话头一顿,不动声色观察他的脸色。

朝堂上谢稟和谢宁川的关系势如水火,一个问题他们二人各执己见,辩驳不断,每日早朝都是硝烟弥漫,朝下的一群大臣都跟个鹌鹑似的,不敢去掺和半分。

半月前还从摄政王府抢了一个婢女回去,直接封为祺嫔,这不是在打谢宁川的脸么。

虽然肖政山很乐意坐山观虎斗,但眼下他摸不准谢稟对谢宁川是何态度,说话难免要再三斟酌。

“打……十五大板?”

谢稟无声冷笑。

这肖政山也是真敢想,但这件事是谢宁川理亏,他若是不同意,明日谢宁川半道抢人的事就要在整个盛京传遍,弹劾的折子也会接连不断送上来。

“那便依太尉之意,”谢稟侧眸看向张辛夷,目光转动几分,“辛夷,你且随太尉走一趟摄政王府吧。”

张辛夷心领神会:“是。”

肖政山眼底闪过窃喜,俯身跪拜:“谢圣上为老臣做主!”

这十五大板打下去,不死也得蜕层皮下去,更别说谢宁川那坐在轮椅里的人。

几板子打下去,保管叫他在床上躺上个把月。

谢稟冷冷盯着下方暗自窃喜的人,不轻不重搁下茶盏,重新展开奏折,下了逐客令:“辛夷,太尉身子不便,送他回去吧。”

省的在眼皮子底下碍眼。

“是,老奴遵旨。”

达到目的的肖政山不再久留,行过礼便随着张辛夷一同退下。

能打谢宁川十五个板子还算不错,他也没真指望这次能让谢稟狠狠惩治谢宁川,但找点不痛快还是可以的。

……

摄政王府。

胡太医拎着药箱走出偏房,身后跟着失魂落魄的苏远礼。

阿止觑见胡太医面色不佳,怕是周远午的救治不太如意。

“王爷,”胡太医作揖,斟酌着用词开口,“周将军的命是救回来了,但双腿毒素清除的太迟,已经损害其经脉,短时间内是不能再行走了。”

谢宁川眉目一沉,透过虚掩的门扉,快速瞥了一眼:“没有法子了?”

他深知双腿不能行走的痛苦,周远午作为武将,双腿不能行走无异于断了他的手脚筋。

胡太医摇头:“非也,周将军四肢、肩胛骨被箭羽贯穿,体内又有毒素侵害,想要恢复往日神通,快则半年,慢则三年。”

末了,眸光微侧,望着苏远礼失魂落魄的模样,摇摇头,复道:“这种情况,已经是最好的,若不是苏大夫及时放出毒血,后果更不堪设想。”

若非苏远礼放出那些毒血,等他赶过来,周远午五脏六腑早就被毒素侵染得不成样,哪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

他说这番话,是希望苏远礼不要因此事结成心魔。

他能看出来,苏远礼已经尽力了。

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该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苏远礼只是眸光闪了闪,垂着脑袋不言语。

胡太医见状,摇头叹息。

谢宁川颔首,没再多言:“此番多谢胡太医了,本王这便派人送太医回去。”

胡太医的医术已是登及巅峰,他下的话,多半是无圜转之地。

周远午在这种情况下,能得半年恢复的话语,已算不错。

“且慢,”胡太医伸手拦住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叹息数声才道,“王爷,今日的事,恐惹来祸事。”

胡太医也是宫中老人了,与肖政山的交情虽不多,却也对这人极为了解。

今日谢宁川半道抢人,必是中了肖政山的计谋,此刻前来问罪的人,估摸着快到了。

谢宁川不以为意,垂眸淡淡道:“胡太医不必忧心,肖政山他还奈何不了本王。”

胡太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躬身作揖:“也罢,那臣就先行告退。”

“嗯,高栎,送胡太医回去。”

高栎:“是。”

程伯望着胡太医的背影,结合他将才说的话,莫约能猜出进宫时发生了何事。

“王爷……”

话至嘴边,外头猝然传来齐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禁军那银白的盔甲也闯入众人视线里。

肖政山负手而来,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犹如一只成精的狐狸:“王爷。”

禁军呼啦啦闯进来,偏房的小庭院被围得水泄不通,只余几人踏足的空间。

肖政山踱步上前,狭长的眼眸流露出一丝阴翳,觑见后面的阿止,笑容一滞。

姜芷?

打量、审视的目光笼罩着阿止,那双犀利的眸子死死盯着阿止的脸,似乎在寻找什么。

阿止抬眼和他对视一秒,旋即低下脑袋。

耳边是如雷轰般的心跳声。

肖政山,他怎么会来摄政王府?

前世她的死,和肖政山可有着莫大的渊源。

谢宁川目色平平,让程伯推着他下来,不着痕迹挡住肖政山探究的视线。

嘴边噙着冷笑。

“肖太尉好大的阵仗,连禁军都调来了?”

肖政山笑笑,露出一副无辜之态:“臣可没这个本事,这些人都是圣上派过来的。”

他微微侧身,将身后的张辛夷暴露在众人视线下。

阿止惊讶瞥去一眼。

张辛夷?怎么他也来了?

短短时间内,竟一连看见两个老熟人。

阿止心中忐忑。

张辛夷手执拂尘,几步上前,面上挂着浅笑,俯身行礼:“见过王爷。”

“张辛夷,”谢宁川冷锐的目光扫过他,不咸不淡地看了眼堵在周围的禁军,声音沉冷,“本王的府邸,何时轮得到他们随意进出了?”

张辛夷仍旧是副笑嘻嘻的面孔,对此赔礼一拜:“王爷莫怪,咱家也是奉圣上的旨意办事。”

“本王不为难你,”谢宁川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眼神冰冷地射向他身后的肖政山,“圣上有什么旨意暂且不说,肖太尉踏足本王的府邸,可有本王的允许?”

肖政山笑容消失:“臣……”

他仗着禁军在,狐假虎威,不顾门童阻拦,强硬闯进摄政王府,没想到竟是给谢宁川留下把柄。

谢宁川声音冷得刺人:“将他给本王轰出去!”

张辛夷左右看看,在肖政山的视线投过来前,先一步笑着回答:“老奴明白。”

“张辛夷,你敢!”

他可是当朝太尉,张辛夷一个阉人,敢对他出手?

不是他肖政山看不起张辛夷,是他看不起张辛夷阉人的身份。

一介阉人,也敢碰他?!

张辛夷没错过他眼里的嫌恶,只当看不见,笑吟吟看着周围的禁军,嗓音冷了几分:“还愣住作甚,没听见王爷的话?”

他跟在圣上身边多年,有色眼睛看得多了。

他是阉人又如何,他们还不是得巴结他这个阉人。

真以为他是没脾气的么。

张辛夷背过身,不理会肖政山吃人的表情。

禁军虎躯一震,连忙上前架起肖政山,连拖带拉的将人给轰出王府。

罪过罪过,他们也是听命办事。

禁军是武夫,下手没轻没重的,肖政山那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住他们折腾,这一被扔出来,摔了个狗吃屎的姿势,哪哪都是淤青伤痕。

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的肖政山,怒瞪摄政王府的牌匾,嘶声怒吼:“谢宁川!我乃当朝太尉,你竟敢如此!!我要上奏参你!!!”

周围的百姓识得太尉大人,恐其怒火殃及己身,纷纷躲在远处交头私语。

闲言碎语就这么传来,肖政山脸上挂不住,扑了扑身上的灰烬,灰头土脸地走开了。

张辛夷听着外边的声音小了,碍于禁军还在,该演的戏还得接着演:“王爷,肖太尉已经轰走了。”

谢宁川颔首,态度温和下来,不似肖政山那般轻视于他:“公公请讲。”

“圣上口谕,摄政王行事恣意,打伤重臣,特着以十五大板,以示警戒。”

谢宁川面色不变,淡定接旨:“臣,领旨。”

程伯等人脸色骤变。

其中当属高栎脸色最差。

他随谢宁川一同进宫,最清楚当时的情况。

肖政山这个老狐狸忒不要脸了,王爷何时打伤了?一个身体健全的人被坐在轮椅里的人打伤,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打,也是他高栎出手,哪里轮得到王爷出手。

此番圣上口谕,定是肖政山那老狐狸使得卖惨计!

“公公!”程伯大步上前,眼露露出一抹急色,“公公,你也知王爷的身体……”

“程伯。”

谢宁川打断他的话,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偏头对张辛夷道:“偏房有伤患,行罚到前厅吧。”

程伯朝张辛夷看去,眸光晃了晃,无声做了个口型。

张辛夷甩着拂尘点头:“是,王爷请。”

谢宁川云淡风轻地离开,仿佛接下来挨板子的人不是他。

十五板子,放在习武之人身上就是擦破皮的存在,但放在寻常人身上,打完便下不来榻了。

放在身体极虚弱的谢宁川身上,结果不言而喻。

且他的身子骨一直被温养着,这次的十五板子下去,之前温养起来的身体,怕是彻底白费了。

张辛夷从程伯口型中得知,今日是谢宁川用药膳的时间,若真抗下这十五板子,身子恐是要比往日还要羸弱些了。

脚步偏转时,他给程伯一个安心的眼神。正要跟谢宁川离开,不经意和阿止的目光撞上。

张辛夷愣住,脚下也没了动作,震惊地望着阿止。

那是……太傅?

不!不是……她是谁?

他太过震惊了,连程伯都能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后知后觉想到身后的阿止,猛地往旁边一站,挡住张辛夷的目光。

眼神沉了沉。

“公公,王爷已经走远了。”

张辛夷猝然回神,呐呐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眼里的震惊、复杂以及些微酸涩,被阿止尽收眼底。

“咱家先走了。”

张辛夷一走,禁军也跟着离开,小小的庭院瞬间空阔许多。

阿止抚下复杂的心绪。

张辛夷的模样,比记忆中憔悴许多。

为官数载,张辛夷算得上是她为数不多的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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