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收到其他任何公司的通知，季清漪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蒙奇工作室回了一封邮件，说可以跟他们老板见面详谈。
时间地点是对方约的，季清漪一看是中午十一点半，市中心的一家茶餐厅，顿时放下心来。如果对方是坏人，没理由明目张胆地约在那种地方。
林芝芝听说后，吐槽说这更像骗子了，想骗感情的那种。
季清漪一笑置之，还是在约定时间前十分钟到达了茶餐厅。找到对应桌号时，发现对方已经到了，正背对着她翻看杂志，旁边的桌上放着一杯清水，应该是茶餐厅免费送的。
她走过去，正想打招呼，对方突然抬起头来。
季清漪怔住了。
那是一个三十出头，眉目俊朗的男人，看身形就知道是北方人。他穿着一件很奇怪的T恤，背后是纯白色，胸口位置却画着一颗心，心呈涟漪状往外扩散，每一层的颜色都不同，五彩缤纷，极其醒目。这令到他整个人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块——平静的外表和狂野的内心。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季清漪很熟。
“师兄？”她喃喃地叫道。
隔着五年的时光，许岩看起来竟然一点都没变。季清漪一时之间有种错觉，仿佛自己还在大学校园里，还是那个无忧无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
许岩对她笑了下，却没有回应，反而问道：“秦依？”
季清漪这才想起来自己改名了，赶紧道：“嗯，是我，师兄——”
“先坐。”许岩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季清漪这才发现自己还傻傻地站着。
等她坐下，许岩问道：“你怎么还改名了呢？”
那些糟心事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季清漪也不想在师兄面前提起。许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狂野的艺术气息，跟他认识久了，你会觉得，在他面前提起那些俗世的烦恼简直庸俗。
于是她简短地说道：“遇到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许岩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做朋友最重要的是尊重和支持，而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给季清漪也倒了杯清水，季清漪喝了两口，迫不及待地问：“师兄，你真是蒙奇工作室的老板？”
许岩笑道：“怎么，不像？”
季清漪摇摇头：“不是。只是你消失这么久，我们都以为你回家继承家业了，谁能想到你会重出江湖啊。”
许岩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还翘起了二郎腿。这个动作别人做起来会显得不雅观，但放在他身上，却有一种粗犷的美。
他说：“那年《梦里的世界》票房惨败，我的确是被我爹抓回去了。不过嘛，你师姐给力，一胎就给许家生了三个孙子，我爹见后继有人，又把我给放出来了。”
季清漪惊喜：“师姐生了三胞胎？”
想当年，许岩追他老婆的时候，季清漪还帮过不少忙呢。一想到这个，她就委屈了：“说起来我也算是你们的红娘，结果你们结婚和生孩子都不请我喝喜酒。”
许岩嫌弃地说道：“全是家里一手操办的，繁琐得要死，那种场合请你来，你也不爱来。”
他生在豪门，却对豪门的做派深恶痛绝。对于一个热爱艺术、追求艺术的人来说，那样的家庭无疑是一个枷锁。
季清漪只是随口说一句，倒不是真的怪他，闻言转移话题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提起这个，许岩又有了精神：“有一个很好的本子准备拍，目前正在招兵买马阶段。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干？”
想起那部绝美的《梦里的世界》，季清漪对这个提议是相当心动的，只是工作室在荆城，而她还没想好是否要离开这里。
许岩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里有你放不下的人？”
季清漪答不上来。
许岩叹口气：“也好，你师兄现在穷得很，你要是跟着我干，可能得喝西北风。等以后工作室发展起来了，你要是还想来，直接联系我就行，你师姐应该也很想见你。”
季清漪其实并不在意工资多少，她喜欢的是许岩身上那种艺术气质和闯劲儿。但她现在真的没有做好跟过去的一切诀别的准备，所以没办法给许岩一个确切的答案。
“好了，点东西吃吧。”许岩笑着说，“之前因为怕你觉得我们工作室是骗人的，不愿意出来，所以特地选在这家死贵死贵的茶餐厅，要不今天你请客？”
季清漪苦着脸：“师兄，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是负资产，所以才急着找工作，否则你们这种小工作室的招聘信息，我是看都不会看的。”
许岩哈哈大笑：“行吧，那还是我请客好了。”
季清漪有点好奇：“你们对每个应聘者都这么重视吗？”
许岩骂道：“小样儿！你以为改个名字，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从你发过来的作品就可以看出你的风格。怎么样，师兄对你好吧？”
季清漪勉强笑了下，心里却苦涩得很。她跟许岩虽然关系不错，但毕竟是异性，交往不可能太深入，许岩却仍旧可以凭她的作品就能认出她来，而她的亲生父母，她相恋两年、已经快到谈婚论嫁阶段的男朋友，却把她当成另外一个人。
见她神色忽然黯淡，许岩知道自己的话可能触到了她的伤心事，当即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正色道：“不管发生了什么，师兄这里还有你一条退路。”
季清漪勉强把翻涌的心绪压下去，故意嗔道：“你也变得这么肉麻了，做了爸爸就是不一样。”
许岩笑着骂了句：“没大没小。”
两人默契地避开了那些沉重的话题，愉快地吃了一顿午餐。许岩来这边，是为新电影拉投资，已经谈得差不多了，跟季清漪见面算是最后一件事，吃了这顿饭就要回荆城了。
两人在餐厅门口分别，这边离季清漪住的地方挺远，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先散散步再坐车回去。
许岩的出现，无疑给她带来了一些影响。若她跟傅惟寻还像从前那么好，肯定不可能考虑去荆城的事，可如今两人的关系冷若冰霜，她其实蛮纠结的。
留下来吧，对于彼此都是一种折磨；可是走吧，又不甘心，万一哪天傅惟寻发现真相了呢？他们明明那么相爱，凭什么要分开？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突然传来一阵刹车声，她下意识循声望去，发现一辆熟悉的宾利在她旁边缓缓停下。车窗开着，罗叔从里面探出头来，叫道：“季小姐，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吧。”
季清漪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自从离开别墅后，就再没见过他和傅惟寻了。罗叔从前跟她关系不错，在不知道她真实身份的情况下，对她也还算友善，她不可能对着他甩冷脸。
“我跟朋友在这附近吃饭，有点撑，打算消消食再回去。”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罗叔走了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那我送你吧。”
季清漪不太想上他的车。罗叔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傅惟寻，而她跟傅惟寻还处于“冷战”的状态，于是婉拒道：“不用了，我在前面坐车，很方便，就不耽误你了。”
罗叔沉默片刻，说：“傅先生出院，我去接他。”
季清漪原本说完就想走，听到这话，脚步顿时迈不出去了：“他生了什么病？”
罗叔道：“那晚在别墅淋了雨就感冒了，之后一直没好，前几天转为了肺炎，被夫人强制送去了医院。”
季清漪很意外。傅惟寻的身体一向都很好，哪怕是重感冒，只要按时吃药、好好休息，最多几天也就好了，怎么会拖这么久？转念一想，自从自己“死”后，傅惟寻就变得偏执而消沉，生病后可能不仅不会注意身体，还会借此自虐，发展成肺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她想起上次见面时，他那副满面病容的模样，心顿时软了。
罗叔很会察言观色，见她神情松动，立刻道：“季小姐，你要不要去看看傅先生？”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他这段日子已经看明白了，傅惟寻对季清莹的态度其实非常矛盾。一方面，季清莹曾经假扮妹妹勾引他，还害死了季清漪，她给傅惟寻带来的只有屈辱和愤恨；可是另一方面，姐妹俩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季清漪不在了，唯有这个双胞胎姐姐能让傅惟寻“睹物思人”。
所以他一边憎恨她，一边却又跟她领证；一边因为她模仿妹妹而大发雷霆，一边又上门道歉，并且暗地里找人帮忙解决她的经济危机。
傅惟寻感染的根本不是肺炎，他那纯粹就是心病。
季清漪还在犹豫，罗叔打蛇随棍上：“傅先生最近几个月一直在工作，一天都没休息过，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非常差。再这样下去，整个人都要垮了。”
季清漪知道他把傅惟寻说得这么惨，是希望她心软去看看他，可她去了能做什么？只能让他心情更加恶劣罢了。
“我就不去了，罗叔，你赶紧去接他吧，让他注意身体。”她最终婉拒了。
别问，问就是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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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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