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只言片语,海赫烜能感受到这个瓜神深受村民敬仰。他只是想不通,这样庇护一方的神仙,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和自己成亲。
会不会只是心怀慈悲,想要替走投无路自己找个理由活下去?他很想问个清楚。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找床底下的绿珠搭话,刚从田间抽身的村人就围着自己暂住的“喜房”再次忙碌起来。
挂灯笼,贴喜字,准备宴席,场面好不热闹。就连闻中明也跟着忙前忙后,只不过忙中忘不了吃。
他留在屋里也是碍事,索性躲到村口的树林里找清静。
坐在水渠边的石头上,海赫烜有种回到剑门的错觉。师父的小筑也是绿树参天,流水环绕,乍看下无甚特别,实际上一年四季都有独特的景致,不同时刻都有别样的鸟啼虫鸣。
他十分喜欢在院中静坐,每次阖上眼睛,听着耳边或是流水潺潺,或是树叶作响,或是鸟语婉转,心中都无比安宁。
有时候他连做梦都会梦到自己在静坐,置身清幽山谷之中,周围云雾缭绕,耳边还能隐约听到笛声。
也难怪同辈都把他当做异类,明明该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只有他这么老气横秋。
腿上忽然多出一份重量,海赫烜睁开眼睛,只见绿珠就在他的腿上,碧绿的圆珠布满金色纹路,还真有几分像瓜。近距离端详,绿珠在日光下越发莹润可爱。
“你也来躲清静?”
绿珠安静地躺在他腿上,没有回音却也不曾逃离。
真是颗有意思的珠子。海赫烜很想摸摸它,但无法动弹的双臂提醒他,自己已无能为力。一想到自己的双臂,他不免有些沮丧。可不知是不是错觉,有绿珠在,原本午后的燥热消失不见,反而有股清凉萦绕周身,伤口的疼痛也变得难以察觉。
“你果然是神仙吗?”不知不觉,他已经和这颗珠子有了亲近之感。
后来海赫烜才发现,绿珠好像只在自己面前现身,周围稍有动静,便会迅速躲藏起来。傍晚闻中明来找他的时候,自己还没察觉,绿珠便先一步消失不见。
村里人也只道村里有个瓜神,并不知它的真面目。
这不禁更让他怀疑,这颗珠子和自己有什么渊源,可惜他几次与珠子搭话都没有反应,也没有神奇的声音向他托梦耳语。
入夜村民们散去,喜屋里只剩海赫烜一人。闭目养神之际,全身不适骤然消失,他就知道绿珠又悄然出现。
果不其然,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绿珠在自己腿上。和白天不同,夜晚的绿珠颜色变得深邃,金色纹路也不再闪耀,像是带着倦意,昏昏欲睡一般。
“你来了?”明知不会有回应,海赫烜还是招呼道。
当晚海赫烜又做了静坐的梦,还是那片幽静山谷,周围云雾缭绕,远处有断断续续的笛声回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不是坐在石头上,而是坐在松软的皮毛上。
“嘻嘻。”有人在他耳边偷笑,笑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师兄,你都把喜服换好了?”闻中明聒噪的声音搅散了清梦。
海赫烜睁开眼睛,发现已然天光大亮:“什么喜服?”
“还能是什么喜服。”闻中明拎起他的衣摆,并不是他的旧门服,而是一身红色的新衣,“我还当你不情愿呢,没想到自己一大早就偷偷换好衣服,连头发都梳好了。”
“不是我换的,我的手又不能动。”至于动手的是谁,他心中已有猜测。
“对啊……”闻中明也反应过来,外头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一定是你相公换的!他不是神仙吗?这种小事肯定信手拈来。”
只有这种时候脑筋转得快,海赫烜不想听对方继续闲扯,转而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给你准备准备!今天好歹是你大喜的日子,我作为同门师弟怎么也要替你助助阵,不能让那个瓜神觉得你娘家没人!”
海赫烜早料到闻中明不会放过捉弄自己的机会,把头扭向一边懒得再理。
“你看你又摆脸色。”闻中明绕道他面前上下打量一番,“别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穿这身比弟子服可强多了。”
“你不用取笑我。”
“这怎么是取笑,我在真心实意地夸你!”闻中明撇撇嘴,“之前凤栖阁的姐姐们夸你俊我还不信,今天一看……”
海赫烜立刻听出不对,就算他鲜少外出,也知道凤栖阁是山下一处风月之地:“你去过凤栖阁?”
“呃……”闻中明赶紧捂住嘴,连连摇头,“没、没有。”
本以为这人只是好吃懒做,没想到竟然还沾染这种有违门规的劣习:“还不说实话?”
“我想起来姜大娘让我去找她!”见势不妙,闻中明转身就溜。
“不像话!”他有心追过去质问,可一想到自己已经被逐出剑门,又觉得可笑。他不再是剑门弟子,又有什么资格拿剑门的规矩说教……
落寞之际门外忽然响起鞭炮声,姜大娘抱着一大朵红色绸花喜气洋洋地走进来,看到海赫烜眼睛一亮:“果然是人逢喜事,海少侠你今天气色好多了。”
气色转好与其说是因为喜事,不如说是绿珠的功劳,不仅帮他缓解疼痛,还有避暑的功效。这么一想,绿珠算是一件宝物,不愿暴露在人前也有自己的道理。
他敷衍地笑笑:“这绸花是?”
“我们没给神仙办过喜事,不知道该按什么规矩来。而且瓜神说要成亲,却没说要怎么成这个亲。你又是个男人,也不好像给你披个盖头。”姜大娘说着理了理绸花的花瓣,“我就和老头子商量了一下,村里祠堂供奉了瓜神的长生牌位,你戴绸花去那边走个过场,就算是礼成了。”
海赫烜戴上绸花走出门,放眼望去全都是人。原来不单是盈水村的村民,其他听到传闻的村子也有不少人来凑热闹。
他几乎是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大家争先恐后地想要看他的模样,锣鼓和鞭炮都掩盖不住嘈杂的人声,还有小孩朝他脚下撒红色的纸花,声势可谓浩浩荡荡。
海赫烜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他原本以为自己会以剑为伴,在剑门安静地度过一生。他已习惯守着师父宅院那一方小天地,眼前欢腾热闹的场景着实与他无缘。
如今置身其中,却没有预料中的那般反感,喜庆氛围的包围下,他也暂时忘记了许多烦忧。
来到祠堂,人群被挡在门外,只有海赫烜跟着村长走进去。村长在牌位面前站定,掏出一纸文书诵念后点燃,比起成亲,更像在祭祀。
等纸张在火盆内彻底化成灰,村长走出祠堂对众人道:“今日我盈水村迎来喜事,多谢各位相亲捧场,村中略备酒菜,大家不要客气。”
人群欢呼着从门前散开,朝着宴席的方向走去。
海赫烜也从祠堂内走出来,不经意瞥见四散的人群,竟然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
是苏枋?!虽然身穿寻常布衣,头戴宽檐斗笠,但那个身形他绝不可能认错!
对方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迅速转身混进人群。
他想要去追,却被村长叫住:“海少侠,辛苦你了。”
他只好收回视线,客气道:“村长言重了,我才是受村里诸多照顾。”
“你站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我找人送你回去休息?”
“不用了。”他连忙回拒,“你们还有宾客要招待,我自己回去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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