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卢笙两指一并,阖眼捏诀念咒,随即点上夜修明额头,一时间平地生清风,暗香浮动,卢笙袖袍间似有东西被唤醒,盈盈欲出。
不多时,袖袍中白光一闪,无数发着莹莹雪光的白蝶飞出,迅速朝夜修明飞去,围绕着他一层层覆盖,直到完全包裹,形成一个像茧一样的东西。
待卢笙念完最后几句咒语,收了手势睁眼,
对一旁卜三春道:“如此,只待破茧就好。”
世人常言,逍遥梦蝶,绝境逢春,凡所借用,可堪重生。
卢笙此番所用,正是逍遥梦蝶,隶属会荑谷独学,历来只有医宗极其亲传弟子有资格修习,此术神通卓然,大成者鲜少,有,分结茧和破茧两个阶段。
结茧是用自身部分灵力化为白蝶,像方才对夜修明那样结出一个茧一样的东西,以将天地之灵气吸纳入内,祛除体内病灶或污浊。
破茧则是结茧完成后,一个代表成功的讯号,体现在每个施法者身上是不一样的,根据温孤宁的记忆,卢笙的逍遥梦蝶术的破茧,该是开出一朵辛夷花来
虽然温孤宁实在想不通,卢笙为啥选朵花作为破茧之像,以前是八尺男儿配粉花,现在是白发老头配粉花,以前不搭,现在更不搭。
接下来,房间内的三人都紧紧盯着蝶茧,连呼吸都很轻,连温孤宁和卢笙也不例外。
按常理来说,医宗亲自出手,不该这般担忧,但夜修明体内邪祟与魔尊有关,这便注定不能小觑。
时间踩着人心尖过去,将焦虑不断放大。
半个时辰后,那朵辛夷花并未开出,卢笙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抬手一挥撤了白蝶,漏出里面卷缩着的夜修明。
此番夜修明脸色毫无血色,唇色苍白,好似方才那个茧不是来救他命,而是要将他裹杀在里面。
“修明!”
卜三春忙过去接住修明,扶到榻上躺下,转头问卢笙:“这是怎么一回事?”
卢笙亦是眉头紧锁,抬手将藤条探脉,神色凝重,还有几丝古怪。
待上前仔细探查完夜修明脉象,卢笙长叹一气,对卜三春道:“看来一时半会儿是取不出来了,原因有三。
卜三春问:“这话何意?”
卢笙道:“其一,之前令徒错用邪术,献作人笼,大伤元气,让邪祟站稳了脚。”
“其二,阿鄞用灵气封住大脉要穴本是好事,但碰巧反阻止了邪祟取出,和不胜山那个阵法有点像,像是反噬。”
“至于其三,是有一股力量刻意将邪祟留在他体内,该是跟不胜山有关。”
卜三春和温孤宁闻言皆是大吃一惊。
“这可如何是好?”卜三春看着夜修明虚弱不堪的模样,急问。
卢笙沉默片刻,最后道:“体内邪祟一事,怕是要等阿鄞从南海回来。”
“南海?鄞宗主去南海了?”卜三春有些意外。
卢笙点点头:“魔尊再次现世,即使是残魄,也非同小可,但鄞宗主和仙盟使用不少法子,都无法追踪到踪迹,故而鄞宗主亲去南海,想要向宋家借样东西。”
卜三春问:“可是芥微塔?”
卢笙微一颔首,卜三春紧锁眉头,边思索着什么,边给夜修明倒了杯水。
“师父,我自己来便好。”夜修明挣扎着要坐立起来,卜三春不让,拿个枕头给他垫着稍稍靠起,亲自喂他。
温孤宁看夜修明虚弱躺着,小口喝水,睫毛低垂,偶尔轻轻扇动,莫名有点乖巧。
要是什么时候都这般乖巧就好了。温孤宁不禁腹诽。
卢笙出门将一道传音符扔向南面后,走到温孤宁面前,道:“然后再看看你的吧。”
关于原身体质,温孤宁其实也有不少问题,见状自然求之不得,主动上前一步,抬手递给卢笙。
然后卢笙倏地退后一步,有点诧异地看了眼温孤宁。
温孤宁这才想起,这人素来不喜生人靠太近,故而以藤探脉。
“你站原地就好。”卢笙说了句,抬手以藤探脉。
一刻钟后,卢笙再次长叹一气,道:“果真怪异。”
卜三春问:“如何个怪法?”
卢笙抬手凭空一捻,手中出现一朵辛夷花,默了默,道:“这世间的脉有两种,一种是顺,顺畅通达,对灵气取纳随心,有如碧涛,此为高阶修士,另一种为塞,塞滞有碍,对灵力运用乏力,有如细流,此为低阶修士和普通人。但你的脉,属于第三种,空。”
“空?”
“正是,太空了,空无一物。”
温孤宁略略一想,便明白卢笙话里的意思了。
大概就是,凡是修士,灵脉有灵力流动,只是多少问题,而原身这孩子灵脉里啥也没有,穷得叮当响。
“你现在能使用灵气吗?”
卢笙抬头问温孤宁,温孤宁点了下头,朝旁边一杯水抬手,凝神静气,捏了个诀,用体内微弱灵力一握,杯子微微晃动,里面的茶水飞到温孤宁掌中。
“奇了,空无一物,却又凭空生出。”
卢笙摇摇头,此刻有些挫败
——毕竟作为堂堂医宗,今日来此却毫无用处。
卜三春若有所思,让温孤宁照顾好夜修明,带卢笙去外面说话。
夜修明倒是没再多说什么,温孤宁望向窗户外,看到了远处高空上并肩的卜三春和卢笙,他们低头望着同一个方向,正是青山派的北面,也就是那片废墟所在方向。
虽然不抱希望,但温孤宁还是回头问夜修明:“北面可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不料夜修明闻言一愣,抬头看向夜修明,竟是露出几分疑惑,反问:“你莫不成真的失了忆?”
温孤宁反问:“我不能失忆吗?”
这小疯子,怎么问题这么多,就不能直接回答吗?
“倒真是稀奇,莫名就没了记忆。”夜修明轻笑一声,抬手看向卜三春的背影,默了默,还是开了口,“当年温孤剑宗身陨后,不胜剑的剑鞘由青山派保管,等到其杀障来临前夕,整个门派封山以待,换句话说,是要牺牲整个门派压住杀障,但谁也没想到,前掌门二弟子会贪生怕死,在杀障降临当天私自打开结界,带着百余弟子离山,致使杀障直接波及到附近镇子,全城百姓受殃,只有一个孩子活了下来。”
虽然料到灭门之灾是因为不胜剑的杀障,但得以确认时,温孤宁还是不由一怔,只觉无限悲凉。
沉默片刻,温孤宁问:“那个孩子,是我吗?”
“对。”夜修明收回目光,看向温孤宁,道,“所以,青山派会把你当作一笔债,一笔永远还不完的债,无论你做什么,他们都只会包容你。”
温孤宁闻言便明白了之前关于江慈的一些疑惑,微一点头,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夜修明看着温孤宁脸上那几丝陌生的神色,突然想起当日不胜山的山脚下,他莫名晕了过去,醒来便似换了个人似的。
自己也曾怀疑过夺舍的可能,但是经亲手查证,早已排除。
但许是面具下的自己只在他面前摘下过,夜修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如果,有人偏偏要揪着与你无关的前尘因果不放,要你不得好死,要你灰飞烟灭,要你没有一点活路,你会怎么办?”
温孤宁虽不知这小疯子怎么突然问这个,但略略想了下,道:“如此不公,当然是奋起反抗了。”
虽然有的事反抗也没用。
温孤宁在心里默默将后半句话说完。
夜修明听罢,只是淡淡笑了下。
温孤宁又细细品了一下夜修明的话,总觉得他话里还有话,试探道:“你刚说的,和青山派有关吗?”
“你猜啊。”夜修明微微歪头看着温孤宁,语气又轻又缓,一双漂亮的眼睛噙满笑意,像只逗人玩的狐狸。
得,这便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温孤宁当即闭嘴,不再追问。
又过了会儿,杨君玉和兰归进来送吃食,并顺便告知公子鄞来访。
夜修明想了想,问:“是从南面回来的?”
杨君玉点头:“正是,不过鄞宗主面色不太好,该是受了重伤,人刚到前堂,就被卢宗主拦下把脉。”
“卢宗主刚才可凶了。”兰归啧了声,道,“鄞宗主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卢宗主大吼一声,骂咧了好几句,鄞宗主只得先让他探脉看病。”
温孤宁闻言,微不可查地笑了下,自然明白缘由
——今日在原身和夜修明两人症状上吃了瘪,作为医宗早就受挫冒火,故而看到有伤在身的好友讳医,更是火冒三丈。
“鄞宗主来访一事待会儿再说。”杨君玉打断兰归的絮叨,看向温孤宁,嘴唇翕动几下,犹豫一番,道,“大师兄,不胜山的时,我已经向许小公子问明白了,也知晓了事情的经过。”
“这事是我错了。”温孤宁看杨君玉的样子,便知道他是纠结很久后才决定问这件事,干脆直接认下,又道,“但事已发生,无法挽回,所以我会在之后弥补五师弟的。”
杨君玉并没想到温孤宁会这么快承认并道歉,愣了下,然后看向夜修明。
“其实回来的路上,大师兄已经很多次向我道歉了。”夜修明语气温柔,“而且我们都平安回来了,所以当时的事并没那么重要。”
又是这般满嘴胡话,不过这次自己还真得陪他演,毕竟温孤宁发现,要想和夜修明和解,还有搞好关系,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但如果是和夜修明一样,与师父、杨君玉还有兰归搞好关系,还是可以实现的。
所以,温孤宁弯腰握住夜修明的手,语气陈恳道:“五师弟不要这样说,过去都是我的不对,以后一定改正。”
夜修明朝温孤宁笑笑,道:“大师兄不要过于自责,当时情况危急,身为师弟,自然应当保护大师兄。”
“可是身为大师兄,怎么能让比自己小的保护自己呢?”温孤宁有样学样,轻叹好几声,道,“也确实是这次生死面前走一趟,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只有同门情谊才最重要。”
……
温孤宁和夜修明拉扯得有来有回,让一旁的杨君玉和兰归看得一愣一愣的,根本插不上话。
不多时,许安终于得了机会进来,一看夜修明和温孤宁两人手紧紧握在一起,当即呆住,再一看,两人离得极近,眉眼含笑看着对方,就跟要当即缘定三生似的。
什么情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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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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