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成是个手段高超的猎人,在江连可能走的每一条路上都设下了陷阱。江连以为自己是在逃跑,事实上是从一个陷阱跳出去,紧接着又蹦进了另一个陷阱。
秦成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看似在询问江连的意见,实际上根本就没给他留任何转圜的余地。
无耻又霸道。
树叶沙沙作响,但却没有一丝冷风打到江连身上。秦成确实像个专权独断的君王,但也是实打实坚硬的避风港。
【二百万的赔款我会收下,别的钱我一分钱都不能收。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秦成向前凑近几分,脊背做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像是半拉的弓弦,既圆滑又具有攻击性,“你仔细看我的眼睛。”
江连的脑子想要后退,身体却僵持在原地动不了,喉结无意识地吞咽,蓝宝石般的双眸在他眼前放大。
“哪里不认真?”雪松的味道扑面而来。
认真,很认真。甚至认真的有点过头了。
这种认真让江连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掏出一份合同甩在江连面前。
不论是态度还是气势,江连都和秦成差出来一大截。
江连告诉自己,绝不能顺着他的话说,要不然就真的会一头栽进坑里。
那一百分激起了江连的胜负欲。
他急切的想要证明,自己是个不错的朋友。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拿到详细的评分标准。然后对照着条条框框,把每一条都做到完美。差一分,差一点都不行。
做好朋友的第一条,就是不能乱收钱。除非他可以拿出更多的钱来还。
江连的表情比秦成还要认真,就差把我也没开玩笑几个打字印在额头上。
这几千万只是秦成一个小小的试探,结果和他料想中的一样。
“既然你不收这笔钱,那这钱我赚也不心安。回头让陈鸣联系几个公益协会,用咱俩的名字一起捐出去。这样总可以吧?”
江连没想到秦成这么快就会做出让步,诧异地点了点头,很认可他的这个提议。
却不想秦成还有后话。
“那这样,我也算是借你的光赢了一个好名声。我总得还你点什么。”
江连刚才还一个劲的警告自己一定不能顺着秦先生的话说下去。可一听到秦先生说要还自己,江连的心就像是被重重捏了一把。
秦先生已经对他那么好了,他怎么可以那么不要脸,让秦先生还他?
江连的心里有一台天平,他有他自己的准则。不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放到这台天平上称一称。这台称用了这么久,江连都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丝毫认识不到他对他自己有多苛刻,就算认识到了他也绝不承认。因为他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对。
秦成有力的手攥住江连的手腕,“怎么不说话?”
江连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秦成问。
江连想要拿出手机打字,可手腕被秦成攥着不能动。
“肩膀还没长好,不要乱动。”
江连有些气愤,这怎么能算是乱动。试着挣扎了两下,发现秦先生抓得并不算紧,但也并不能轻易挣脱。
“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诉我,我等着你。”
秦成进一步,退半步。
此话一出,江连紧绷的神经瞬间就放松了下来。甚至心里还生出了几分感激。但实际上他心里的波动,从一开始就是由秦成引起。
秦成在前边走,并没有放开牵着江连的手。为了照顾江连的肩膀,秦成特地放慢了脚步。两个人亦步亦趋走到了江连爷爷的墓前。
黑色的石碑上刻着庄严肃穆的文字,用的是优质的大理石。
方圆十米之内看不到其他任何的墓,石台被擦的锃光瓦亮,没有一丝灰尘。和之前的长明墓院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浅绿色的草地散发着好闻的青草气息,江连站在爷爷墓前。面前是成群的粗壮的松树,深绿色的叶子让人平静。
秦成站在江连身边,慢慢松开他有些微凉的手腕。后退一步,给他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空气里飘来泥土的香气,离开家里的大山之后,来到繁华的都市后,江连很久都没见到这样广阔的大片土地。静谧美好,爷爷一定会喜欢。
三十万,努努力可以够他活一辈子的钱,变成了眼前这个四方的小房子。这一刻江连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贵有贵的道理。
江连在墓前,把秦成准备的纸扎放进石台上的圆盆里,点燃。火光映照着他清秀的脸庞,眼下垂落的泪滴。
火光熄灭,仅存的一点暖意消失。
江连半蹲在爷爷墓前不舍得离开,心里是无尽的思念。
爷爷,我现在很幸运,不知道你听见了吗,我马上就要有很多钱了。花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可以买很多肉吃,很多新衣服穿。
江连给小鸡珠子串了个红绳重新挂在了手上。像是个受到礼物的小孩一样在爷爷面前炫耀。
爷爷你看,今年我又收到小鸡了,明年肯定是更好的一年。
秦成怕他累着,悄悄站在他身后,让江连靠在自己腿上。
手表的指针转了半圈,江连本来就白的皮肤像是结了一层冰霜,手指冻得发僵,却依旧咬着牙强撑着不想离开,丝毫没有一点作为病号的自觉。
“天气冷,你才刚刚出院不能冻着,咱们下次再来看爷爷,好不好?”
秦成像是一个稳固的靠背,站在江连身后一动不动,“你慢慢站起来,慢一点,动作轻点。”
秦成语气小心翼翼,见人动作就急忙搭上了江连的手臂,生怕他出一点一点意外。跟他相比,江连这个当事人都没这么紧张。
倒不是江连不在乎,而是实在没必要这么小心。连吕医生都说了他恢复的很好,基本上已经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只要定期回去复查就好。
江连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一下秦成,忧郁着犹豫着还是放弃了。毕竟这种被人关心在乎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到了。
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享受一把。
绕路去了一趟墓园,光两个人争执就争执了许久,更别说陪着江连一起待在江爷爷墓前的半个小时。
等他们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孙雨知女士已经到了将近半个小时,见门把手转动,就急忙迎了上去。
“不是从市三院回来么,怎么这么久都不到?连我这个从江州赶过来的都到了。”孙雨知女士关切的牵着江连的手把人往家里带。
秦思澈兴冲冲地跑到江连身边,伸出小手想抓他,伸到一半又放了下去。姥姥说了,江连哥哥受伤了,他要照顾江连哥哥,不能闹他。
秦思澈把手完全放下去,两个小手捏在一起,防止他忍不住去抓江连哥哥。
“江连哥哥,诺诺好久都没见到你了,诺诺好想你。”
孙雨知女士把人带到沙发上坐下,秦思澈也跟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粘在江连身上。
“秦成,去倒杯热水过来。”她紧紧攥着江连的手,怎么暖也暖不热,语气焦急,把刚刚端水过来的秦成又指使了出去,“再拿个暖手宝过来。”
“这是去哪了,怎么能凉成这个样子。”一边小声嘟囔,一边用搓热的手去暖。
“喝点热水,暖一暖。”孙雨知女士把秦成刚刚端过来的水递到了江连手上,眼里边尽是老母亲的慈爱。
没过一会儿,秦成拿着暖手宝回来。孙雨知女士和江连面对面,江连的两个手和孙雨知女士两个手紧紧握在一起。根本没有他的空隙。
想趁着送暖手宝的机会跟江连亲密接触的幻想破碎。
“暖手宝拿过来了。”
秦成把暖手宝放在江连腿上,在江连察觉到异样的前一秒,向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暖手宝是凭空出现在江连腿上的。
江连耳根一热。
眼看着暖水袋就要滑落,江连不得不腾出手,把暖手宝放稳当,恰好秦成也过来扶,两个人的手,意外地落在了一起。
秦成的手盖在了江连的手上,不过只一刻就放开了。
就这么片刻的时间,孙雨知女士眼睁睁看着江连从自己怀里抽离。抱着秦成拿过来的暖水宝,嘴角带笑。
“这是新的睡衣,你把它换上好好休息休息,等到吃饭的时候,我喊你。”说着把纯棉的毛绒睡衣递给了江连。
“秦思澈,你过来给舅舅帮忙,咱们一起准备江连哥哥的午餐。”小萝卜头一听到要给江连哥哥做饭,眼睛都亮了。高高兴兴蹦蹦跳跳地跟着秦成去了厨房。
走到厨房门口,秦成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扭头看孙雨知女士,“妈,你不是说要给江连做补品么,一起过来吧。”
江连的脸上浮现期待的神情,孙雨知不忍心拒绝,勉强加入了秦成的厨房大军。
“小连,你上去好好休息。你就住楼梯左边的那个房间,拿房间我今天刚找人收拾过,很干净。”
孙雨知女士又叮嘱了几句,才起身走到秦成身边,丝毫不掩饰眼里的鄙视。
以为她看不到么,这臭小子刚才分明就是故意把暖手宝放歪的。
这才多久不见,他就学会一箭双雕了。
既拉来了她和江连之间的距离,还趁乱抓了一把小连的手。
简直是无耻。
无耻中的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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