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度瞧他也不说话,越发凑近了去,想问张人凤可是昨夜的酒还在教他难受,谁料来仪剑的剑柄蛮横地抵上他的心口,要他近身不得。
“说过了,少占我便宜。”张人凤不冷不淡地说,“我不赏你耳光,却也不会客气。”
“……”
好,原来搁这儿等着呢。
谢玄度刚说给美人赏耳光也是一种福气,但他可没胆子去调戏张人凤。跟别的美人乖嘴巧舌,美人顶多羞怯怯地扇他一巴掌,这家伙却是会动真格的。
何况他也没对张人凤有什么越礼之举啊,这不是很友好和睦地询问么?
“行行行,我怕了你了!”谢玄度忙缩回手,离远了一步,小声嘟囔道,“你这脾气还真是难伺候。”
好像他怎么做都不对。
张人凤没搭理他,步伐似流星。或许是缘于缠金扣的作用,谢玄度早习惯地跟在他身边,张人凤走得快些,谢玄度也就跟得快些。
一行人下了破帽儿山,再次来到太微城中。
此城布局虽藏有奇门八卦之术,但难不倒楚岚君。
李湘神和谢玄度又曾在此间游学过的,熟门熟路,一行人反过来利用八卦地势作遮掩,顺利离开了太微城。
途经清都时,谢玄度发现楚岚君的别苑“落照间”已经被查封了,城门内外还设有重重关卡,盘查进出的人员。
太微好走,清都却是最难过的一道关。
他们一行五人,外加一只狸奴,实在惹人注目,不可能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出城去。
倘若将那些盘查的楚家弟子统统杀干净,强行闯出城去,对他们来说也并非难事,但楚岚君却不准:“这些同门兄弟也是受人命令,不知真相,罪不至死,诸位手下留情。”
谢玄度见她在这般生死关头还想着要维护族人,倒有些意外:“一直觉得楚大小姐冷情冷性,谁的生死都不放在眼中,没想还有这样好的心。”
楚岚君冷冷地回道:“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
可是如果不杀,任由楚家弟子咬住他们的行踪,大有可能一路纠缠到龙岗去,到那时定然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万一再牵连到左寄侠,亦或者其他无辜的人,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李湘神犯难道:“不想打草惊蛇还真不容易。”
一如既往,但凡是这种危难关头,李湘神与梅开云一样,习惯性地看向谢玄度,期待着他能想出什么鬼点子。
谢玄度眼珠一转,胸中已有了主意,抬头望向繁星如水的夜空,正要说话,就听张人凤道:“那便什么容易,做什么。”
谢玄度不想这人竟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笑道:“不错。”
梅开云却听得满脑袋问号:“师父,你们在说什么,我怎听不懂?”
谢玄度神神秘秘一笑,不打算解释,只对梅开云说:“你抱上狸奴,跟楚大小姐和李湘神一起走,三日后我们在龙岗的武德真君庙会合。龙岗是你的家乡,带路这件事交给你做,你可否办到?”
梅开云在这一刻真切地觉出自己在谢玄度眼里是那么重要,因为谢玄度信任他,从不把他当累赘。
这般想着,少年心气一上来,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梅开云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
谢玄度随即朝楚岚君和李湘神抱拳:“这孩子交给你们照顾,劳烦。”
李湘神还稀里糊涂的,楚岚君却已猜到他要做什么了,点头答应他的请求:“龙岗见。”
说罢,楚岚君便带着李湘神、梅开云一同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谢玄度随手转起折扇,冲身侧的张人凤眨了一下眼睛:“诚如张大境主所言,打草惊蛇最容易。”
张人凤问:“你想怎么做?”
谢玄度道:“如果李肃林那帮人没惹我,弄点小动静出来,声东击西,掩护楚大小姐他们离开清都便了了。可他们拿我当狗审,不趁机捣个大蛋,对不起那些骂我的鸟话!”
张人凤一笑。
谢玄度展开折扇轻摇,道:“张大境主帮过我那么多回,我还没好好谢过你,做朋友最重要的就是投桃报李,今夜我谢明郎也要赠你一份礼物。”
他请张人凤去清都的铁书铜琴楼,令他在楼顶上稍候。
随后谢玄度飞去巷陌市井中,戴上面具,一脚踹开一家花炮铺子。
这巨大的响动一下惊醒了铺子的老板,老板连忙掌着灯出来察看,见柜台上放着一锭金元宝,而货架上陈放的焰火爆竹竟全都空了。
老板呆若木鸡,喃喃道:“糟了,糟了。”
谢玄度踏剑遨游,身法轻灵如风,长发与衣袍翩飞,到哪里都自在如意。
清都有十三处高耸的哨楼,是平常楚家管辖清都的重要场所。
他找到每一处哨楼,将那些焰火爆竹放置其上,又在符纸小人上施咒,令它们乖乖抱住引发爆竹的火线,等待下一步命令。
这并不费功夫,不消一刻也就布置好了一切,谢玄度再转至清都的城门口,踏上高处的楼,随手捡起一个小石子,掷向其中一名还在守关卡的楚家弟子。
那人遭了打,“哎呦”一声,回头循着石子的方向望去:“谁?”
“你爷爷我!”谢玄度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们,“怎么,都不认得了?”
他戴着面具不假,但那些楚家弟子却认得他的指鹿剑,纷纷变了脸色:“谢玄度?!”
“听到了,听到了。”
谢玄度笑嘻嘻的,忽地朝他们撒出一把粉末。
楚家弟子还以为他撒下的是甚毒药,惊恐着连连后退,很快就意识到那不过泥土而已,一时气不打一处来。
“妙极,朵朵白莲花变成了脏兮兮的臭王八。”谢玄度大笑。
楚家弟子给他这般戏弄,又听他敢拿楚家的族徽“黄蕊雪荷”开玩笑,自然咬牙切齿。
“你个无耻小贼!杀了他!”
谢玄度见他们来追,撒腿就跑,等甩开他们,朝直奔到铁书铜琴楼上去,寻着等待多时的张人凤,一个凭空踏月,飞到他身边。
落地时,谢玄度潇洒地摘下面具,露出俊朗的笑容来:“万事俱备!”
张人凤问:“何为东风?”
“你就是东风。”
谢玄度二指并拢,夹着一张蓝色符纸,神神秘秘地递给张人凤。
张人凤疑惑地接过来,那符纸一到他手上就烧起了火星。火星蓝荧荧的,似夜里的萤火虫一般,随着风飞散开来,飘浮到了清都各处。
蓝色火星与各处哨楼上那些抱着引线的小纸人相拥,一并燃烧起来。
不过刹那,张人凤就望见第一朵焰火在谢玄度身后的夜天绽放,伴随着“嘭”的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将沉睡在梦乡的清都唤醒。
四处追寻的楚家弟子听到爆炸声一时慌了神,也不知谢玄度在哪处捣鬼。
哨楼报告失火的号角吹响,声音长而沉,回荡在整个清都。
清都的百姓也纷纷醒来,或推开窗户,或走到长街上,仰头望着漫天怒放的烟花,每个人的眼睛中都倒映着烟花的亮,几乎皆惊艳于这夜天光景。
这样的盛大,这样的灿烂,即使是逢佳节也是少见。
顷刻间,清都上下乱了起来,于楚岚君他们而言正是离开的最好时机。
李湘神也望见了这些艳丽的焰火,一猜就知是谢玄度的手笔,笑道:“我这个哥哥最是会捣乱,现在那些人一定恨他恨得牙痒痒。”
楚岚君也微微勾了勾唇,道:“我们走罢。”
梅开云却有点担心,问:“我师父他们还能走得了吗?”
李湘神道:“放心,谢玄度那个人跑起路来,比他的剑法还快。”
此时此刻,谢玄度与张人凤也没着急走,一同仰在铁书铜琴楼的楼顶上,欣赏着这场烟花。
一团一团竞相绽放,好似花团锦簇,绚烂辉煌。
光亮落下来,一时明,一时暗,将谢玄度明俊的容颜照得愈发潇洒。
他解下腰间的小酒葫芦,痛快地喝了一口,又递给张人凤,得意扬扬道:“怎么样,张大境主,这礼物你喜欢吗?”
张人凤抿了抿嘴角的笑意,将酒葫芦接过来,也饮了一小口。
谢玄度像见着什么稀罕物,眼睛亮极,问道:“你方才笑了不是?”
张人凤否认道:“没有。”
“我都瞧见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谢玄度此刻再开心不过,“世上总是烦恼多些,欢喜少些,所以,能喝酒时喝酒,该尽欢时尽欢,不要拘着自己。”
张人凤沉默了半晌,将酒葫芦递还给谢玄度,谢玄度伸手去接,张人凤却顺势握住他的手腕,往怀中一牵。
最艳人的一朵焰火在他们头顶上空绽放。
谢玄度没防备张人凤,身子向前倾去,唇上忽而触及一片柔软的冰凉,等他意识到那是张人凤的嘴唇时,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你……唔……!”
这姑且算不上吻,张人凤不善于此道,只是凭借意识去吮他的嘴唇,潦草,却热烈。
谢玄度嘴上麻,后腰软,脑子也快坏掉了,想推开他,可张人凤掐住他的下颌,吻得越发凶狠。在这一刻,那种藏在他这副美人皮囊之下、如同野兽一般的骁悍凶性显露无疑。
谢玄度推拒不得,两人生涩的亲吻很快就变成无情的噬咬,牙齿轻撞时,谢玄度心一横,正要咬他,可张人凤却先一步咬在他的下唇上。
谢玄度疼得“嘶”了一声,张人凤手臂松了一松,谢玄度下手再不客气,一掌狠狠打在张人凤的肩头。
张人凤仰跌过去,两人终是分开。
谢玄度抬手一抚嘴唇,果真摸着血,恼火极了,骂道:“张人凤,你他娘的是不是有毛病?!”
这夜的最后一朵烟花熄灭了,化成灰烬飘落。
铁书铜琴楼上只余下呼啸的风声。
接谢玄度这一掌,张人凤整条手臂都疼得快失去了知觉,他捂着肩膀的疼痛之处,慢慢站起身来。
他对谢玄度道:“这是回礼。”
属实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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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魂梦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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