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得最久的一份工作,不超过两年。
至今没攒到钱不说,年龄在十八线小县城的婚恋市场上,已经没了优势。
当下,南行在挨着A城的C城工厂里打工,每月无休,算上加班工资也才七八千。
纯纯拿命换钱。
养活他自己就已用尽全力,更别提将来养家。
再说,想在B县结婚,彩礼十八万八是基础,买辆十几万的车算凑合。
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拿不出来四五十万,等于直接丧失择偶权。
她家给南行买完房,已经不剩多少存款,装修的钱有一半是她出的。
父母两个就在家附近打打零工,没有正经工作……
所以她对南行结婚,压根儿没抱希望。
“好了,不说他了。”刘巧云抹了把疲惫的脸,表情似笑非笑,“你大姑,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对象,聊怎么样啊?”
南姳躺倒下去,露出一小半脸,冷声答:“聊不来,删了。”
“又聊不来?”刘巧云瞬间没了笑脸,皱眉道:“不是我说你,你长得好看但也不是什么天仙。今年虚岁都多大了?二十八了!老大不小了,就别太挑了!”
南姳脖子暴起青筋,喊了起来:“我挑啥了?你们让人介绍,最起码介绍个正常人吧?那人上来就叫我老婆,是正常人吗?!”
“汪汪!”
厨房传来小宝的叫声,很警惕。
应该是听到她在喊,担心了。
她连忙按静音,关掉镜头,起身去厨房。
视频里的中年女人没听见狗叫,笑得前仰后合。
后面的南诚还是那个坐姿,大肚腩一颤一颤的,也在笑。
“哎呀,这不算什么,那人就是太老实了嘛。”
说完,刘巧云念起老一套:“你们两个一天不结婚,我和你爸的任务就一天完不成。出去见朋友,根本抬不起头来,都要被笑话死了。”
她念叨半天,发现屏幕只剩张金毛头像,黑脸问:“人呢?怎么没图像了?”
南姳把小宝放出来,点开声音:“好了不说了,我要去投简历了。”
“哦哦,那你忙吧,回来再聊。”
“嗯。”
挂完电话,南姳坐在地毯上,油然生出割裂感。
她所在的A城,是全国最发达的几个城市之一。
生活在这里,没人觉得27岁不结婚不正常。
走在路上,不用担心别人眼光,想穿什么穿什么,想干什么干什么。
甚至有人愿意花高价买她做的狗饭……减脂餐。
在这里,她完全自由。
可每当父母打来电话,聊的天,说的事儿,每个字都在提醒她:
南姳,你出生于经济不发达的B县,一个不富裕的姐弟组合家庭。
重男轻女是这个家最大的特色。
小你一岁的弟弟很少管你叫姐,但等他到了适婚年龄,你就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帮他娶媳妇的亲姐。
她在A城获得的自由,不过是泡沫,不戳自己就会破。
养狗两年,她从来不敢让老家的人知道。
怕他们觉得她疯了,或者觉得她有钱养狗,都不知道拿来孝敬父母。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像只鸟,脚上绑了绳的鸟。
从B县考到A城师范大学新闻系,她这一飞,需要振翅十余年。
飞出一千公里的距离,已经离那个家很远了。
然而,绳的那头还在南诚和刘巧云的手里。
他们随便一拽,自己的魂儿便被拽了回去。
可是真的回到那个家,又不允许她一辈子待在那里。
所有人都认为,到了某个时间节点,她必须得离开。
荒诞且现实。
别人读大学,有家人在旁边帮忙规划,考研、出国或者考公考编,目标明确。
只有她,凡事自己做决定。
遇事不决,就多抛几次硬币,总会有个结果。
她的父母经常以此为傲,认为自己没有干涉孩子的人生。
他们从不关心她的成长过程,只想知道她步入社会后能赚多少钱。
让她读书的原因就在于此。
因为成绩还不错,可以当成长线投资。
在父母的影响下,她一度没有别的想法,只想赚钱。
毕业后,觉得直播钱多就去当了主播。
什么报社、电视台、融媒体中心……她想都不敢想。
除了以钱为导向,没人告诉她可以有别的追求。
直到她发现,自己活得像个没有思想的傀儡。
她时常悲观地想,离开小地方来到大城市读书,对她这种家庭的女孩来说,是一种残忍。
倒不如什么道理都不明白,糊糊涂涂地活着。
南姳拿来两罐500ml的冰啤酒,接连下肚,晕晕乎乎接近失控的感觉来得很快。
随地躺在小宝旁边,睡了。
睡一觉,就能停止思考某些复杂的问题,避免痛苦的撕扯。
一个小时后,挂机空调乍然摆动了下,呼的一声,吵醒了地上的人和狗。
南姳撑着地毯爬坐起来,眼睛怎么睁也睁不开。
叮,手机响了。
她头昏脑涨解锁,点进消息。
是祝昕发来的私信。
「祝寻说,你今天穿了一身黑?」
祝寻?
哦,那个高个子男孩叫祝寻。
看名字,应该是她弟。
「不能穿吗?」
「不能。」
「好吧,知道了。」
姐弟俩,一个比一个霸道。
祝昕补充:「他觉得,全黑不太吉利。」
她回:「嗯,理解。我注意。」
南姳早就听说,有钱人很注意这种,但没想到,到了管别人穿什么颜色的程度。
刚退出对话框,后面又出现红色数字1。
「什么时候更视频?」祝昕问。
她算算日子,距离上次发视频已经过去五天。
今天晚上该更新了。
「今天晚上更。」她回。
「先别更了,行吗?」
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打赏了?
正当她疑惑,又来条消息。
「不更的话,有红包。」
他们到底想干嘛?
一个管穿着,一个管创作。
不行南姳,你要有点骨气。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又又来条消息。
是个金红渐变色的转账,上面赫然有串数字:「18888」。
她数了好几遍个十百千万。
你的一点点骨气能值18888,算得上奢侈品了。
她要就给她吧。
「这是?」南姳装模作样问了嘴。
「补偿。」这条下面紧接着,「不包括饭钱。」
她眉飞色舞,两个大拇指在键盘上翻飞。
「哦哦,那今天我就不更了。」
「嗯,红包收了吧。」
「行,谢谢。」
回完,为了显得她没那么财迷,足足数了二十秒才伸出食指,对准数字,轻轻点了下去。
听到金币碰撞的特效音,好心情直上云霄。
她按捺不住不劳而获的兴奋劲儿,翻下沙发,照着小宝的脑袋亲了好几口。
“小宝,我就说吧,咱们遇山有路,遇水有桥!绝对好命!”
小宝被她挑起兴头,跑去床边叼来鸭子玩偶,邀请她玩儿拔河游戏。
南姳在家里一般不跟它玩这个,地方小,怕她往后退的时候磕到碰到。
架不住现在心情好,破例满足了它。
玩了十来分钟,南姳坐回沙发上,打开消息列表。
天塌了。
十分钟前,她收完钱,对方发来:「最近能不能来家里做饭?」
南姳快咧到耳朵根的嘴角慢慢收了回去。
这种要求,为什么等她收完钱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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