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白袍人静默不语,停在那道光膜前。
一边是无忧无虑的梦幻天堂,一边是烈日燎原的死地。
整支队伍停滞不前,很快有几个人动了,他们踌躇不决,慢慢地靠近前方的玉城。
其中一个人来到领头的白袍人面前,垂下头,语气十分痛苦道:“对不起,我不想再往前走了,我想……”
周围同行的几个人也纷纷低下头,他们也不想往前走了。
路与认出其中一个是今天那个捡起白袍的人,他手上还拿着袍子。
寻风骨的路上布满荆棘,烈日,红兽,稍有不慎就会彻底灰飞烟灭。
他们已经有太多的人折在路上,这么多年,风骨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无法抵达的彼岸。
反观白玉城里安居乐业,如同一个世外的桃花源。
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结果的执念?
白袍人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哀:“你们走吧。”
“其他人还有想走的,都走吧。”
队伍里短暂地出现一阵骚动,又有几个人陆陆续续地退出来。
有人愤愤不平,破口大骂那些人是懦夫。
很快又被别的同伴安抚下去,骂着骂着又失声痛哭起来。
路与凑近萧长玄耳边,小声问他“咱们怎么办?”
萧长玄低声回答他,“我们留下来。”
路与心里也更倾向于留下来,得知萧长玄和自己一样,内心更加有底气。
很快十几个人的队伍就被分成了两队,路与这边选择留下来的只剩下八个人,剩下的人全都选择了回玉城。
离开的那些人,犹豫不决,最后选择一身轻松地走进光膜里,很快消失不见。
白袍人目送那些人远去,转过头对留下的人说,“这一趟旅程的艰难险阻,想必你们都知道了,后面的路只会更加凶险,随时有可能丧命,希望各位都要抱以这样的心理准备来走接下来的路。”
他的语气很疲惫但带着无比的坚定,“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像个人一样,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生活。”
“原地休息吧,等月亮下去,我们再往前走。”白袍人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在光膜不远处找了地方坐下。
其他人一听,也找了个地方席地而坐。
路与有心要打听风骨的事,就和萧长玄一起往白袍人的方向走去。
“介意我们坐这吗?”路与指向旁边的空地。
白袍人空洞的眼眶定定地看着路与,随后,他冲他们招了招手,示意让他们过去。
路与和萧长玄来到他旁边坐下。
白袍人:“你们是外乡人吧?”
路与神色一顿,心不自觉提了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暴露了?
见路与不回话,白袍人又接着说,“你们身上的袍子有六婆的印记,只有外乡人才会住旅馆。”
路与坦然承认,借此机会问一问他风骨是什么。
天上的圆月幽幽散发着冷光,白袍人抬头看了半晌,才缓缓说道。
“很多年前的事了,那会我们这也不叫风骨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偏远小城镇,虽然不算富庶,但是胜在安定,远离战乱,自给自足,就这么世世代代地繁衍生息。”
“直到有一天,天上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一个滚烫的红色火球从天上掉下来,落在镇上,一只红色的小兽从火球里诞生。镇上的人一辈子老实本分,没见过什么世面,对于天上的东西骨子里都带着敬畏,根据口口相传的传说,认定那小兽就是天降祥瑞,是给镇上带来福运的。”
“他们为它修建了祠堂,虔诚供养,把它当成神明,起初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刚开始那几年镇上的收成几乎是翻了数倍,种什么得什么,产量惊人。借此城镇往外扩建了很多,变得越来越好。”
“大约五年之后吧,祠堂的那只小兽苏醒了,镇上的大家都很高兴,它只是降生在这里,就带来如此福运,此刻苏醒了,小镇的气运必然只多不少。”
白袍人停顿了一下,语气怅然道:“谁也没想到,那是噩梦的开始。”
“那红兽醒了之后,开口就是人语,说它佑了这个地方这么多年,人们于情于理该给它献上祭品。镇上居民自然是毕恭毕敬地献上最好的供品,饲养的猪鸡牛羊,上等的新鲜瓜果,只要是镇上有的,全都一股脑上供,生怕怠慢了神明。”
“可它根本不是什么神明,而是邪物,它要的祭品是活生生的人。”
“镇上的人当然不可能用活人献祭,遭到的拒绝的兽勃然大怒,暴戾的本色尽显,当场大开杀戒,扬言要么每个月送上祭品,要么它屠光整个镇。”
手无寸铁的镇民哪里见过这种残暴的场面,当场就被吓破了胆,纷纷跪下求饶,万般无奈地应下这个惨无人道的要求。
一开始只是每月一个祭品,渐渐地,那只邪兽的胃口越来越大,每隔几天就要死好些人。
被欺压许久的镇民终于明白,他们在用族人的血肉饲养一个冷血的怪物,于是全镇人联合起来反抗。
**凡胎在邪物面前无异于螳臂挡车,以卵击石。
小小蝼蚁竟然敢以下犯上,邪兽一怒之下用了什么邪术把整个镇的人的血肉都吃了,只剩下一副骨架。
整个镇都被它控制了,火球升上天空,变成悬日,终年不落。
镇民受到诅咒,只能以一副骷髅白骨的样子活着,却不能被日月之光照到,否则身上会刺痛无比,化为灰烬,只能终日藏身地下阴暗之处。
他们不知道过了多久暗无天日的日子。
白袍人接着说:“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出现了月亮,月亮遮住炽热的火球,一座白玉城随之出现,在那里,人们会重新获得身体,镇民大喜,以为自己终于得救了,纷纷逃到白玉城里。”
“不过很快大伙儿就发现,白玉城里皆是虚妄,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变回人样,只是受了障眼法的影响,身上的诅咒还在延续,他们永远无法脱下白袍,光明正大的在月光下行走。”
白袍人一阵唏嘘,“即使是这样,他们也不愿意再回来了。”
路与总感觉这故事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一旁的萧长玄问白袍人,“那我们在找的风骨到底是什么?”
“风骨就是风骨,它就在落日的尽头,只要找到它,我们才能像人一样真正的活着。”
“你们要是不想找,就马上给我离开!”
白袍人的语气忽然变得不善,话里含着浓浓的敌意,一点都不容许他们质疑风骨的存在。
再问下去恐怕会激起他的逆反心理,路与连忙说道:“我们当然想找,不然我们也不会特意从玉城来到这里。”
白袍人冷哼一声,脾气有所缓和,没再说什么。
见问不出什么东西,路与和萧长玄起身离开,来到一个无人的地方。
“你觉得那个人说的话有几分是真的?”
萧长玄沉思片刻,声调很冷,“只能信三分。”
提起风骨,却含糊其辞,只是一味地要去往落日尽头,这样死板的执念跟白玉城里不愿意离开的人们,二者皆有相同之处。
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所谓的风骨究竟存不存在。
约摸一小时后。
月亮消失,天光大亮,隐藏在背后的火球再次抛洒炽热,平等地晒死每一个人。
路与跟着白袍队伍再次踏上旅途。
他们似乎一直在城内打转。
除了路与和萧长玄,其他人都没有表现出异样。
脚下的道路无限延长,直通地平线的尽头,可是周围的房子却一成不变。
就像踩在传送带上一样,看似走了很远,实际上还在原地。
再这么一直走下去,人都快瘦没了,运动量超标,不对,他们现在是骷髅,骷髅还能再瘦吗?
路与走麻了,脑子里已经天马行空,神游天外。
终于,前面的道路有了变化,一个分叉路口出现在面前,右边是一条巷道,很狭窄,左边还是大道。
白袍人带着他们拐进巷道里,穿过几个拐角,来到一个露天的小广场。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把其他人带过来。”白袍人沉声叮嘱。
“这里有红兽经常出没,要小心一点,不要发出大动静被它们发现。”
原来还有其他人?
路与目送白袍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很快那人又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人,粗略计算有几十人的样子。
还没等人走近,四周突然涌现一群红兽,气势汹汹地冲着小广场而来。
在场的人猝不及防,下意识撒腿就跑全然忘记只要原地不动装死,就不会被发现的铁律。
“不要动!”
等到白袍人高声制止的时候,场面已经无法控制。
四处奔逃的人,迎面撞上了成群的红兽,浑身巨力的红兽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奔跑的骷髅架子们撞了个七零八落。
萧长玄拉起身边的路与谨慎地避开奔跑逃命的白袍人,还要注意跟推土机一样的红兽群。
俩人趁乱来到广场的西南角,这里暂时还算安全。
路与一直安安静静的,很长时间没出声,萧长玄感觉到有些奇怪,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居然拉错人了。
虽然说大家现在都是一副骷髅的样子,没什么辨识度,但是在电梯里的时候,两个人手上都绑了红线,此时此刻,眼前的白袍人手腕上并没有那条红线。
红线的另一端还混在骚乱不堪的广场中。
萧长玄和面前已经吓痴呆的仁兄无声对视……
兄弟,你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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