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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他……杨浮姬嫌弃地推开他的拥抱心中不爽极了。
但她此刻已经没有力气再动手解决一个人，只能任由殷云卿搀扶着，慢慢往森林外走去。
脚下的雪地化着细碎的冰晶，每一步踩下都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周遭太安静了，静得只剩脚步和呼吸，杨浮姬感受到身体在快速恢复着，不消多久她就能直接把这家伙灭口。
“我劝你不要想着杀我，我好心来救你，反被你弄死，会显得我很愚蠢。”那男人像猜到她心思般漫不经心调侃。
“是你先招惹我的。”
殷云卿好无奈，这小女孩怎么这么记仇……不过他也必须得承认，上次拿面来挑衅她的自己才是真的蠢。
“我也不知道你神力这么厉害，知道早就溜得远远的。刚成年就直接把八个人大卸八块，我这么大个男人都没这个胆。”
“厉害有什么用？能破你们千山门杀过人，就不能进来的铁律吗？”
“哦？”殷云卿非常惊讶她居然会在意这个，“你还在乎这规矩呢？我看你杀那么快，我嗓子都喊哑了也拦不住。”
男人故意刺激她，杨浮姬无语牵动嘴角：“我当然不在乎。但在乎我的人很在乎，所以我得留在这里。”
殷云卿能猜到她所指之人，不怀好意追问：“你在乎的人是谁？阿津还是段小公子？能否问一下你喜欢哪一个？还是都喜欢？都想要？你还小可能不知道我们仙界是一夫一妻……”
“闭嘴。”
杨浮姬呲牙打断他，这个人的嘴既然还是这么欠，不如趁早灭口。
“一个都不喜欢啊？？这么挑！”殷云卿知道自己在作死，但他毒舌习惯了，试探别人的底线是他的本能。
“我杀了你信不信。”
“……控制一下，年轻人。”她这么一说，他立马怂了，老实收起试探的脚，“你如果想成为厉害的人物呢，就要学会克制愤怒，让人猜不到你的情绪。
你这动不动就杀人的性子，很容易坏事啊。”
杨浮姬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找借口搪塞，但她忽然就想到了被重伤的杨亦津，不由难受起来：“我的确很冲动。当时为了跟那帮人较量，忘了保护他们……”
看她好像被戳中了心事，口气变得沮丧不开心，殷云卿急忙回复：“那不是你的错。”
可她没理他，独自囔囔着：“从前，我没有保护的人，他们都说不需要我，也不依靠我。所以我习惯了。”
她说的是那个无绝的从前。但在殷云卿听来，是小女孩杨浮姬的无病呻吟。
“说什么傻话，你从前什么都不会，自然不能保护别人了。”
杨浮姬听闻抬头看了看男人，瞧着他鼻头冻得通红，脸上一点讨人喜欢之处也无，跟自己的共同语言更也是一点没有。
于是闭了闭眼，转而问。
“是谁定的？”
“什么？”
“那条铁律，是谁定的。”
“千山门宗主。”
夜色深沉，月光被交错的树林枝桠切割，在他们身前拉出长长阴影。
杨浮姬声音忽然变得很轻，轻轻说着：“那你们宗主，一定没失去过重要的人。”
殷云卿这次算是听懂了，他今天白天有去《仙闻日录》那边打听她的出身，知道她已经没有家了，这情况比其他神力拥有者都要惨，于心不忍道：“宗主的规矩也不是死的。
来人是杀手，本就是冲着杀人而来，被反杀是咎由自取。并且是他们先对千山门的人出手，重伤了新学子，按照宗令，我们有权还击，失手杀人也情有可原。”
“哦，”杨浮姬淡淡应了一声，“那还算有点人性。”
“我们一直都很有原则好吗妹妹。”
“你也有吗？”杨浮姬看都不看他直接嘲讽，“我记得你在第一时间见到满地尸首时，想也不想就要毁尸灭迹，动作熟练得很，恐怕不是第一次干了吧？”
“好心当成驴肝肺！”殷云卿被她话锋一转的凭空污蔑，气得不行，“我只是想帮……是极其厌恶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用他人性命换钱财的渣滓罢了！”
“你嚷什么……”杨浮姬蹙了蹙眉。
树梢上堆积的雪花簌簌落下，发出轻柔声响。几只被惊动的灵兽从他们身后跑过，随后消失在林间深处。
“……这件事，到时候宗主问起，我会帮你证明的。”殷云卿将话题兜了回来，感受到臂弯中搀扶的人，冰凉的手终于有了些暖意。
他眼神飘忽，目视前方被月光照得朦胧的小路，等待她的回应。
“那就多谢了。”少女顿了顿感谢，却又清晰补充，“但我还是看你很不顺眼。所以除了这件事之外，未来进了门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我会继续讨厌你，讨厌到极致就会杀了你，可行？”
殷云卿低下，看看着怀中少女抬眼用清冷的眸子直视他，不自觉弯弯嘴角，笑里带着几分惯让人牙痒的意味。
“当然。课堂上，我依旧也还会对你严加管教的。你虽有神力，但性子还是欠改，我有信心把你磋磨好的。”
“就凭你？”少女眉梢高挑，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轻蔑，“今日之后，你自问，还有几分胜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殷云卿并没怒，目光反而深邃了些，“你可听说过史上最厉害的一位女武神？
那还是上古时期，六界未分，唯有神界凌驾众生。她的最强之名，是踏着无数神魔的尸骨铸就的，含金量绝非后世可比。若能活到当下，其实力将不可估量……”
这个可恶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所以你想说什么？暗示她尽管那么强，最终还是被杀了？你在嘲讽无绝？”
“我当然没有！”殷云卿扶额，这女孩怎么回事？怎么脑回路一次都跟他合不上？“她并非死于不够强大，她是被人背刺，被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联手诛杀的！”
“所以呢？”
“强者，是不能拥有软肋的杨浮姬。”男人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过来人的告诫。
你懂个屁。
莫名其妙。
好想给他一巴掌。
杨浮姬怕是跟这个神经永远也做不成朋友了。但看在今日他过来帮忙的份上——
赏你个死对头当吧。
“你是看我两个弟弟不顺眼吧。”半晌后，杨浮姬忽然想明白了什么这般问。
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吃惊，他原本绝无此意，但被她这么一说，脑中不自觉闪回方才她为那些少年不顾一切透支神力的画面……
某种复杂情绪掠上心头。
“怎么可能！”但他几乎是下意识，带着慌乱矢口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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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终于走回覆雪城，城内灯火驱散了寒冷，二人在青石路上缓缓前行。
烛光将他们身影在地上拉长、交叠、错开，复又交叠。
在结束这漫长的雪地夜行之前，杨浮姬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刚说，无绝是被人所害的？她不是为祸世间的魔神么，被青云帝尊诛杀了。怎会是谋害？”
殷云卿没想到她会继续提无绝，而一提到无绝，他的语气就会激动，搀扶她的手臂也无意识收紧。
“仙界但凡是有脑子肯稍加思考的修士，就知道当年诸神屠魔的旧事，处处透着蹊跷。那套官方说辞，我是绝不认的！”
“你觉得，她是被冤枉的？”杨浮姬声音很轻，几乎融入了夜风。
“是。”对方斩钉截铁。
“为什么？”
“因为无绝元尊，”男人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杨浮姬，眼中闪跃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芒，“她是我心中，最崇拜之人。
从我第一次在古籍中接触到她的只言片语开始，我就知道，今生所追寻挚爱，不会再有其他。”
“………………”
夜色悠长，时光真爱玩笑。
杨浮姬头皮发麻，震惊确认：“什么意思？”
殷云卿见她没听懂，随即认真一字一句回复：“我爱她。”
哪来的疯子！
“她死了，大哥！死了上万年了！你爱一个死那么久的古神，脑子可健康？？”杨浮姬简直无语至极，像遇到鬼一样对着他喊叫。
“那又如何？痛失吾爱。但吾爱永在。”
“在哪？？”
“我心里。”
真是可恶吧，她活着的时候，都没有人对她说过一句吾爱。
现在死了这么久，活在心里又有屁用。
杨浮姬推开他，月夜将她的眼眸吹亮，最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殷云卿愣怔了，他看向她那湖泊般的眼睛，那样英气坚决，但却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不属于少女的深邃。
好像是愤怒，是不甘心。
还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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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进院子，就直奔亮着灯的段东尘屋。碰到两个下人端着水盆布巾低头进出，步履匆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
就在她伸手推门时，脚步忽然顿住。她看到门廊阴影下，付若烟正静静立在那里似乎已等候多时。
“……师姐，你知道了？”杨浮姬下意识后退一小步，有些心虚。
因为她脑中已经飞速闪过自己这一日的「壮举」：
身为备受争议的新神力拥有者，把所有学子定在试炼场，高调入门；
进门后也不老实，罔顾规矩，带人偷溜出城；
结果同行的一个是大宗门少主，一个因此身受重伤……
这还不算坏的，最坏的是半路亲手手刃了八名合贤门刺客，甚至让残党带着尸首回去传话，公然恐吓要屠人满门……
她好像，真的要被赶出去了。
“介不介意，我去你房中坐坐？”出乎意料的是，付若烟只是轻抬眼帘，声线温和并未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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