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霏带着其他两人在实验室中央转了两圈,确实发现不少蹊跷。
比如说散落一地的实验报告,上面被圈圈画画涂涂改改,写满了意味不明的笔记。
比如说杂乱无章的机器和电线、分布不均的灰尘、几根尚在微微扭曲的藤蔓尖……
还有桌角下那一摊来历不明的红色血液,它刚刚凉透。
怎么看都像是这里正在发生一场激烈打斗,被迫暂停后主角凭空消失,但环境里还残留着冲突的余韵。
为什么一个人也没有?
不是没有,而是她们看不见。明明要找的人就在眼前,但双方之间隔着一道透明屏障,他们两两相望,却始终无法建立联系。
“苑夕没有骗我们的理由,他们应该是遇到了麻烦。”
“你就这么相信她?”
林霏拿起那些实验报告仔细研究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藤蔓体内包裹着活人,靠汲取活人体内的养分来生长,报告上记录的就是它近几日的生长情况。
楚沉霭在研究一种很恐怖的东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实验。
理论上可行,从科学角度来讲确实存在这种残忍的例子。
比如说杀人之后将尸体埋在桃花树的种子下,幼苗就会在尸体体内徐徐生长,开膛破肚而出,最终绽放满院桃花。
但藤蔓中的都是活人,两种生物间是如何平衡的?林霏作为一名还算资深的法医,却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
“不如说事到如今,我们只能相信她提供的信息。”黎山晚靠在桌子上,抱着手臂。
“还记不记得刚刚我们路过遇见了一个穿工作服的男生?他是这间酒馆的工作人员,但当时已经昏迷了,缩在角落一动不动。”
“所以秦苑夕为什么要带一个工作人员来这里?这可不像她这种人会做的事情吧。”
林霏敲了敲桌子,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她的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富有光泽,冷脸的时候就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要不就是看上人家了,那小男生长得挺清秀,倒是符合她的口味。说实话,我宁愿是这种情况。如果是因为别的,那就说明她还有隐藏的一部分计划没有告诉我们。”
“你是怎么确定他是秦苑夕带来的?”黎山晚有点疑惑。
“从逻辑上来讲,他作为一个工作人员,会主动出现在这里吗?楚沉霭相当于他的上司,这种行为就是找死。从感官上来讲,经过那里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在秦苑夕身上才会出现的香水味。”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他死了之后才会归我管。”
林霏拿起一支笔随意地转了一下。
这个玩笑话简直是地狱级别的。
“你狗鼻子啊?”应知汝并不谴责林霏事不关己的态度,而是莞尔一笑。
“怪灵敏的。感知力这么强,有没有感觉现在有人正在盯着我们?”
林霏挑眉看她一眼,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她的语气很轻描淡写,放下那堆纸张之后却话锋一转。
“是你感觉到了吧?所以这事我们还真不能不管,救了他之后,说不定会得到点有用的信息。”
于是她们来到那个拐角,将缩在角落里的兰矜拉出来。
“喂?喂?能听得见我说话吗?”林霏大声喊起来。
没反应。
林霏见此便去探他的颈动脉,然后又扒开眼皮对着光看了看,随即当机立断把兰矜摆成平卧姿势,用力扯开了他的工作服外套。
扣子一颗颗崩开,里面的蕾丝内搭暴露无遗。
林霏这么做是没错的,因为在实施心肺复苏的时候,有衣物阻隔着就会减弱抢救效果。
“这……”
应知汝和黎山晚脸上都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林霏仍旧面色不变,把内搭往上撩露出完整的胸膛,然后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双手交叠,有条不紊地开始对兰矜进行心肺复苏。
“我不确定他这样已经多久了,心跳和呼吸都感受不到,所以我只能尽力做好我自己该做的,剩下的看他造化。”
用手掌根部取胸骨正中点按压,每次按压的深度不应低于5cm,频率不低于100次/分。
28……29……
按压30次后,进行人工呼吸。
林霏深吸一口气,一手抬起兰矜的额头,另一手掰开下巴。
但她迟疑了一瞬,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扳过应知汝的肩膀,倾身在她脸上不轻不重地按下一个柔软的烙印。
温凉的唇和脸颊相贴,让人的心跳似乎也要像昏迷那样停滞。
冷杉的香气丝丝缕缕地围绕着两个女生,像是冰在空气里一点点融掉,雾化的水蒸气升上天空。
虽然亲密,分寸感却拿捏得恰到好处,应知汝并不觉得冒犯。
那几乎不算是亲吻,而是一种笨拙的,莽撞的,类似于“标记”的行为,出于人类最原始的本能。
应知汝研究了那么多的行为心理学,却无法对林霏的这个举动做出解释,0.36秒的瞬间却足以让她陷入怔愣。
“你干什么啊?”
应知汝向来习惯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清楚此刻不应该害羞,林霏也不会第一时间给她回答,但还是忍不住脸红。
大脑空白了一瞬,她甚至不敢转过头面对黎山晚的眼神。
而对于林霏来说,这一下蜻蜓点水的触碰又恰巧带来了安稳和信心,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于是不再有后顾之忧。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林霏又抽身而去,继续做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四周安静地可怕,两道目光直直地落在林霏的侧脸。她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此刻什么也听不见,只是观察着兰矜的脸色。
银色的波浪卷发被简单扎在脑后,一滴汗水从额上分泌出来,应知汝下意识上去替她擦拭掉了。
“谢谢。”
“林霏,你会成功的。”应知汝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行为了。
林霏简短应道,心中浪潮逐渐澎湃。小腹突然传来一阵来源不明的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搅动,把血肉筋膜都糅杂在一起,她却直接选择了无视。
她的体力似乎永不枯竭,一般来说这种抢救都需要两三个医生轮流上阵,防止疲劳。
此刻林霏是真正在救人,在鬼门关与黑白无常进行生死较量。不在乎男女有别,即便这种认真负责带着功利性。
第二十一个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交替进行的回合结束后,是林霏胜了。
当兰矜咳嗽着吐出第一口气,林霏也终于像是精疲力尽一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还好吗?”
“我没事,看来下次得抽空教你们点急救知识了。”她有气无力地说:“不然只靠我一个人是真的吃不消。”
林霏知道,这些在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知识其实在老百姓里并不普及。
但自己也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没想到连应知汝这样拥有心理学博士学历的人,都对此不甚了解。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这句话还真没错。
“你刚刚为什么……”
应知汝还是忍不住问,心里给自己找理由说这是在合理调查动机,收集研究案例。
林霏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是看够了才缓缓说道:“因为不想把初吻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就算是在救命也不行。你知道的,我本来没有理由救他。”
“初吻?”应知汝脑子更乱了:“所以你给我?”
林霏难得被一个人逗笑,今天这种事却发生了不止一次。
小腹依旧在微微地抽痛,她移开目光,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个故作平静的“嗯”。
“你们……是你救了我?”
兰矜感觉自己的心跳很陌生,缓过气来,唇上还残留着一丝温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顿时有些慌乱地抓起地上的工作服,套在身上后却发现扣子不翼而飞。
“不然呢,这里还有谁能救你?秦苑夕?别找了,刚刚扯坏了。”
“你们是苑夕的朋友?她现在在哪?”
兰矜只能用手裹紧衣服,听见这话突然急匆匆地凑上前。
林霏猛然睁开眼睛,同时也伸出手张开五指警告般地说道。
“你别过来。不管你是想感谢我也好,着急秦苑夕有没有事也好,总之待在那别动,保持距离再跟我讲话,我不喜欢跟活着的男人进行肢体接触。”
一方面,虽然从客观上兰矜是被自己救活的,但当时她下意识的主观反应是:兰矜诈尸了。
另一方面,出于职业,林霏之前接触到的男性大部分都是死尸。
这样也省心,比起跟男人打交道,她还是习惯跟他们的内脏和骨骼打交道,方便多了。
再者,她实在太不擅长跟家属沟通,谈话签字什么的基本上都是让同事去做。
“不好意思,我叫……”兰矜犹豫了一下,摸着胸口最终还是重新拾起那个,几乎也要被自己遗忘的名字。
“我叫兰矜,是跟着他们三个一起来的。”
应知汝眉头稍微皱了一下,这个男生不知是警惕性太弱,还是观察力太强,总之他马上就阐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没有丝毫隐瞒。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是在找死吗?”林霏语气平淡地问。
“我本来就已经死过一次了。”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苑夕让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他们三个要去找试炼主人。但后来我就突然晕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他们怎么样?你们见到她了吗?有没有危险……”
“兰矜……是吧?你为什么这么担心他们?”黎山晚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
“你还知道些什么?”
“因为他们是我的朋友。”兰矜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我其实并不知道多少,只是这间酒馆里面的工作人员。苑夕说你们计划毁了这间酒馆,到时候我和其他人就都可以出去了。”
“你是见过我们,还是认识我们?”黎山晚总觉得哪不对,兰矜知道的有点太多了,秦苑夕那个大漏勺不会什么都跟他讲了吧?
“我工作这么久,也看得出来你们跟她都是一样的人。毕竟,应该不会有第二批人去做这些疯狂的事情了。”
确实疯狂。
“你们的人身自由权都被剥夺了,这么随意就可以出去吗?”
计划确实如此,但实际上引爆这间酒馆之后,除了他们几个之外,所有人都会成为这场试验里的牺牲品。
她们只是想试试外力能不能摧毁试炼,至于其他人,重生的时候会再见的。
“理论上是不可以的,但苑夕给我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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